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那声音比起现实中两剑斩击在一起,说是发生了什么爆炸还是来得更有说服力。
金属碰撞的声响在这个比上面狭窄的空间中反复肆虐,甚至有可能传到上面去,而身为当事人的维洛更是难堪,如同正面接了一发火属性的爆炸咒式一般,不断响起的回声真是对耳朵的摧残,深咽了一口气,防止耳朵被震聋。
不只是耳朵,这击虽然被维洛用长剑挡了下来,但也让双手麻得差点脱手。
倘若是正面对决还好说,谁知道这位大团长居然会偷袭自己。
但愿别传到上面去——欧兰德还在上面,被误会自己与桑伦有什么争端的话可会要命的。
维洛向着空气发誓,澄清一遍,是这位团长大人先攻击自己的,而且用力绝对不轻——缓缓收起佩剑, 正紧紧盯着自己的男人,桑伦·纳菲斯在维洛刚走下那很陡的下坡路后,看到稍微广阔的空间刚欲松一口气时,突然从一旁闪过来,一把抽出剑, 一记极具杀意的斩击直取维洛的人头,但正如刚才所说被勉强接下,不过动静可不小。
“合格... 看来你多少是有些基础的,最起码不算丢人。”
也不顾维洛如何对待,是否会反击,桑伦已将剑收回了腰鞘中,开口下了一个定论。
这位人物算是夸赞了一番维洛,但不代表维洛会欣然接受,也将剑收回鞘中,没好气地酸道:“我说桑伦君,身为银之光的团长,名誉翡钻级,明明已经特意让希弥斯小姐放我下来,却一见面就用全力砍一个未曾谋面的秘银新人,是不是也过分了一点,团长大人。”
听罢这番抱怨,桑伦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轻轻抚着佩剑问道:“那么新人君,既然未曾谋面,怎么会知道刚才那一击是我全力的一击呢?我不会装什么样子摆什么谱说刚才是我五成七成实力,这种无趣的话。是的,那就是我不用任何剑技或魔法,全凭肉体的全力一击,从刚刚短暂的交手来看,你感知得倒是挺正确啊。——你这小子,绝不止秘银这么简单,把那铭章收收吧,那可骗不了我。”
被说中了,察觉到维洛很干脆地选择了装傻,一言不发地单插腰,目光望向别处。
桑伦也没有去追问的意思,他只是轻轻一笑,在争论这方面,除了伊加文和女王,自己可从未惧过谁,于是便暗自在心中稍得意了一会儿,不过很快就保持住了冷静,看来不会错的,方才进来时看到的那具经希弥斯辨认是堕天使的灵壳,把他杀死的无疑是这个小子。
“无论你此时此刻内心在想什么,对我是如何判断的,我在这里先说了,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维洛为了打消疑心而稍微透露的信息,桑伦倒是不会怀疑,因为这个男人,姑且值得相信。桑伦看着眼前这个欲言又止的青年,银色的晃眼头发扎成长辫,棕色的眼瞳,还算白皙的皮肤,略尖的耳朵,显眼的不像话的长剑...半精灵吗,这么招摇的外貌而又相当年轻的半精灵...
如果见过面的话,要忘记会很难吧,桑伦沉思着,看来曾经确实并未谋面。
“本来想着如果是我错估你的实力了,刚才杀掉也无所谓,看来你的确有值得我付诸尊重的实力——我名桑伦...你已经得知了,但我有必要按礼数再复述一遍。”说出名字的同时挺直了身体,桑伦将那一丝不苟的骑士形象展现给维洛。
“啊,桑伦君当然是知道的。不过...我倒是从未见过希弥斯小姐啊,若不是在来诺兰提耶的路上有人提起,我还真不知道银之光多了个女性副长...方便的话给我解释一下呗?”不过与之相对的维洛倒是显得自来熟地轻松,将那骑士的礼节抛至一边完全不顾,率先套取这边的情报。
不知道希弥斯又对这家伙什么印象,不过不代表桑伦会因此生气,相反,桑伦心平气和地开始说故事一般地说道:“如果你对索菲尼亚的了解的新旧仅在那种程度的话,你的确无法得知希弥斯的存在,因为希弥斯是三年前加人银之光的。
希弥斯·列布尔加,曾经有段时间被教会和民间称作光明之女...希弥斯本来只是平民通过选拔的应届骑士,但相信你是知道有一个多少算碰运气的魔力测验在正式进入骑士团前。而她...在那一任测验上显示有无比纯粹神圣的光明的气息,因此破例加入银之光...副长的位置是她自己争取的,我并没有多加干预,身为女人在研习剑术和魔法上无比出众,该说是个天生的魔剑士吗。”
呜哇,真是很高的赞誉呢。
“天资出众的人啊,那你会羡慕吗,桑伦君?”倒是毫不忌惮地迅速缩短距离,维洛向这边靠近几步后,语气带有几分怪气地问道,“桑伦君是平民出身吧,仅凭毫无天资的身体一步步爬到这一步,你可是所有平民战士摆在心中供奉的偶像呐。”
“真不知道你这话是何意...总之我倒是非常信任希弥斯的,不然也不会将她作为副手了。既然拥有那么纯粹的光明气息的话,我是找不出怀疑她的理由。”
“这话不全对哦,嘛,不过放在希弥斯小姐身上适用就是。我也相信她是个好人,毕竟是个美丽的女人啊。”
也许是被希弥斯捉弄了一番而怀有成见,桑伦本想通过自己的讲述让维洛多加几分好感,但二人的思路完全不在一条线上,这家伙的价值观倒底是有多么不堪,但桑伦不打算在此纠正。
在桑伦思考之际,维洛脸色一动,表情出几分谄媚与狡黠,淡笑道:“那么闲话说完,桑伦君,是时候干正事了吧,虽然说是偶然,但是你也好我也好,此时此刻的目的是相同的不是吗。”
果不其然啊,这个小子跟其他只想着发大财的冒险者不同,他知道的要多得多。
“跟上。”背过身去,桑伦走向了更下层,这个断层只是一小部分,很显然可以感受到由下方缓缓渗透过来的气息,这下方还有很深的空间才是。
维洛也并没有畏惧与犹豫,快步跟上了迈开步伐的桑伦。
——
虽说其实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但真正见到的时候,也着实吓了一跳。
如果你有缘在精灵的圣地,阿瓦隆中看见了那种生长了万年之久的巨树,那种在这个世界中存在了万年的生物早已见证了世界的种种变化,经历无数个日夜后,时间一点一滴沉淀下来的那种古朴气质让它的外表也让人觉得神圣沉稳、饱经沧桑。
它的树根深埋地下数百米,默默地汲取养分供应巨大的树身,若是有幸能看见的话,那定会有直击灵魂的震撼感吧。而维洛目前的处境,也差不多是这样了吧,倒不如说更加明显。
犹如少女三千青丝般浓密的树根占据了这地下深层的大部分空间,每一根大致都是正常成年人手腕的粗细,呈现出略让人感到一抹萧瑟的枯棕色。
站在悬崖的边上,可以看见这种树根填满了下方的深渊,更令人惊奇的是这树根是从地底往地上生长的,从不知什么地方,钻破了坚硬的岩石,也不知以什么作养分才生长至此。因而站在能触碰程度的距离抬起头看的那一刻,令维洛产生了犹如被一波海浪从上往下吞噬了一般的感觉。
那仿佛...是从这深不可见的,世界的另一端延伸过来的一样。
但这个树根已经被破坏了,不过并不是被直接切断那么简单,虽然的确可以看到异常明显的被外力强行分成数断的痕迹,让这无数的树根拦腰断成了数段,杂乱无章地到处撒落,但更要命的是,很明显地可以感受到它的生命力在流失...想必不用多久,这些树根就会化为灰烬然后消失了吧。
当然,死去的是树根,而不是树。
“树...“失神的维洛恍然间喃喃出一个名词,让本来也在仰望的桑伦紧接着将目光挪向一旁的维洛,错愕的他立刻闭上嘴,但很是憾这绝不是靠再说一个“根”字可以蒙混过关的,毕竟面前的人是桑伦而不是其他不知情者,善于观察的桑伦一定也听出了维洛说这句话时蕴含的强烈动摇。
“你果然知道些什么,不过也是,把堕天使收拾掉的人,也许我也不该感到多么奇怪才是...”本以为桑伦会拔刀相向,虽然刚才就是——但此时他却冷静得出奇,突然间才想起什么般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维洛。”
“维洛...如果你没有告诉我伪名的话,我会很感激的。”
不知道,也未曾听过的名字,桑伦在确认三遍后,得出了结论,哪个国家都不像的名字,真是令人难以捉摸。无论维洛对自己保留了几分,以桑伦个人而言,与这个银发小子为敌实在可惜,不过想必女王会很愿意利用他的,应该想个办法引荐给女王才是,不过并不需要着急,多攀谈几句才是上策。
“你是冲它来的?”抬着头观望着树根,但目光却斜向维洛,桑伦发问道。
“不...说实话一开始我压根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在一个——朋友的告知下才赶过来,若是早就知晓的话,我也不会同意让队友来这个地方了啊...”
“队友...刚死去的那些人么,他们很不幸,能够破坏我们施加在这里长达数百年结界的角色,一定不简单,想必上面那些人就是他动的手吧,包括那条作为召使的龙在内,都显得无比轻松,不过看样子对方已经离开了,”缓缓说出了自己的分析,桑伦在宽慰一句后转向维洛,伸出手将甲胄对着维洛,张开五指说道,“话说回来,若是没地方去的话,要不要考虑接受银之光的测验?刚才你也说了吧,我们利害关系一致。”
桑伦这家伙居然还挺看得起自己,不过只引得维洛一阵苦笑。
“恕我拒绝,要问为什么吗,该说是找乐子还是在逃避命运呢...我并不清楚,我没有活下去的目标和什么动力。你这话是为你的女王说的吧,我挺羡慕你的,有个能效忠的主人可是很有意义的事啊,桑伦。”由衷地感叹一句,令桑伦也噤声锁着冒头,看得出来,维洛表现得相当无欲无求,缺乏基本的欲望与好奇心,看起来根本不像个冒险者。
只见维洛摆摆手道:“入伙还是免了吧,但如果你那位女王大人愿意付一点点酬劳,我去为她打打工也不是不行。”
“我会转告的,但你和刚才那位必须跟我们回王城,这免不了。”
“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放心好了,我与你们那边一样,都希望这玩意永远不要出现。”伸出手抚住一段树根,感受着手掌传来厚实的触感,与渐渐流失的生命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维洛有些风谈云轻地说。
默认了维洛这番话,桑伦点了点头。
那么——自己的工作也告一段落了,其实若不是出乎意料地遇见维洛,这工作也很简单。走下来,确认树根被破坏然后看有没有破坏者留下的线索一一自己先行确认了完全没有,桑伦自身没有很强的魔力魔力探知,要区分这里混杂的魔力实在不易,但想必伊加文和那个女人已经知道些什么了吧,毕竟能够破坏结界的人一共有多少他们心里相当有数。
“我的工作就到这里为止了,与你交谈很有惊喜感,但也到此为止了吧,该上去了,希弥斯可不是个很安分的人,这里的情况也得尽快汇报给王城。”
一边提醒维洛,桑伦踏着稳健的步伐转身离开,顺便在心中已经拟好如何向伊加文以及女王汇报,剩下的也就是实施了,虽然与维洛交谈时并未表现出来,也不知维洛是否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已经确认这里被破坏后,情况已经变得相当不妙了啊。
“我说——”没有回头,维洛依旧用手抚摸着树根,语言很单纯地问,也带有几分恶作剧的狡猾,“刚才的书页也好,以及桑伦君的那把剑,都是‘器’吧?”
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好没有别人在这看到自己的丑态,站稳后,桑伦猛地回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这个看上去二十岁生右的年轻人,刚才那种程度的话自己并没有意外,不过这下桑伦是真的感受到意料之外的慌张之意,也很快就压制下来。
原来他也是吗...难怪初次见面时,就会萌生出一股莫名的——眼瞳微缩,桑伦自己也明白,自己很少如此认真地看着某人。
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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