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ction3：苏醒，归来

在由无数颗水分子组成的液体之中，谁会注意到一滴泪的质量？正如亿万众生中的你我，看似存在，却又在广而无垠的世界里化作尘埃。

“顾墨笙……”

双手紧贴在玻璃器皿上，像是要轻抚那男人的脸庞。他睡得多么安详，如同出生未久的婴孩模样。

明明…明明不是她，可为何我心里会如此难过？

莫不是因为我有了你的模样，便也有了你灵魂的依附？

还是在麻木已久的人生中，也想暂借你的身份获得这片刻虚晃的情愫么？

这满满的疑问堆积于心底，却不知向谁去发问。或许，当她抛弃自我成为白色无常的那一天起，便开始每时每刻都叩问自己的内心：我，到底是谁？

……

“白无常大人。”

下属恭敬的问候声打断了白无常的沉思，她的目光从那男人的身上移开，迷失回忆中的思绪也被拉回现实。

“看好他，既不要让他死，也不要让他醒。”白无常开口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犹如凛冬里飞舞天际的白雪，寒冷而飘渺。

只是却无人注意到，她匆匆离开的身影中不似以往那般如鬼魅，而如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儿般。

白无常感觉自己的心绪乱了，是因为那个男人吗，那个叫做顾墨笙的男人。是啊，她对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的一切资料，他的所有信息，自己都倒背如流。同时，还有自己所扮演的这个身份，这个名为云霏雨的女人，她是一座连接过往与现在，生与死的桥梁。

只是，这桥梁是由虚假与谎言构架的。她，不是她；她，也并不爱他。

指尖从坐上的额角划过，那涂抹过药水的手很容易便把特制的面具给揭开。云霏雨的模样不见了，此刻映入眼睑是另外一张美丽的脸颊。

空灵——这大概是人们见到这面容后第一个想到的词汇吧。她就真如同一张白纸般，干干净净的脸上既没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情绪。

“从那一天开始，我便再不属于自己，只属于给予我新生的那位大人。我所有的感情都是虚假的，都是为了更好的扮演进入角色而存在的。而摘下面具之后，我便就只是我，白无常。“

这段话她已经许久未曾说过，不知多少次的扮演和伪装，已让她成为了习惯。只是如今，她又一次如同起誓般念起这一段话，只是为了忘却这一段从不曾在她身上发生过的感情和故事。

顾墨笙呢，他在那泡满福尔马林的容器里，沉浸在自己无尽轮回的梦魇里。痛苦，亦或者幸福？

终于又一次，他在短暂的欢愉后，体会到那失去一切的痛苦。心已不再跳动，身也已经死去，那么这痛，生在灵魂深处。

“谁来救救我……“再坚强的一个人，被无休止的折磨也会崩溃，他毕竟是人，而非神明。

“救你，那又谁救他们呢？“冷漠的声音自虚无中响起。

顾墨笙抬头看去，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长衣下的人出现在门外。

“这个场景，你已经梦过无数次了吧。看看他们，看看这些死去的人，他们中既有你的亲朋好友，也有你挚爱的人，更有许多无辜的人，可如今他们却都因你而死。“那黑衣人冷声道，”谁又给过他们救赎。“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呢？“他冷笑道，”是倒在你怀里的那个女孩吗？“

“不，不不不，是你啊。你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啊！“黑衣人的声音渐渐大起来，如同雷霆之势般，随着他话语中的愤怒，四周开始狂风四起，墙壁，地板，以及那些尸体全都化作飞灰，最后他们站在一个没有边际的黑暗之所。

“然后呢，你理所当然的活着，再自以为是的以医生的身份去治疗那些心理患病的少女，你以为这就是赎罪？不，你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罢了，找一个你能心安理得享受免罪的借口！“

“我…我没有……“顾墨笙艰涩地开口，只是他的声音苍白无力，好像连多说这一句都是莫大的煎熬。是的，面前的人说的没有错。他，才是罪魁祸首。

“而那个可怜的女孩呢，她不过是你手里的一把刀。“黑衣人的声音放低下来，语气中带着一种旁人不得理解的悯然，”你这个当够了富家少爷的家伙，不愿再受到家族的支配，不愿再被那些条条框框所束缚。是啊，你是天才，又从西欧那呼喊自由的国度回来，自然受不了这份制约。

于是呢，你的心里便有了一个想法，何不永远逃离这一切呢。但是你又不能亲自操刀，而云霏雨又恰好闯入了你的视野里。她，一个病娇，一个精神病患者，无疑正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么。“

听到这里，顾墨笙猛然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双眼瞪着眼前的黑衣人，大声吼道：“你胡说八道！“

“呵，我胡说八道？“他忽然笑了起来，“我胡说八道，哈哈哈哈。可笑啊，顾墨笙，时至今日，你却连自己到底是谁，到底当初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

黑衣人说着，将套在头上的兜帽放下，里面露出一张顾墨笙并不太陌生的面孔。

“鬼火？”

“鬼火么……只有已死之人的尸体上才会燃起的火焰，伴随着亡灵而生，唤作鬼火。”他喃喃开口道，“而我，就是云霏雨所生的那把鬼火。”

鬼火的目光中流露出哀伤之色来：“顾墨笙，你还不醒吗？”

“云……”顾墨笙忽然开口吐出一个字来，然后无尽的痛苦便油然而生，像是有什么在撕扯着他的灵魂，几欲将他撕成粉粹。四周的空间在崩塌毁灭，这是他的梦境，他的幻象，如今他即将苏醒，那么这里也将消失不再。

现实之中，一直如同尸体般浸泡着的顾墨笙，忽然睁开了双目。他的心脏像是被雷神之锤狠狠敲击过一般，发出轰隆的鸣叫。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连接心脏的血管脉搏输送到四肢百骸，那些失去的生机力量全都如数归还。

顾墨笙用脚狠狠一蹬，便将这器皿倾移倒地。然后他赤..裸着身躯从破碎的玻璃片里爬起来，精装的身材和冷峻的面容如同刚从未来穿越至此的终结者。

“我关闭了监视器和警报，也解决了这里的看守。但距离下一轮人过来只有几分钟的时间，所以没有等着你慢慢追忆和恢复的时间。”鬼火如同顾墨笙梦境里出现的那般着一身黑衣，同时也将手上的一身同款衣服丢给了顾墨笙。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穿上它跟我走。”

顾墨笙深深看来一眼鬼火，默默换上了衣服，跟随他一同离开此地。他有很多问题，也有很多想要确定的事情，可是正如鬼火所说的，现在不是时候。

“停下。”看到前方正面走来的人，鬼火突然止住了顾墨笙。那一袭白衣款款走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白无常。只是这个模样的白无常，顾墨笙并未认出来。可是对于这个女人，鬼火却是心知肚明。

“无常大人。”鬼火恭敬招呼道，白无常的实力不如黑无常强大，

但地位却不比之差。这里是阴司的地盘，对方只要发现一点异常，那他们就要结果在此了。

对于鬼火，白无常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便径直走过。她本就不是喜欢与人相处，只有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才会那么玲珑八面，如今在自己的地盘上，她只需要保持高冷就足够了。

适当保持超然的态度也有易于御下，这也是那个人教给她的。

只是在经过顾墨笙身旁的时候，她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虽然被黑色兜帽挡住脸庞，可是她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白无常刚要开口让他将面容露出了，警报声便响了起来，而且地点正是之前存放顾墨笙的地方。

白无常皱了皱眉，加快脚步向着那里赶了过去。而顾墨笙则是和鬼火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侥幸。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主角光环这种东西？鬼火看着顾墨笙忽然想到，这个男人的一生称之为传奇也不为过，在这个被科技主宰的社会里，他的经历绝对无人可及，也只有在小说里才会读到过。

摇了摇头，将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甩出大脑，鬼火加快带着顾墨笙向出口走去。

“你，不跟我一块走？”临别前，顾墨笙开口问道。

鬼火摇了摇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叹了一口气。

“活下去吧，记住，这是你欠她的。”这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了过往的癫狂和邪意，带着些许落寞和严肃表情的脸上，让人觉得他不过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人。

如果可以的话，他大概也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吧。只是，如今这双手上沾满了鲜血，这个灵魂也早已污染。他，也早已不再是他。这片刻过后，他……罢了，多余的话何必再说。自打他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自他亲手杀死第一个生命的时候，这便是一条再也无法洗白的不归路了。

鬼火看着顾墨笙离去的背影，眼中露出怅惘和回忆，只是很快便被痛苦和挣扎所取代。他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攥着，哪怕指甲刺破掌心，哪怕鲜血流淌，他却浑然不知。最终，眼中所有的情绪都被另一个色彩取代，嘴角上扬，露出熟悉的邪意微笑。

最后一句无声的呼唤，被无形的风捎向远方。

……

...

.

PS：有些地方记不太清了，又回归了一遍，之前定了大纲和故事又重订，可能稍有违和，但不会影响之间的连接和剧情的发展。

另外，恢复本书更新，或许做不到每日一更，但是也不会断更了。

之前说的，本书的三不（不太监，不收费，不烂尾）永久奏效。

基本上，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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