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夜如许深长,如懿从未过这般折辱委屈,原是乏极了。她原以为靠着软枕就能沉沉睡去,谁知听着窗外风声凄冷,刮得寝殿外两盏暗红的宫灯风车似的转着,仿佛两支睁着的猩红鬼眼,直愣愣的盯着她不放。如懿看着外头的灯火,心理思绪翻腾不定,仿若千丝万缕都缠在了心上,一丝一丝紧紧地勒着。榻下惢心的呼吸声已经沉稳而均匀,显是睡得熟了。如懿油然生了一星羡慕之情,若像惢心一样,无知无觉,能安稳睡到天亮,也是一种福气。她侧过身,将脸埋在丝缎的芫花软枕间,极力的闭上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睡得其实并不安稳,半梦半醒的恍惚间,窗外穿行枝丫的风声犹如在耳畔,像是谁在低低的哭泣,幽咽了一夜。
醒来已经是后半夜了,如懿觉得又烦又渴。便唤了惢心,喝了口水主仆两人有说些话了。听得后院尖叫,两人一时没反应过来。
乌拉那拉如懿:这么声音?
惢心:怕是风声吧?
那尖叫声连绵几声,夹杂在风里也显得格外清晰。
乌拉那拉如懿:(心头一沉,忙披了大氅妾身道)不对!是海兰!
夜里惶急起身,如懿只踩着双软底鞋便匆匆赶来。海兰缩在寝殿的桃花心木滴水大床上,那床原是及阔朗的,越发显得海兰蜷在被子里,缩成了小小一团。叶心早下的跪在床边,和伺候海兰的一个小太监一起苦苦哀求着,海兰却似什么也听不见一般,只是捂在被子里捂住耳朵发出尖锐而颤栗的尖叫。
乌拉那拉如懿:(挥挥手,示意众人噤声,在床沿坐下轻声哄到)海兰,是我,是我来了
海兰睁大了惶恐的双眼,像是一只刚刚逃脱了死亡与袭击的小小的幼兽,无助的裹着被子,想要把自己缩进看不见的角落里。床上的湖水色秋罗帐子随着她剧烈的颤抖像是被历风刮过的湖面,无声地漾起起伏不定的波澜。
珂里叶特海兰:(喃喃的低诉着,带着深受刺激后的低沉与惊悚)他们打我的脚,他们,他们要搜我身上!姐姐!我受不了,我再也受不了了!
情绪激烈的波动间,还懒得双足从被子底下露出来,厚厚的缠着一层层白纱,隐约还有暗红的血点子干涸了凝在上头。
乌拉那拉如懿:(轻轻地抚了抚她足上的白纱,挪到床里,隔着被子揽住她,柔声道)别怕,别怕,这儿时延禧宫了,你就在我身边住着。什么都不用怕,在没人冤枉你了。
海兰伏在她怀里,呜呜咽咽的抽泣着。那声音低低的,惶惑的,有那样无助,含了无穷无尽的委屈的畏惧,一点一点的往外倾吐着。如懿抱着她,她的眼泪是滚烫的,身体也是滚烫的,可是这滚烫的下面,她的心却是和外头冻实了的冰坨子一样,寒到了极点。如懿由着她哭,仿佛海兰的眼泪也是替自己留着,热热的洇在皮肤上,慢慢渗进肌理里去,那样灼热的,好像灼伤了肌肤,就能连带着心里也暖和点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海兰才慢慢平复下来。
乌拉那拉如懿:(伸手搭了搭她的额头,柔声道)额头比我还烫,今儿怕是冻着了吧?没事儿,太医院的药好得很,喝下去就好了(轻轻地拍着海兰的肩膀,像烘着婴儿一样)药是治病的,别管是你身上的风寒还是脚上的伤,都会好起来的。要是心里还害怕。你就想着,这儿时延禧宫,离他的咸福宫远远地。有什么事儿,你说一声我在前殿就听见了
珂里叶特海兰:(呜咽的埋首在她怀里)姐姐,还好你在。
乌拉那拉如懿:我在呢(替她绾了绾松散的鬓发,语气沉沉道)
珂里叶特海兰:(紧紧地攥住如懿的手腕)姐姐,我没想到你回来,也没想到韫妃娘娘竟然也会为了我闯咸福宫。如果不是你们,我一定被她们...(哽咽的说不下去)
乌拉那拉如懿:(取下绢子替她擦着额角的汗)今儿晚上,我本不想来,别说你我也忌惮他。可是我不能不来,心在嗓子眼里跳着催着我来。从前在潜邸,多少年来,能和我说得上话你和纯嫔,我要是不来此时就不知道你在哪了。韫妃不也是,你平日里也与她还能说说话,她对你向来也是温和。还好,,事情过去了(看向叶心)太医开的药还在么?端来给您们小主喝下去发发汗,再喝一剂安神汤
珂里叶特海兰:(死死攥住如懿的手)姐姐,你别走
如懿又是好生安慰,直到看着她睡才离开。
夜晚深长,就连承乾宫也是一夜未眠。
木质的梨树檀木贵妃榻上,书瑜穿着群青色的中衣披着头发靠在上面。一旁的芙心很担心,就在一旁的守着。书瑜不禁想了想今晚。贵妃不敢动她,可是娴妃却可以说罚就罚。只因为那是慧贵妃,是娴妃之区别。
钮祜禄书瑜:(想起今晚皇上对如懿的薄情)芙心,你说若是有一日我不是钮祜禄书瑜,不是将军女妹,也没有了姑母太后,那我是不是同娴妃一样啊
芙心:(心下发酸)娘娘...
钮祜禄书瑜:从前吧,潜邸时青樱姐姐比我都高贵,如今呢
主仆两谁也不说话。外头的枝丫被风依旧刮打着,书瑜坐了一会还是回去躺着吧,即便睡不着也躺着闭眼睛熬着。
次日外头落着雪雨,越发冻得人不愿意出去了。纯嫔一早便来了承乾宫,正好书瑜也惦记着海兰她们,便一同去了延禧宫。两人来的时候如懿正倚在暖阁里养神,正眯着眼睛,忽然见帘下站了两个宫装女子。
乌拉那拉如懿:天寒地冻的,你们怎来了?况且书瑜昨日还受了寒,怎么不好好待着呢
苏绿筠:(笑盈盈的侧了侧身行了一礼,坐道)原本想去看看海常在,听叶心说后半夜喝了安神汤还睡着,所以先看你
如懿额上围着大红猩猩毡镶碎玉粒子昭君套,披着一身厚厚的多宝丝线密花棉袄,身上还盖着一红锻锦被,书瑜穿着明显厚重的不少,手里还抱着热乎乎的暖炉。
苏绿筠:海兰病了,你也没好多少,这些天可不许见风了(嗔了一眼书瑜)偏她非得来看看要不不放心
钮祜禄书瑜:这几日皇后免了咱们的晨昏定省,只教咱们歇着
苏绿筠:这是应该的,现在可好些了?
乌拉那拉如懿:(拿过茶杯给两人看)眼下更是只能喝姜茶了。从昨儿起就喝了好多姜汤,加上汤药喝下去都冒汗,现在只觉得热得慌
苏绿筠:昨日闹成这样,我睡得早竟然不知。今儿早听说了还以为是宫人们乱嚼舌根。还是嘉贵人说了,我才知这是真的。阿弥陀佛,福祸相依,还好海兰搬离了咸福宫也算还好。到时你们两个,怎么还扯进去了
乌拉那拉如懿:(看向书瑜)我还好,只是书瑜一向不闻这些的。不过(看向绿筠)姐姐相信海兰会偷盗么?
苏绿筠:(惊讶的看看书瑜看看如懿)皇上不是说那红罗炭是他悄悄儿赏的?
乌拉那拉如懿:(伸手拨弄着瓶里供着的那几只玉蝶梅)皇上也是为了息事宁人,顺嘴儿安抚过去罢了。
钮祜禄书瑜:(放下茶杯)海常在若是真的偷盗,那剩余的一百多斤红罗炭他会放在那?这事,若认真地查下去只怕,不好看
苏绿筠:我还以为皇上心疼你们,所以连那挑拨是非的香云打死了都还塞了一嘴的碳灰。今儿早上尸车运出神武门的时候,听守卫的侍卫,香云的嘴都烫烂了,不成个样子
钮祜禄书瑜:(叹了口气)皇上这是在给贵妃台阶下了
乌拉那拉如懿:(寸把长的指甲掐在梅枝上,汁水细细的沁了出来)谁知道呢?我只管着自己赛比头昏的
苏绿筠:(轻轻一嗅)既然害鼻塞头昏的,该点点冲鼻醒神的藏香。这沉水香好闻是好闻,却太轻淡了。满宫里也就你喜欢了,旁人看都不看。
乌拉那拉如懿:(看着地下的湘潭清水里浸着一块陡峭山形的黑釉色的木块,静静到)到也不知是为了这个味儿。沉香如定石,能沉在水底。我只觉得,若是能心若沉睡像一般,事事在缭乱,也可以不怕了!
钮祜禄书瑜:(抬眸看着如懿)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并非是这样的
苏绿筠:(看看书瑜看看如懿,乌拉那拉氏与钮祜禄氏,想着就不在说话)
乌拉那拉如懿:(笑意淡的若一缕青烟)从前事事有人惯着护着,如今没有了
钮祜禄书瑜:(垂目看着玉蝶梅)
苏绿筠:(似是有感触)你只想着静下心来,却没想过,慧贵妃如今这样嚣张无非是她有着“欢作沉水香,侬作博山炉”的恩情宠幸。
钮祜禄书瑜:姐姐若是想改改境况,也该好好留心着圣宠,否则下次这样本宫就不一定能来得及了
乌拉那拉如懿:昨日谢谢你
钮祜禄书瑜:我帮海常在并非是想帮你。只是昨晚目的相同罢了,从前你如何我也不是那几个,今后你若不犯我我也不会碍着你就是了
苏绿筠:(低头不说话)
乌拉那拉如懿:(明白她这是同她划清界限毕竟,太后还未放得下芥蒂何况是压了几年的她呢)
苏绿筠:是啊,总要为自己做些打算,别让贵妃和新人占尽了恩宠
乌拉那拉如懿:这几天皇上似乎没召见过玫答应,是怎么了?
苏绿筠:别说是你,我也觉得奇怪。这些天皇上虽然忙着朝政,除了昨夜召幸过皇后之外,都没翻过牌子。可是我却听说,其实有两日午后皇上召了玫答应去弹琵琶,可是玫答应却托辞身体不适,并为奉召前去
钮祜禄书瑜:(疑惑地听着)
乌拉那拉如懿:(心底也生了疑云)照理说她新的圣宠,应该极力固宠才是
苏绿筠:谁知道呢?我只听说她脸上不大好,难不成那天贵妃让双喜下的手太重了,怎么了几日还不见好?
钮祜禄书瑜:(笑了笑)这事玫答应自己打落牙齿和血吞,也没闹出贵妃事来。左右她没在皇上跟前,昨儿咸福宫又发寒症。
苏绿筠:是啊,皇上下旨午膳和晚膳都留在咸福宫用,又左赏赐右赏赐的,太医一趟趟往咸福宫跑
两人又坐了会儿,书瑜回了承乾宫。如懿听闻海兰醒了赶紧去,海兰依旧还怕。如懿有担心海兰的生活,有好好和惢心嘱咐一番。想让海兰学会保护自己,万一以后没人陪着他,只是海兰觉得自己做不到。
小恩子:(打了千儿)娘娘,皇上宣您去养心殿
钮祜禄书瑜: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找我
小恩子:貌似娴妃已经去了
钮祜禄书瑜:那便去吧
小恩子:是,已经备轿了
地上还是湿漉漉的,连着雨雪不断的天气,长街的砖缝里一溜一溜的冒着湿腻的霉气,连带着朱红色的宫墙亦被浸湿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泛白的暗红,看着失去了往日被岁月沉淀后的庄严与肃穆。只剩下累卵欲青般的的压抑。因着皇帝传召,暖脚走得稳,不过一柱香功夫就到了养心殿。芙心打伞扶着书瑜下轿,却见一旁的白玉台阶下面,跪了一个人。书瑜走进才看见那是李玉,李玉并非跪在砖石上,而是桥碎了的瓦片子。李玉见着是书瑜,只的点点头
王钦笑盈盈的过来“韫妃娘娘来了,娴妃娘娘也是刚到。娘娘来了快进去吧,这外面天寒地冻的怎么还和奴才说上话了?”
钮祜禄书瑜:(看了一眼芙心,冷笑看着王钦)是啊,都是奴才,相煎何太急是不是?
说完书瑜便进去了。芙心在外头趁着王钦等人不注意,把一个小铜盒扔在李玉面前,然后若无其事的回到岗位上。李玉赶紧守好,看着芙心递过来的笑容心里暖了几分。(惢心也是有的哦,没有省略)丹枝会点医术,那是怕芙心自己磕着碰着特意让她拿着的,幸好近日带着了。
书瑜跨进暖间,如懿刚被皇上赐座还未坐在圆凳上。
钮祜禄书瑜:皇上万福,皇后万福(对着如懿,行了平礼)
乌拉那拉如懿:(回了一个)
钮祜禄书瑜:(赐了座就坐着,总觉得皇后也在不是好事)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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