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休息之后,楚织年和苏苋二人沿着红衣少年离去的方向走去。依红衣少年的意思,这便是通向龙隐阵深处,也是柳泰垣人马所在地的方向。
石道冗长安静,只能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声。
“你说我主动给你输入内力有没有用啊。”
“没有,等你输到一半就又会感觉到那种疼痛,然后你就会坚持不下去,就好像人无法勒死自己一样。”
“那我们待会就这么把手锁在一起去见柳泰垣吗?”
“怎么,害羞啦?你这母狐狸哪有这么纯——”
牙齿撕咬和悲鸣声过后,石道里再无动静。
阴森甬道,转了数转之后,二人终于来到一处平台上。
苏苋好奇心起,探身向外望去,霎时被眼前景象吸引住了。
在自己前面远处的石壁全貌显现,竟是一根极粗的柱子。石柱彻天贯地,向上直逼天穹,向下凿开君山之底,浑如一根通天柱。
而在平台和石柱的下方,是根本无法看到底的空洞,只有莫名水雾弥漫其间。
两人如同地鼠般在地下钻来钻去,苏苋潜意识中只有逼仄阴冷的印象,没想到此处平台下面竟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时间神思飘渺,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何处。
楚织年微微有些惊奇,“你这反应可比我想象中小上不少。”
苏苋脸上不为此景所动,心底却是余惊未消,“这座山,是空的?”
楚织年仰头向上看去,手还放在眼前,仿佛在估算着什么。
“是,其实龙隐阵,便是这整座君山。”
“你来过这里?”
“来过啊,刚才石人阵你不就应该知道了?只是几年没来,没想到他们封了原来的入口,还加了这么多的阴恶机关。”
说着,楚织年把铁链层层缠绕在自己右臂上,直到两人双手接触。
“给你再看点好东西。”
“是什么——啊!”
苏苋问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被楚织年打横一把抱了起来,接着又是寒风迎面刮来的触感。直至风声稍小,苏苋才又听到楚织年的声音,“睁眼。”
依言张开双目,一幅就连在梦中都从未想象到的画面赫然出现在苏苋眼前。
明明是身在山体之内,眼前却是清泉映月。
山缝中有泉水潺潺流出,汇聚在悬空石潭里,而在这一泊小湖正中,便是一轮圆月倒影。泉水中竟还有活鱼,一尾游鱼甩动身体打碎月影。苏苋才被这破碎波光给拖回了现实。
沿着楚织年手指向上看去,苏苋终于发觉这石柱顶上的光线明亮的令人惊讶。穹顶中镶嵌了一面巨大的白玉镜,把夜明珠的光线全数反射到下方。泉中月影的本体正是这硕大无朋的玉镜。
苏苋看着眼前梦幻般的场景,突然心念一转,一个存在已久的想法又出现在脑海。趁着楚织年也只顾怀念旧景,苏苋素手伸出,一把扯住他的衣领。
“哎哎哎哎——”
楚织年未及反应,苏苋的手臂已经环到了脖子上。苏苋微微侧过头,两人的唇越发接近。
至近之处,苏苋已能感受到楚织年慌乱的鼻息了。只是心中偷笑方起,楚织年的手指已然搭在苏苋唇上。
楚织年面对苏苋半羞半怒的瞪视,脸上也颇为尴尬。他转过身,让怀里的苏苋看向另一边。
石柱顶的里侧,站满了人。
依然是黑色斗篷的柳泰垣和手持厚土剑的靳棠分立左右,把整个平台割成两半。靳棠一方的众人脚下插满了古剑,隐隐约约遵循着某种规律,想必就是剑宗至绝奇阵龙隐阵的核心了。两队人马似乎是早就僵持在此,方才苏苋被楚织年抱着没能看到背后,但她自己的动作却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柳泰垣兜帽上沿极长,盖住大半面容,只是面朝这里也不说话,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而靳棠则眉眼带笑地看向楚织年,说话语气很是值得玩味。
“我倒不知道我们这一方龙隐阵居然也成了谈情说爱的地方。”
饶是苏苋从来生性强硬,此时也恨不得朝着石柱外面一跳了之。
楚织年把苏苋拉到身后,讪笑着拱手道:“见笑了见笑了。”
“其实苏姑娘是在下新收的义妹,只是带她来看看龙隐奇景,靳姐姐出去了可不要对我师父说些——嗷,你踢我干嘛?”
苏苋背靠着楚织年,又是一脚向后蹬去。
“嘿你还没完了,我跟人说话呢。”
“——楚阁主。”
声音苍老,一听便是柳泰垣开口了,“你难道不该在准备明日的擂台比斗吗?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既然该到的人都到了,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这些言语试探了吧?”
楚织年说着,迈步向前走去,走得很慢,也很懒散。
“还准备什么擂台,我们都知道你带来剑宗的这些臭鱼烂虾正大光明地打根本没人能赢我,不然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呢?”
“楚阁主尚年轻,还是不要过于自信的好。”
“是吗?”
楚织年双掌互击,清脆掌音如波纹荡漾。片刻之后,响起楚织年的嗤笑声,“血衣无尘,灭堂四人,暗堂十五人。布衣刀六人,龙渊墨八人,乡野武夫共二十三人。”
“还有一个京畿判的爱徒,刚才才被我放了一马。”
柳泰垣背后一个披黑袍的矮小身影抖了一下。
“你真的就凭这些人,要和我动手?”
“更何况——”楚织年瞥了一眼身后地面,“你好像连龙隐阵的外层剑阵都还没破开?”
柳泰垣闻言,先是沉默,接着从黑兜帽中爆发出一阵狂笑。
但刺耳的笑声也只持续了数秒,戛然而止。
“杀了他们!”
柳泰垣咆哮着下令,声音震人心魂,难以想象一个老人竟然可以发出这样的吼声,烈如猛虎出柙。
一道道兵刃出鞘的声音跟随咆哮声响起,却又被另一个声音生生压住。
“还不出来!”
应和楚织年吼声的只有一声微弱的佛号。
“阿弥陀佛。”
柳泰垣阵中一人骤然拔剑,剑锋划出四方矩形,身旁人纷纷捂住手腕哀嚎出声,飞溅的巨量血液打湿了此人的黑衣。
趁着慌乱,此人纵身一跃,踏过数丈落在楚织年面前。手中剑锋斜斜向下,血珠滴落到他撕下的衣衫上。
血剑一闪,没入绑在袈裟上的草绳剑鞘。
“可算出来了,不是早就让你混进去了吗,让我好等。”
景觉摸了摸光头,笑得有些尴尬,“我都差点被你骗了,看你这么傲气,还以为你功体又恢复了。”
说着景觉准备靠过去,不防一根树枝突然出现在眼前。
楚织年眯着眼睛打量景觉,开口问道:“我第一次去灵隐寺的时候是谁拦住我不让进?”
景觉抚着下巴回忆,“那,不就是我嘛?”
“然后你被怎么样了?”
“能不能不说......”景觉很是无奈。
“不能!只有这种东西才能证明身份!”
“......被倒挂在联灯阁正门上,身上还被画了一只乌龟。”
楚织年听到回答,甩开手中树枝,一巴掌重重拍在景觉肩膀上,“好,你过关了。”
“也别怪我,上次幻日就是易容成你的模样,我总得多个心眼吧。”
“下次换个问题就行。”
“一定一定——喂,老头,还要打吗?”
刚才景觉暴起出手,一剑斩断了数人手筋将其一举废掉,虽然柳泰垣带来的人马占了数量优势,这种损失充其量只能算消减战力,但是灵隐寺住持景觉相传也是根底极为扎实的入幽境界剑手,此消彼长之下也是无法轻易出手的局势了。
正迟疑间,柳泰垣忽觉一道凌厉杀气直刺而来。抬眼望去,正是拄剑直立在龙隐阵正中的靳棠。
靳棠似是重伤还未痊愈,气机微弱。但气势雄浑,如同将军阵前。这道杀气便是将军令,传递出一个讯息——他们背靠龙隐阵,而我坐镇于此。
“师尊快到了。”那个矮小的身影突然开口说道。
兜帽下的柳泰垣眼神冷漠地瞥了一眼他,之前隐瞒与楚织年交锋的事情已经让他失去了相当多的信任。
“既然不打,我可就进去了啊。”
不等柳泰垣回答,说完这句话的楚织年转头向着龙隐阵核心——也就是靳棠如今所在走去。
也不见楚织年推演阵势,他就这么双手向外一撕,迈步走进插满剑器的圆阵。靳棠和守阵剑手们目瞪口呆,眼睁睁看着楚织年一步一个脚印逼近他们所在的阵眼之中。
“学会了吗?”末了楚织年还轻飘飘地朝柳泰垣嘲弄了过去。
本来聚精会神准备从中觑破破阵关键的柳泰垣脸色不变,心底却已经将白云阙上下骂了个遍。
为了破解龙隐阵,自己带了数名龙渊墨的阵法高人来此,结果折损了不少人手却仍只是隐约有点头绪。反倒是这个莲心阁主,明明真元尽失,怎么看上去还是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
而阵中的靳棠看着楚织年带身后两人走近,张了张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
“一些小小手段,不值一提。”楚织年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将这一篇揭了过去。
江湖中人多少都有些不为人道的底牌,靳棠自是明白这道理的,当下也只能把满腹疑惑压了回去。
“靳棠姐姐应该知道我冒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吧?”楚织年说道。
靳棠早已有所准备,转身从背后的长剑顶端摘下一个粗布包着的东西,看外形似乎是一个方形盒子。
这粗布包裹一出现,整个柱顶的气氛倏然变得异常起来。所有人炽热的目光都射向了这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欲望。
就连景觉这等出家人,看着楚织年接过包裹,也不由得咽下口水说道:“楚阁主,这之前我们约定好的......”
楚织年倒也不介意景觉的反应,只是笑了笑,“没忘,只要里面没有危害性的神遗,羽仙诀可以借你抄录。”
这话一出,又有不少视线转而集中在景觉身上。
楚织年一边慢条斯理地解着包裹,一边对着身旁眼带不屑,冷眼旁观众人的苏苋说道:“要我说他们还比你好一些,想要就是想要,何必压抑自己。”
苏苋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楚织年的动作再缓慢,这包裹也即将被打开了。随着最后一个布结消失,羽仙陵遗物终于重见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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