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力之金阁柳老爷子

“破阵！”

随着柳泰垣一声咆哮，无数血衣人从各处山道中冲杀而出，直扑龙隐阵阵眼。而柳泰垣自己只是冷然站在那里，视线朝着刚才向楚织年射出烈阳一箭的方向，若有所思。

来自血衣无尘的杀手们沿着钩爪索道逼近古阵核心，镇守剑阵的高阶弟子和执事虽然还没能搞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长久以来的训练让他们做出了本能反应。

一名杀手袖中短刀出鞘，直刺外围守阵弟子。刀刃在距离那人还有半尺的时候被一道雷霆似的剑气贯穿而过。杀手应声向后飞去，倒在自己人身上，胸前枯黑如焦炭还散发着恶臭。

剑光环飞回来，盘踞在剑阵上空，形如蛟龙披挂天雷而来。

杀手们心知这龙隐阵虽是因为刚才靳棠一剑缺了一角威能有损，但终究是天下剑阵精髓熔铸，不可小觑。当下也不敢擅动，只是围住剑阵。

倏地，也不知从血衣无尘那方哪里传出的一声号令，“杜鹃啼血。”

最前排的杀手应声矮身，背后的同伴拔出手弩，也不瞄准就这样不断扣动扳机。

血衣无尘杀手们所用的手弩是花重金特殊打造的，与通常弓弩不同，不需额外上箭一旦激发就是连续数十发短矢飞流而出。此刻十余把手弩同时发射，铁箭汇聚成一股钢铁洪流，破空之声萧萧如北风狂嚎。

“天雷无妄。”靳棠的声音夹杂在其中。

守阵人立即依照靳棠所言变化阵相，只见剑气回流，空中的雷龙扭动着身躯消散无形，于此同时龙隐阵前起了一层白雾。

激射出的箭矢刺进白雾就好像刺进了棉花里，刚开始势如破竹可慢慢地被柔劲缠住，速度不断降低直至完全静止。

靳棠的声音再度响起，“天下雷行，物与无妄。”

剑阵再变，雷龙重新出现在空中，暴怒着挥散自己的力量。困在白雾里的箭矢倒飞而出，快得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虚影。

血衣杀手们各自挥舞兵器挡下箭矢，可仍旧有不少人反应不及被铁矢穿身而过，血肉随着沉闷地噗嗤声飞起，散落。

“血凝......”“山风蛊！地火明夷！”

血衣首领的话被靳棠完全盖过。

阵中人冲出龙隐阵，挥剑杀向杀手们。血衣杀手毫不慌乱，扎实阵势正面对抗冲杀冲杀。可剑阵中冲出来的人手中长剑晦明不定，有时明明看上去被刀剑格挡住，却又忽而穿过它们斩到杀手身上，在上面留下一道道火烫闷烧的创口。

一时间血衣杀手们节节败退，被逼到了石柱边缘。

靳棠正准备下令解决这些事情，突然一阵莫名心悸。

“地山谦！快！”

可变阵守御的口令刚出口，靳棠就知道自己晚了。

血衣中一人脱离阵型猛然前冲，周边的剑宗之人连忙格剑相挡，却连他的影子都没能刺中。那人身影连闪，弹指间已经到了阵前，而守阵人都已经被他甩在了身后，眼看已是来不及回防了。

景觉横剑护住靳棠，才发现对方的目的并不是他们。

那人高高跃起。

血衣无尘的血衣都是阴暗深沉的颜色，可他的却明亮艳丽，仿佛不是血色而是纯粹的赤红。

红衣少年在空中拔剑，至极快剑顺着剑锷流淌出来。通过缺的那一角冲进龙隐阵，横空一闪。

剑光贯穿正上方的龙影，一声脆响过后，龙隐古阵破碎。

冲杀出来的守阵人尚惊魂未定，就已被血衣杀手一人一刀切成碎块，死前仍心有不甘地注视着破碎的龙隐阵。

他们不理解，如果靳棠不杀楚织年，这一角不缺。便是世上再快的剑也无法斩龙破阵。

“靳棠，你输了。”人群分开，柳泰垣走了出来。

柳泰垣身边仍有相当数量的入幽高手，而靳棠身边除了几个亲卫和景觉之外再无他人，已是油尽灯枯之势。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杀楚织年。”柳泰垣问道：“没有他，就算你身处完整的龙隐阵也只有被活活困死的下场，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有人想要他死，我也想要他死。”

“所以你就杀了他？就不管自己？”

柳泰垣言语中比起质问更像是责备，一如当年教导靳棠那时。

靳棠抬起头，黑发散乱地从她耳边耷拉下来，脸上的胭脂腮红也因为长久的对峙而有些模糊了。身上尘土沾染，明黄色长衫几乎已成浑浊的土黄色。但她依然笑着，眼里依然是刚杀死楚织年时的疯狂的喜悦。这喜悦让她的脸上浮起一层潮红，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更让男人心动。

靳棠无声笑着，然后终于爆发出一阵狂笑。

“我不管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老了！柳泰垣！老到连徒弟的伎俩都看不穿了！”

“他不死！我又怎么用出这些人呢！”

白玉圆盘照不到的地方，黑翼张开。

山岩细缝之中，烛照日光亮起。

黑袍老人背后，灿银长剑闪耀。

数道黑影乘着宽大黑翼从高处滑翔降下。血衣杀手反应极快，所有人都举起手中短弩，一丛一丛的精钢弩箭向着天空射去。黑翼上洞穿无数豁口，像破损风筝一样一头栽倒在地上。血衣首领下令继续，杀手们站在远处不断扣动着手弩机括，直到整整一盒箭矢都已经插在或刺进黑翼里。

弓弦的振动还没停下，血衣首领的头颅已经高高飞起。

骤然失了首脑的血衣杀手们陷入了短暂的混乱，而就在这片刻间，几道淡淡的黑影在人群中反复奔走，血衣杀手们的脑袋被他们割麦一样收割着。

日光再次在地宫里亮起，直袭柳泰垣。柳泰垣似是早有准备，举起干枯的左手挡在面前，仿佛不想被阳光晒花眼。

他的另一只手则向后摆去，袖中一柄连刀刃都涂成了纯黑色的短刀滑进了他的手心。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柳泰垣左手捏碎烈阳长箭的爆碎声和他右手袖中刀格挡住红衣少年快剑的交击声。

红衣少年双眼瞪得**，看着眼前被长箭爆风撕开了衣衫的老人。

柳泰垣**着上身站在那里，手臂，肩头，前胸，背腹，每一处都是肌肉鼓胀着，健壮得让人联想到凶悍的野牛。

“哼。”

柳泰垣一声冷哼，红衣少年只觉得静止的刀刃上又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整个向后震去。这一斩不仅力道奇大而且凝练简洁。红衣少年整个被震进了山岩里面，砸出一个凹陷。

此时，恰好血衣杀手最后一个幸存者的无头身躯倒下。

“示之以柔而迎之以刚，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看来我教你的东西你倒是还没忘。”柳泰垣站直了身子，冷光把他的身影照得颀长无比。

“可我不像楚织年，老夫掌管血衣无尘二十年，从来就没有信任过任何人。”柳泰垣的视线朝着上方两度亮起箭光的地方望去，接着说道：“拿着血衣令突然要求加入行动的小孩子，莫名出现的协助者，你以为老夫就真的像你想的这么蠢？”

明明手下杀手都已死净，柳泰垣依然自若。对于他来说，既然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自己，那么只要自己还活着，那就与先前没有什么分别。

“你们退下吧。”靳棠没有回答柳泰垣的话，而是向场间最后站着的三人吩咐道。

三名黑衣人站在尸山血海上，微微一拱手，接着身形淡化直至消失。其中一名黑衣人在离去前，转头看了一眼柳泰垣。他们的黑衣毫无特征，脸上却戴着极为独特的面具。

自始至终没有流露出任何类似惊讶情感的柳泰垣终于没能保持到最后。他先是指向消失的黑衣人，然后颤抖的手指又挪向靳棠。

“他，他们是鬼推磨的人，还是冥使一级的！可他们明明杀了......”

“对啊师父，我没告诉过你吗？”

靳棠甜甜一笑。

“黄倚风是我杀的，亲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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