- 雪 -
如同擦亮的火柴,划亮漆黑夜空的闪电,顷刻间被强风吹灭。
『轰隆隆隆——』
闷热的夜晚,伴随着不安的虫鸣响起的淅淅沥沥的雨声。
雷鸣,以及——
时有时无,急促的呼吸声。
好害怕。
好害怕。
好害怕。拼命的在漆黑偌大迷宫般的宅院里逃着,在自己家的宅院,双脚已经快跟不上呼吸的节奏,好几次险些摔倒在地上。
依然不停跑着,恐惧超过了身体的疲惫。
「哈……哈……」
不能摔倒,不赶紧逃走的话。
「——」
「呜!」
天空中一道闪电,突如其来刺眼的光亮将停电漆黑的宅院照亮,地板上倒映着小小的身影,以及身后巨大的黑影。甚至来不及感到害怕。
「不要……!」
我拽着手中的绳子拼命跑,摇响铃铛。
救救雪——
树——
已经听得见逼近身后粗犷的喘息,大步追赶的沉重脚步。
急转躲到一间屋子里,黑宫家的很多房间是可以相通的,以前和姐姐还在家里玩过捉迷藏,从一个房间逃到另一个房间,好像暂时没有追上来的样子。
生病的姐姐还在自己房间里。必须逃出去,逃出黑宫家求救。一定要找到可以救我们的人……
我努力逃到了黑宫家邸的大门,站在不知何时反锁的门前,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打在身上冰冷的雨水。
「打开呀!」用力拉着,拒绝着的锁,雨水顺着头发让视线渐渐模糊起来。
钥匙,想起来了,还有一把钥匙被姐姐保管着,必须去姐姐房间里取。
「哼哼——叮铃叮铃~顽皮的小猫,在、这、里~」
惨白的闪电照亮了周围一切。
我回过头,庞大的身躯矗立在雨水之中,男人面带狰狞的笑容,手里握着一把菜刀,那样的笑脸,好像在观赏笼子里的小仓鼠。
一步步逼近——
『轰隆隆隆——』
「呜——!」
再度拼命跑起来,绕过他向住屋跑回去。
「初中生的小鬼就是这么活泼~」
身后传来的笑声好像有毛的生物在不停搔着后背。
不要过来……
摇着铃铛拼命的跑。
救救雪——树……为什么还不来……
好像不管逃到哪里总会被那家伙发现,就好像伴随着我的铃声一样,他也总能找到我,为什么偏偏是那样的家伙找到。
已经无暇顾及不时响起的雷声和重叠的笑声。
『嘭——!』
重重关上房门躲进自己的房间里,靠着墙壁,发抖的双脚再也站不起来,全身早已湿透,从身上流下的雨水浸湿着地板。
这里最能让我安心,不管发生什么,最后总是会逃到这里来。这种感觉好像什么时候曾经有过,讨厌的感觉,好害怕,救救雪……
谁能来——
拼命摇响铃铛。
不要……神明大人,树,救救雪,姐姐——
一直祈祷不要发生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黑影映在了门上,声音敲响了门——
「打开门吧,叔叔一点都不可怕~」咧嘴的黑影隔着门也能看见。
敲门声不停敲着自己瘦小的胸口。
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阵阵发抖,粘在身上的衣衫好冷,眼前变得模糊一片,一旁的铃不停地安慰我。
敲门声停止,黑影也从门上消失了,外面好像没有了动静。
(……诶?)
「不在了?」
我努力支起身,突然有些担心房间里的姐姐,难道他去了姐姐那里,难道要对姐姐——
『——嘭!!』
突如其来的巨响冲击着鼓膜,单薄的房门被撞开。眼前是一张毛骨悚然的脸,扭曲地笑着。
「躲来躲去还摇着铃铛引诱我,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小鬼。」男人张开嘴笑了,露出黄褐色满是缝隙的牙齿。
刚转身想要逃走,背上被重重推了一把——
「呜咳!」
摔倒在地上,差点喘不过气。
(好痛!)铃铛没有握住被按在了手下针扎一般痛,手心被蹭破了,慌忙捡起掉在一旁的铃想要再度摇晃,却没有声音发出。
「不会响了。」
愣住了,看见了地上掉出的碎片。
这样,再也没有办法将树唤来了。
「游、戏、结、束,你被鬼抓到了~」
突然被巨大的力道按在了地板上,甚至感觉背和肩膀要被压碎了,男人带着笑声贴过来。
「本想是个大家族应该有点值钱东西,结果比老子家里还穷,不过谁不知道祭音姐妹大名~两个小鬼可是极品~」
他用冰冷的刀割破自己湿透的上衣,然后用双手粗暴的撕开。
「……救救雪。」
「嘿嘿嘿,不少人都把你们当作幻想对象,这么小就学会引诱男人,还真是被『诅咒』的一家啊~」
散发恶臭的气息好像昆虫的触须一样搔着脖子,湿漉漉的身子粘了上来。
「不要——姐姐——」
「啊,那个病恹恹的小鬼么,待会儿我会记得去『照料』她的,不知道她的身体还能不能承受得住,嘿嘿嘿……」
「救命——!呜——」嘴被一只捂住了。
巨大的体重压在身上根本无法动弹,眼前的男人如同被什么操纵着,手上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粗鲁的力道在胸前揉着,用力扯掉了内衣,那条肥厚黏湿的舌头,像狗一样舔着脖颈。
「树……!」好痛……
不会说话的铃掉落到了地上,滚到了一边。
骗子。
自己的裙子被翻开,大手开始在自己的大腿之间乱摸。
动不了,眼中滚动着再也不响的铃铛,不知为什么却不害怕了,可是看着一旁沉默的铃,眼泪一直流。
「噫!好痛!不要!」感到手指伸进来了。
「啧,搞了半天里面还这么干,果然是个小孩子!正合我口味!」
「不要……」
身上的男人用一只手按住我一边急躁地解开裤腰带。
连铃也不再理我了。
(诶……?)
模糊的视线中好像看见门口出现了一个黑影,在大雨中出现的身影,慢慢走到了男人身后,但是他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现一般,还在专注自己手上的动作。
然后黑影捡起了男人丢在一边的菜刀。
熟悉的少年,不止一次梦见他,现在已经是位高中生了。
嘴里发不出声音,但已经不害怕了。不知道为什么男人眼中好像完全没有他的存在,那双暴鼓充血的眼珠不会移动的牢牢被吸在动弹不得的我的身体上。
直到下一刻,高中生少年握着菜刀捅进了男人腹部,那一瞬间感觉到充满腥味的温热液体飞溅脸上。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那具沉重的躯体一颤,随后男人用惊讶的眼神望着我。
果然回来了,『树』微笑着利落抽出刀,交给了还躺在地上的我手心里,感觉还黏哒黏哒的。然后树竖起一根手指伸到嘴边,消声的口型,渐渐退出了门口融入雨中。
(果然来了呢……)
回过神时,还躺在地上的我手中有了一把滴淌着血的菜刀,变成了由我自己握着。
「你这……小鬼!」
那双大手朝脖子伸来,下意识伸手挡在了胸前。
「呜呃……!」
菜刀再度完全没入了男人胸口,凭自己的力量尝试着想要**却纹丝不动。好像热水浴般温热的液体淋洒在裸露的腹部和腿上。
挣扎着从他身下爬出来,男人好像突然失去了支撑一样扑倒在地上,伸手把我脱到一半的裙子扯掉了。
脱下裙子终于脱离他,坐在他跟前发着抖,望着地上不断涌出的液体,好像水桶突然被扎了一个洞一样。
「很痛吗?」我问了一句。
突然趴在我双腿前的他一把抓住了脚踝,死死拽着几乎要捏断的力道。
「咳……该死的小鬼……!」
他在用力,不断增大,然而这点痛楚比不上手上伤口带来的痛,感到他的手也在发抖。只剩下努力想要抬起的头,最后终于能够仰望着我。
「杀了……你!」
男人用另外一只手拔出了身上的菜刀。
没有动弹的俯视着他,我知道这个男人在进行最后的挣扎,就好像树每次制作标本时那些挣扎的昆虫一样,突然第一次对眼前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兴趣,观察着他脸上有趣的表情。
脱掉了被扯坏的内衣裤,一丝不挂站在他面前。
渐渐的,他原本愤怒的表情有趣的改变了。
「你这个被……诅咒的……鬼……」
身下涌出的血很快淹没了脚上的袜子,他的身体全部都浸泡在这滩散发腥味的液体中。
好痛。
「呜呜……」忍不住哭了起来。
好痛。
这里,那里,到处都好痛。
「呜呜呜……雪没有做错,铃为什么也不理雪了呜呜……」
好一会儿,哭累了,抽出男人手中的刀,撬开不会动的手指,发软的双脚勉强能够走出去,到了姐姐的房间,光着身子爬上了姐姐的床,和生病的姐姐依偎在一起……
……
「——雨过天晴,第二天白丞叔叔带着警察过来,在我们面前将死掉的男人搬走了,据说是名在逃的入室抢劫犯,还有命案在身。从那次之后就出现了奇怪的传言:『和黑宫家的女孩扯上关系的人,一定会招来诅咒』~」
口干舌燥的说不出话来。
诅咒。
不知道自己脸上是怎样的表情,愣愣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的一颦一笑都和寻常少女无异,任何人,都会喜欢上她的笑容吧。但我知道那终究只是眼睛看到的假象。
『诅咒』。
有种得知被NTR的窒息感,本以为那是自己专属的词语。
「对不起……」低下头。
「为什么要道歉呢,明明是树救了我们,如果当时树没有出现的话,不知道已经被怎样对待了,树果然不会说谎。」
存在于她心目中的那个『树』。
少女的话语像一把利器戳进胸口,正因为是她,甚至分不清是认真还是在开玩笑。
小时候不懂事轻许的诺言竟被牢牢记着。
呼吸困难。
那晚没有任何人赶到。
「因为那个传言,再也没有人会来打扰我和姐姐了,即使偶尔会有一些不知情的人来纠缠,也会被看见的人制止……」萤雪轻轻的笑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会招来灾噩。
「就像被神明大人守护着一样。」
招惹她们/亲近她们/注视她们之人,下场就会像那名抢劫犯一样暴毙。
「黑宫家的……其他人呢?」咬着牙移开视线问道。
「现在黑宫家只剩下我和姐姐。我已经不是黑宫家的人了哦,但姐姐收留了我。」
(姐妹两人相依为命吗。)
「萤雨她还好吗?」
「姐姐也想见夏树一面。」萤雪若有所思的说道。
「唔……」已经过去几年,黑宫家发生过什么自己无力再深究下去,我和她究竟……
只有一点能想到,在回想起记忆弄清楚一切之前,至少现在能够为这对姐妹做点什么。
太阳的光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黯淡。
起身看向茉莉姐的墓碑,似乎能够感觉到平静注视着我们的目光。
(会再来看望你的。)
「回去了。」我小声说道。
走在回去的路上步子无法再放缓,道路不断向后掠去,身后的寂宁之冢在渐渐远去。茉莉姐将永远的沉睡在那里,安静地闭上眼睛,像平时一样静静等待在那里。
那个空荡的咖啡店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不需要笑容言语,仅仅只是想要她待在那个熟悉的地方……
冰凉而柔软的触感突然间滑入了手心。
「……?」
转过头看向她,她只是静静望着前方。
和小时候同样的行为。
如此相信我的她,不知道多少次摇响那个铃铛呼唤过我,却没有赶到……突然意识到,她生我的气还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
曾经那个被自己拉着到处乱跑的小女孩,或许她的手心稍稍用力,让我还有种存在于此的感觉,越来越多找回的记忆,越来越无法抗拒她。
想知道在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
——想去你们俩的家看看。
一直想着找到不被误会的时机说出这句话。
身边的街道渐渐变得熟悉,辨认出已经快抵达分别的叉路口。
「夏树?」正打算开口时熟悉的声音传来。
眼前站着一名少女,黑色马尾发,身穿紫草高中制服,这个时间应该是刚放学的样子。
「筱,昨天不要紧吗?」「为、为什么会认识?」
我和筱又几乎同步发声询问。
筱的视线停留在我们还俩牵着的手上,萤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为什么偏偏这么快就找上,难道是因为昨天那些话的原因……」
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说出奇怪的话。
「我们去看望了绯月小姐。」
正思索着如何才能解释清楚时萤雪已经擅自开口。
余光中的马尾微微颤抖了一下,空气变得凝重。
「我的意思是,学姐什么时候和夏树……」
筱移开了视线——
「你接近他只会带来不幸。」
「……」
「只要是你接近的人都会被诅咒,想让夏树也变得不幸吗?」
本以为她指的是我。
没想到唯独会从这位少女口中冒出这个词,得到了应证,所谓的不利传言或许就是这个,连她都这么认为可想而知其他人了。
筱看向一侧的农田,似乎她很艰难才说出这番话。
「那你和夏树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担心他?」萤雪幽幽的反问道。
「我?」
本来觉得这个问题很简单,不知为何筱突然一怔,那双澄澈的眼眸直直盯着我像凝结了。
「你、你又怎样,明明才刚认识不久?」
不知道萤雪做了什么,筱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
「唔~想知道吗,我们是什么关系?」
「那个……」我渐渐意识到,对话的方向似乎在往意想不到的地方展开,筱的眼神中流露出如临大敌的神情。
「给你一个提示好了。」萤雪的嘴角轻轻一撇露出礼节的微笑。
「——夏树的小腹左侧,有一颗痔。」
「啊?」自己差点下意识撩起衣服确认,为什么这点连自己都没有半点印象,记忆果然已经……不过洗澡的时候好像没有注意到过。
「等——」
没能来得及开口。
「不知廉耻!!」
「哎呀,是谁刚刚想了什么不知廉耻的事情了吗?」
筱全身颤抖起来。
「这是误会……」我努力组织着能够平息愤怒的话语。
「夏树——请不要和她走得太近……她……是『不详』的女孩。」
「这件事的话,我已经告诉夏树了哦,所以,他是知道一切才做出选择的。」
筱的惊讶程度不亚于我,似乎比起惊讶更多的是羞愧。
「对不起……」她突然捂着嘴跑开了。
「筱!」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又是『诅咒』这个词,和我背负同样字眼的人竟是身边这名丝毫不会让人联想到不详的少女。
「……」
「不要总说出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啊。」我叹了口气。
「哼,当事人毫无自觉。」
萤雪撇了我一眼,有些不悦的松开了手,不知做了什么竟让她也变得不高兴起来。
难道跟我失去的记忆有关……没可能没可能!
感到血液上涌。
「不过,没有想到会因为自己说出的话产生那么大的负罪感,白丞筱真是个不错的孩子,对她有了重新认识。」
萤雪又露出赞赏的表情,在我看来那更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说起来,你刚才完全是随口说的吧,小腹上根本没有什么痣。」我偷偷确认了一下。
萤雪微微眯着眼抬头望着我。
「……怎么?」
「我倒有些期待从白丞筱嘴里说出这句话。」
「绝不可能!」
因为筱的缘故,直至分别我们再没有任何交谈。
独自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不久前被我认定为归宿的场所,充满了四个人的声音。收拾掉门前早已枯萎的花束,紧闭的木门旁半遮掩着的窗帘,其间模糊一片。
久未开启的门不情愿的被施加的力道打开了。
『叮铃叮铃~』
有什么没有改变的,大概是门上不知烦恼为何物的铃铛。
(一样的啊……)
黯淡的灯光笼罩下,一切保持着那天的模样,珍视的地方没有人回来过。
望着手心中的铜钥匙有些不可思议的感觉,原本不会有交集的四人就是被这一把古旧钥匙串联起来。即使是这个充满彼此回忆的地方,也需要这唯一一把小小的钥匙才能开启……
手指划过前台,上面已附有一层磨滑的尘埃,这是每天看到她最长时间待的地方。
……
隐约传来的鸟叫,意识到自己正趴在前台。窗帘全部处于拉开,清晨的光线透过玻璃窗照进店内。
昨天做了一下午扫除,包括咖啡店内的每一张桌椅、所有的器皿、地板,甚至墙上挂着的每一幅画布也用掸子清扫过。
「什么时候在这里睡着的……呃!」
正想支起身,脖子稍稍一动便传来像要断掉的剧痛,全身上下都牵连着,身体就像快要散架的积木,一块都不能移动。这个时候被小拓那家伙撞一下搞不好真的会散掉。
好不容易能够站起身,脖子依旧隐隐作痛,大概上了年纪之后就是这种感觉。
「呼~全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在门外摆放好自己第一次写好的看板,报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送到了。
「……开店准备一切就绪。」
下意识将手伸入衣兜,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看来要准备的东西还不少。」
来到街道尽头的便利店,这家店也是很早就开门,似乎和店主的作息同步。
大婶带着有些僵硬的眼神望着我,或许她还记得我的样子。
「呼——」
久违了的气味在大清早让我完全苏醒过来,同时也想起了一直被遗漏掉的事情。
接下来没有忘记去了理发店,眼前终于没有被遮挡的感觉。
然后是窗户修理……
快到下午时送走了修窗户的人,顺便找出了弃置在抽屉里的手机,充上电开机后立马抗议似的响起短促的来信提示。来信人和我预想的一样,但是确认时间都早已过了保质期。
说出那样的话是不会被轻易原谅的……
其实并不想那样的,当时钻牛角尖唯一想到的就是让他们远离自己……
我已经赌不起。
……
象征黄昏的光线斜射进咖啡店,预料之中不会有顾客上门,应该说即使不经意望向外面街道,也不常见到过往的人。而顾着回忆怎么做出JASMINE菜单上的甜品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还要考虑食材购置、经费红字等一系列接踵而来的问题。
望着一整天都没有响起过的铃铛,不由得怀念两人忙碌的时间……
或许人生若只如初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