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芋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幽黑的目光直直落在棋盘上,沉默不语。
“我记得你曾说过,你觉得这个凡界很有意思,不像天界那么无趣。而那个幕后之人无非是想要你留在这里,你便真的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妥。”裴桓说话从来都是条理清晰,“否则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他早该下杀手,而不是让你随意在这里搅风搅雨。”
“你看得倒是透彻。”
“裴某好歹是个带兵之人,熟读孙子兵法、百战奇略等书,对这些事情有着一二见解也不足为奇吧?我以为,只要你不试图破局,那个人便不会对付你。既无性命之忧,留下来又何妨?”
海芋笑了,手闲闲搭在棋篓上,随手抓了一把棋子玩。“差点我就心动了。”顿了顿,她补充了一句,“裴桓,你真是个聪明人。”
“过奖了。”
“没有。其实人世间有很多惊才绝艳的人物,比如你,比如祁照熙。而天界的神仙们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不过是因为生来多了一些凡人没有的能力而已,要说脑子,许多神仙可能还不如你们。”
“你给我戴了一顶高帽子啊。”
“我从来实话实说。”
裴桓将最后一颗棋子落下,说道:“也是,你以前也是这般直来直往,不过还是变了不少。我赢了。”
海芋迟钝地回过神来,笑了笑,将手中的棋篓放下,略一击掌,叫来宫女去准备晚膳,然后才对裴桓说道:“难为你陪我下了一下午的棋,明明可以几步就解决掉我,偏偏要和我杀得难舍难分。”
“棋艺不精,竟叫你看出来了。”
海芋笑了笑,沉默了一会儿后,说道:“你猜得不错,我确实遇到了一些烦心事。”
裴桓也笑了笑,并不过多追问了什么了,好奇心这种东西他有,但是他更有一颗淡然冷静的心。很多事情他也不是不在乎,只是知道在乎也没有用,对于海芋来说,他无足轻重。
“你去吃饭吧,不用陪我了。”海芋起身,走了一步之后就消失在了庭院之中。
舞姬的舞步乱了,乐伎的奏乐也乱了,庭院中因为她的举动混乱了起来,裴桓端着茶杯,微微一笑,抬手让周围的人全都退下。
海芋离开了皇宫,到达了北郊之外最高的山峰。
夜沉如水,月色皎洁。在地面的时候,总以为在最高峰之上就能离这圆月近一些,可是到了最高峰,才发现月亮依然离得很远。海芋微微一笑,其实何尝不是呢,就算在天界里,战神宫里的听风崖上,也是触碰不到月亮的。也不知道那里是不是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想到战神宫,难免又想到了那个白衣银发的男人,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好一会儿才逼迫自己打起精神来。又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多愁善感得可以,若想要触碰月亮还不简单么?只需要去月宫里走一趟不就是了。
海芋躺在山顶的草地上,落了满身的月霜。
她看了一会儿月,又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却突然感觉如芒刺在背,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片阴影从头顶落了下来。她眉头一皱,就瞬移到了一旁的树下去。
男子一身玄衣,墨发如云,落至腰迹,赤着脚。因为背光而站,他的脸藏在了阴影里面,整个人透着一股子随意和宁静,像是夜下的深海,将汹涌波涛掩藏在深处。
只一眼,海芋就知道他是谁了,甚至不用看清楚他的脸。
“画无名。”
“离尘宫主不叫了?”
“你这样算计我和玄钦,只怕等我们重回天界那日,你这宫主也当不成了。”
画无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他的肤色很白,像是常年不见光的那种病态的白,在一身墨黑衣裳的映衬下白几乎是触目惊心。
海芋挑了挑眉:“你生病了?”
“你不是说了吗?既然是算计了你们,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画无名毫不在意,像是随口聊天一般,指了指天空,问她:“这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海芋不说话,审视地看着他,垂落在身侧的手中已经握了一把匕首。
画无名闲闲负手,留了一个背影给她,望向山崖外的月。“我活了将近一万年,这亿万年来月亮,不都这个样吗?哦,还是有阴晴圆缺之分的。”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心情不懂,眼中的风景也不同。这番道理,想必离尘宫主不懂。”
海芋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他的背影,手里的匕首握紧,话音还未落下,一个瞬移就逼近了他的后背,猛地扬起匕首朝他的背后刺下。她几乎能见着眼前绽开的血色,可什么都没有等到。
海芋的动作被定住了,毫无反抗能力,高高举着匕首的动作像是一个滑稽的笑话。
画无名依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淡淡说道:“你这一番话听起来甚是沧桑,倒像你才是活了一万年的老家伙,而我才是活了百来年的年轻人。”
海芋冷冷盯着他:“放开我!”
画无名这才想起了什么一样,慢悠悠地转过身子来,颇为揶揄地说道:“你刚刚就在偷袭我,是哪儿来的脸皮对我大呼小叫的?你就一点也不心虚吗?”
说实在的,海芋当然心虚,不过她也是破罐子破摔了。
海芋也遇到过不少人,但画无名委实是她心中的名列第一的一朵奇葩,性格诡异地让人叹为观止。第一次离尘宫见到他的时候,她好声好气,各种赔礼道歉,反而还被一掌打伤。后来东海相遇,他更是上一刻春风满面,下一刻翻脸无情。
对上这种性情乖戾,阴晴不定的人,她选择放弃,左右都讨不了好,不如就随便了,爱咋咋地。
“你就这么站着吧,我看挺好的。”画无名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张牙舞爪,又无能为力,啧,再看看你的表情,眼睛瞪得也挺大的。逗得人想发笑,真是好久没看见这么可乐的事情了。”
海芋:“……”
“我带你去走走吧。”画无名突发奇想。
海芋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走走”是什么意思,眼前顿时一花,已经被画无名带着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床榻上,祁照熙还在睡觉,原本殿内一片漆黑,术法之下瞬间亮起了所有蜡烛,祁照熙被惊醒,就见到了海芋这惊天动地的造型。
海芋:“……”
画无名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隐去了身形,因此祁照熙能看到的只有举动诡异的海芋而已。
祁照熙的嘴角顿时一抽,“你这是在做什么?”
海芋:“……你继续睡觉吧。”
祁照熙:“你这是中邪了?”
海芋没好气:“滚去睡觉。”
就在祁照熙朝海芋走过去,还想要研究一下的时候,画无名带着海芋又瞬移离开了,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却是乐菱和风雅所在的屋子。
厢房内的烛火突然亮起,乐菱还呼呼大睡,风雅却睁开了眼睛,只是乐菱的双手双腿都缠在他的身上,他无法起身而已。不过海芋那惊天地泣鬼神的定格动作还是落入了风雅的眼中,他顿时讶异地瞪大眼睛,还以为海芋想要刺杀一样。
过了会儿,就见海芋还保持着那动作,嘴角边还有抽搐尴尬的笑容,于是风雅的表情也尴尬了起来。
风雅费力支起身体,咳嗽了一声:“你,这是……”
海芋对着画无名的方向翻了一个白眼,说:“你玩够了没有?”
画无名笑着,很快就用行动回答了海芋的问题。
只一眨眼,海芋又出现在了子俊的房间里,后者见是她,也不管她是个什么样子,顿时就精神抖擞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凑到了她面前来。
“嘿,你在做什么?”子俊饶有兴趣,“你这是什么恶趣味,想要吓唬人?不过吓唬人之前,最好把你的脸再变得恐怖一点,最好再伸出一根长舌头,那样才恐怖。”
海芋:“……聒噪。”
“你现在不能动对不对?否则你就动手打我了。”
海芋看着他这一脸玩味的神色,也不知道说对好,还是说不对好,但她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就算不说话子俊也能看出来。
隐身的画无名抱臂站在旁边,还点评了一句:“嗯,这小子有点意思。”
海芋心里憋闷得很:“你到底玩够了没有?”
“玩?”子俊露出疑惑的神情,他自然是听不到画无名的声音的,“我没怎么玩啊。”话刚说到这里,他的眼珠子就不老实的转了转,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
海芋双眼都快喷出火来了,可依然动弹不得,子俊又戳了几下,实在不管直视她的眼睛了,这才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摆了摆手。
子俊:“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是你的恶趣味吗,怪我做什么?啧,女人真是不讲道理。”
海芋都快气得喷火了。
画无名看戏倒是看得高兴,淡道:“好,我们再去其他地方走走。”
“谁要跟你走走?”海芋的话音还未落下,转眼又瞬移到了另外的地方,“你这是什么恶趣味?你幼稚不幼稚?”
画无名的嘴角一直噙着笑意:“难得有闲情,有逸致,你不要不识好歹。”
“……”海芋。
海芋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被气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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