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山多有山野清泉,两人所处位置恰好正在一处泉眼之下,泉水渗过土壤一滴一滴落在石室中。
两人都一言不发,滴答声回荡不休。
终是苏苋先忍耐不住,开口说道:“走不走啊?”
楚织年一翻白眼道:“走哪?”
“往里走啊。”
“我倒是想走。”楚织年说着,转头看向拐角处散落一地的箭矢,语气间颇有些阴阳怪气,“可我怕自己没那么多条命走到底。”
苏苋知道他是怪自己刚才只顾出气陷两人于危机之中,心里不由也有些愧意。
“好了好了,我保证一步一步跟着你绝不乱动,可以了吧,楚——公子——”
“这可还不够。”楚织年又转回视线,这次直勾勾的盯着苏苋。
苏苋连忙双手抱住胸口,侧过身子摆出一副遭遇淫贼的模样,“那你还想干嘛?”
“你放心,你还不至于让本公子馋身子。”楚织年干脆也配合地像个富家恶少一样说道:“我只是要多加一条要求,你要完全听我的指挥。”
“你也知道我现在等同一个毫无根基在身的人,而我要去的地方是君山剑宗真正意义上的核心所在,如果只是多一个不添乱的累赘——原谅我说话很直——那我宁愿选择更安全的一条路。”
“——比如回头路。”
“是的,我是这个意思。”
说完,楚织年单手托腮,等待答案。
几乎不到片刻时间,苏苋立即回答道:“我答应你。”
楚织年一笑,也毫无迟疑道:“那就请你现在转过身,按下那块水滴击中的岩块。”
苏苋呆了一下,接着依言照做。
伸手按上山岩,苏苋发现这块岩石的确可以松动,竟是一个伪装极为精妙的机关闸。
就在苏苋手上用力的同时,岩壁深处传来隐约轰鸣声。
“好,开门了。”楚织年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踏步向着两人中间缓缓洞开的岩门走去,而在他身后,苏苋看到另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机关闸慢慢复位。
“你!你!”
“你什么你?有话好好说。”
苏苋快步追上楚织年,恨恨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对啊。”楚织年还在笑。
“那你还!”说着苏苋又扬起手,却冷不防看见一根手指杵在眼前。
楚织年忍着爆笑出声的欲望摇了摇手指说道:“你可别忘了刚才的承诺啊,啧啧,你下定决心的样子真的好靓女啊。”
苏苋满脸愠怒,心中盘算着要不要真的趁着这个家伙内功尽封好好扁他一顿。
阴冷而漫长的甬道终于走到尽头,一道早已朽败的木门出现在两人面前,木门上还显然有被人开合过的痕迹。
楚织年试探地伸手摇了摇木门,在刺耳的吱呀声中把木门缓缓推开。而苏苋依旧是余怒未消,在旁冷淡地看着他。
突然,楚织年抽身而退,甩手将木门重重关上,腐朽的木屑随着砰然一响如雨落下。
“那个,刚才戏弄你是我不对。”楚织年手握着木门把手,低头说道。
这话没头没脑,仿佛是道歉,却又来的莫名。苏苋心中架起戒备,又听到楚织年说:“其实我机关术学的不算顶尖,我也很怕在这里面遭遇点什么意外,所以才想让你不要胡闹,我对你其实是没有什么恶意的,反而就我个人而言我还比较喜欢上围大......”
“你到底想说什么东西?”看他越说越离谱,苏苋皱眉打断道。
“我......”楚织年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有些生硬地开口道:“我想说这次真的不要闹了。”
随着楚织年手中用力,木门一寸一寸打开,门后的场景也一点一点地如画卷展开。
苏苋不由自主半退一步,捂住嘴巴才让惊叫没能出口。
门后是一间巨大的石室,墙壁平滑,四周吊着长明灯。在灯光之下,满目血红,残尸遍地。
“这...这是?”苏苋深吸一口气,才终于开口问道。
楚织年小心翼翼地绕过地面上干涸的血迹,走进石室。只见他蹲下身伸手捻起一块干瘪的物事在鼻端一嗅,然后摇了摇头。
苏苋还想继续问,楚织年却站起身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她,接着走向里面。
石室里遍布血迹和尸块,苏苋生怕楚织年走远,连忙快步跟上。
“你出去。”楚织年一边四下看着,一边说道:“退到门外去,这里很危险。”
苏苋如得大赦,扭头就走。
石室阴冷干燥,苏苋走出其中依然感觉一股寒意笼罩周身,令人心神不定。她寻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眼睛始终不离楚织年。
楚织年这会正对着石室中的尸块翻来覆去,苏苋看了一会只觉得他步法古怪,有时明明只有半步之遥他却非要绕开数十步才至,有时又看着面前不远的地块迟迟不敢走过去。
苏苋心头烦闷,干脆不去理睬楚织年的动作,只是死盯着他。
楚织年此时穿的只是剑宗外门弟子的青蓝色剑衫,布料粗糙裁剪也不甚用心,整个人显得极为平庸普通。但在苏苋眼中,他的身形与当日在酒馆,在擂台上剑败自己的那一条白衣身影逐渐重叠,变得越发令人不解。尤其是在水界之中用出的那一剑,旁观者看不穿水界也就罢了,甚至连苏苋自己都没能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输的。
“进来吧。”楚织年的声音传来,苏苋一个激灵从深思中醒来,大步走进石室。
石室中楚织年面对墙壁,右手贴着其上一处浮雕来回摩挲,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见苏苋走进,楚织年出声道:“别动。”
苏苋立即停步,又依着楚织年指示站在其中一块地块上。
“这间机关房很歹毒,不要乱动。”
“既然还没破解完,叫我来做什么?”苏苋问道。
楚织年背对苏苋答:“我需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和机关有关吗?”
“也算吧。”楚织年不置可否。
“问。”
“你认识这些人吗?”
苏苋奇道:“什么人?”
楚织年左手一挥,“这些,铺满地上的人。”
“这些人和我有什么关系吗?”苏苋反问。
“他们。”楚织年言语渐冷,“都是五柱天南的人。”
“楚公子不是看着柳泰垣带队进到这里的吗?这有什么可稀奇......”
“不是他们。”楚织年打断道,“他们已经死了两天以上,只是这里难得的干冷环境才让尸体没有腐烂。”
楚织年说到这,苏苋突然想起什么,从腰带里掏出之前楚织年递给她的东西,一脸厌恶的远远丢开。
“而他们不仅分成数队走过这间机关房,而且在死前几乎没有任何抵抗。”
苏苋面色一变。
“说的再明显一点,他们是用命来探路的。”楚织年的声音听来寒意刺骨。
苏苋脸上也阴晴不定,“所以你怀疑我和这件事有关?”
“那我告诉你,我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是柳泰垣做的这件事和我没有关系。”
楚织年沉默着。
突然,苏苋迈开步子,丝毫不理楚织年的警告直直地走向他。
楚织年还没做出反应,苏苋一巴掌拍开楚织年的右手,然后用力的按在墙壁浮雕上。
随着苏苋的冷笑,一丛丛的刀刃从苏苋原来站立的地方绽放而出,而正是楚织年指示她站在那里的。
“你要我相信你,我选择相信。现在我告诉你指挥这些人送死的不是我,轮到你选择了。”
说完,苏苋头也不回向石室另一边走去,留下楚织年心绪复杂。
就在苏苋脚步不停的时候,突然回神的楚织年一声大喝:“别动!”
苏苋被这声大喊一惊,脚步一晃接着重重的踩在身前方砖上。
应着响起的脚步声,石室四周令人心惊的机括嵌合声接连不断传来。楚织年飞身上前,一把拉住苏苋的腰带向后一拽。苏苋仰倒在楚织年的胸前,而面前是贴着脚尖暴起的刃丛,其上还沾着先前死者的淋漓血肉。
“不用谢!”楚织年一边大喊一边拉着苏苋又躲开一丛刀剑。
“我不想谢你!”苏苋被突如其来的陷阱吓得花容失色,痛骂道:“你在搞什么东西!”
“我不是跟你说了机关没破解完吗?呜!”
楚织年被苏苋按着脑袋一头砸在地上,飞来的刀刃从他发梢削过。
苏苋右手一提一按,楚织年又一声痛叫。
“你没说!你只说了陷阱歹毒!再说了你这么久还破解不了!?”
“要是这么容易破解老东西又何必用——上面!——人命去填!”楚织年扯住苏苋的头发拽着她朝一边倒去,毫厘之差闪过上方落下的铁荆棘。
“你拽我头发?!”
“刚才你还趁机撞我脑袋!”
两人身法纵横,躲避着四面八方源源不绝的陷阱,嘴里依旧争吵不休。
“你这样还要我完全听你的指挥?”
“你还有脸说?两次陷阱全是你踩的!”
“第二次是你不提醒我!”
“我那不是在想怎么跟你解释吗?!”
“你怎么不多想一会直接去跟阎王爷解释!”争吵中,苏苋一时不查被一蓬铁荆棘划过,右臂连衣袖带血肉霎时开了一串血花。
楚织年从苏苋触发陷阱就开始推演机关阵图,此时看到苏苋受伤,只怕两人撑不了许久便也不顾正确与否,直接将推论当做答案喊了出来:“走杜景,入生门!”
苏苋的回答让楚织年血流上涌,“听不懂!”
“右,右前,左前!”楚织年用最浅显的语言又说了一遍。
这次苏苋听懂了,楚织年和苏苋毫无保留地驱动身法,一青一黑两道人影如若无形穿过万刃云丛,来到一侧石壁前。石壁上一左一右两个图形相似的浮雕,似是两人对望。
“然后呢?”趁着这里暂时没有机关触发,苏苋看着楚织年询问道。
楚织年一咬牙,“一人一边,我喊到一同时按下。”
“这次真的要你信我了。”
苏苋瞥了一眼他,伸出左手按在浮雕上,答案不言而喻。
“三,二——”
楚织年手上缓缓用力。
“一!”
浮雕同时凹下,与之同步的是石室里舞动的刀剑荆棘也停了下来。
苏苋喜上眉梢,但只持续了半瞬。
两声轻微咔哒声几乎同时响起,一条手臂粗细的链子穿过两道浮雕正中的铁环,而铁链两端正拷在苏苋和楚织年的手腕上。
刚想开口骂楚织年,苏苋却又看到了一样东西。
正上方天花板上荆棘丛密密麻麻的反光。
机关落下,巨响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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