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照射在璇玑殿的大门上,重如千斤的石门缓缓向上升起。
公子站在往生池的岸边,看着月影纵身飞过往生池,从大门一个闪身进去,瞬间消失了身影。
公子抬头看了看月色,在一旁的琴架前坐了下来,耐心等待着。
月影进入璇玑殿后,从大殿绕进侧殿,沿着长长的旋梯上到主殿后,才在一条三面封闭且暗长的走廊上看见了密集的天蚕丝。
月影屏住呼吸从天蚕丝中间小心翼翼穿梭,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才终于安然去到走廊对面。长吁出一口气,月影将绑在腰间的绳索取下,一端缠绕在旁边的柱子上,另一端在右手腕上来回缠了好几圈,这才拉着绳子往下纵身一跃。
血莲教的历代左护法都被禁锢在璇玑殿的下方,以天蚕丝为封印将已成为活死人的左护法困在这殿中生生世世。而藏着血莲教地图的璇玑盒就握在左护法手中。
月影不断下坠,绳子放完后绷紧迫使她身体停下,恰好就停在了左护法面前。
左护法那张依然鲜活的脸猛地一下映入眼帘,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月影不免还是吓了一跳。
她就是公子的外婆,被迫成为左护法困在这里,永世都无法离开。
一时间月影很犹豫到底要不要将左护法解救出来。若拿了璇玑盒就走,左护法会继续以活死人的状态被困此地;但若救她,璇玑殿垮,势必将要惊动越轻涯,对公子接下来的计划也会不利。
月影从她手中取下璇玑盒塞进腰间的布袋里,刚要拉动绳索上去,就见左护法眼角滑下一滴泪水。
月影心下一动,竟觉那滴泪仿佛流到了自己的心底深处,一股痛彻心扉的悲伤从心脏蔓延散开,动作不受控制地抽出剑一把斩断了缠绕在左护法身上的天蚕丝。
一声凄厉的叫声响彻天际,整个璇玑殿也为之震动起来。
无数的碎石落下,长廊、旋梯都裂开无数道口子,一节一节往下塌去。璇玑殿的大门也在天蚕丝断开的瞬间,以缓慢的速度往下关闭。
左护法凝结的眸子动了两下,在月影还未来得及回神之即一掌打在了她的胸口。月影只觉那掌力含尽排山倒海之势,仿佛心脏都被震出了体外,气血翻腾难以隐忍,一口血忍不住喷涌而出。
公子心下一惊,来不及多想持剑冲入璇玑殿,等进到主殿时,见走廊的尽头一站一卧两人,站着的左护法抬掌朝半倒在地的月影迎面劈下,当即大声喊道:“外婆,不要!”
左护法的动作顷刻间停了下来,扭头看向公子,迷糊的意识立时清晰,“你……你叫我什么?”
见公子和墨歌都进来,月影心下自责。虽然拿到了璇玑殿,但这次任务她完成的还是不够好,连累公子亲自进来,璇玑殿也即将被毁……
想到这些,月影只觉心口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血气上涌至喉间,一口血再度吐了出来。
“主子。”墨歌忙赶过来扶住月影,见她受伤不轻,心下更是焦急。
月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无奈思绪难以集中,视线在重伤之下逐渐模糊,最后终于软倒在了墨歌怀中,昏迷过去……
月影醒来时,正躺在回姽婳城的马车上。
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是回到了过去,还是又重生了。
端坐一旁看书的公子见她醒了,放下书倒了杯茶将她扶起来,“先喝口水。”
月影喝完水问道:“公子,璇玑殿呢?”
“已经毁了。”公子放下茶杯,淡淡回答。
“那……左护法呢?”月影有些心虚。
“外婆走了。”公子看向她,嘴角有着浅浅笑意,“她走得很满足,很安详。月影,谢谢你。”
“谢我?”月影不解。明明是她的莽撞毁了璇玑殿,公子竟还谢她?
“你救了外婆,”公子含笑道:“若非如此,她还将困在那地,永远不得解脱。”
月影这才放下心来,轻叹道:“我以为公子会责怪我自作主张。”
公子嘴角笑意稍稍扩大,“你自作主张的倒不少,我可曾怪过你?”
月影张嘴就想回答,转念一想,就算怪那也是前世的事了。这一世,她做的任何事似乎还未曾遭到过公子的责怪。
“那,月影也多谢公子。”月影诚心诚意道:“无论将来如何,能服侍公子一场,都是月影的福气。”
公子脸上的笑意瞬时消散。他掀开窗边的帘子,扭头看向马车外的风景。
一时间,车内气氛寂静得厉害。
“月影,”公子目视窗外,仿佛不经意般问道:“你已定下心意,决意要离开我,是吗?”
“月影终将不能在公子身边一辈子,”月影无声叹息,“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公子捏着帘子的手指微微用力,有青筋自他手背隐隐显现。
“是吗?”公子微垂了眼睑,嘴角漾开一抹嘲讽的弧度,“你从六岁起便跟了我,这十几年来一直陪在我身边。你来,不由我选择;你走,也不由我决定。”
当年公子的母亲从三十六名天赋极佳的孩子当中选择了月影,让她做公子的近婢,谁也不曾想到,此后这漫长的岁月,只有他/她二人相依为命。
月影撇开脸,目光落在桌脚那一条细细的裂缝上,半晌后才道:“若公子需要,月影……”
“我不需要。”公子放下帘子,陡地打断了她的话,“等事态稳定,你要走……就走吧。”
月影息声,不再言语。
公子静坐了片刻,突然起身走出了马车。
月影呆呆地看着那帘子掀起、落下,帘子掀起时有光透进来,帘子落下时将那光严严挡在了外面,就好像她内心的光也被隔在了门外一样,久久不能回神。
月影受了左护法几掌,回程的路上养了多日,等回到姽婳城时虽然还未好全,但已经能自己下地走路。
她驳回了墨歌要扶的请求,道:“姽婳城千瞳众多,吹杏楼时刻都在关注听竹院的一举一动。我安然出去,却受了一身的伤回来,难免姹萝怀疑。”
“可是你这伤……”墨歌到底不放心。璇玑殿左护法的掌力可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也幸得月影底子深厚,换了别人,一掌就见阎王去了。
“无碍。”月影下了马车,站在地上时还觉心口有些微微疼痛,但也能忍。
公子扭头,余光在她身上落下,片刻后道:“墨歌,扶你主子回去歇着。”
“是。”有了公子的令下,墨歌忙上前扶住月影,送她回了玄机阁。
月影在玄机阁又养了两日,想着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才去到听竹院找公子。又听侍从说公子去了彼岸殿,遂前往彼岸殿走去。
这彼岸殿两世加起来她不知道来过多少回,可这次来她的心境却略有不同。
从前她受伤,最多是回听竹院上药疗伤,从未进过彼岸殿,更未曾使用过萤蛊。
前世她常见公子用萤蛊替晚媚疗伤,心中无数次暗生羡慕。却不想重生后她也能一尝夙愿——上次她从齐家受伤回来,公子便用萤蛊替她疗了伤。
月影走进内殿时,公子正坐在往生池畔吹着白玉长萧,悠扬悦耳的萧声在殿内来回悬宕,宛如初春的雨丝般沁人心脾。
月影站在一旁聆听,不愿过去打扰。
倒是公子见她进来,停了萧声道:“你来了。”
“公子。”月影走近几步。
“伤好了?”
“好了。”月影在离公子有段距离的地方站定,轻声回答。
公子朝往生池内侧看了看,指着不远处的一点道:“你瞧那是什么。”
月影顺着公子手指的方向看去,但因她站得太远,角度又不对,竟是什么也看不见,“公子所指何物?”
“你来。”公子道。
月影只得边朝公子走近,边看着他所指的方向,“公子让我看什么?”
等走到公子身边停下,才发现他指着的不过是翩翩飞舞的萤蛊,不由得疑惑:“公子让我看的就是萤蛊?”
低头看去时,正好对上公子微微仰头的笑脸,那琉璃般清透的眸子里漾动着浅浅波光。
“坐这儿。”公子朝自己身旁颔首,示意。
月影怔了一下,随即应道:“是。”在公子身旁坐了下来。
公子持萧置于唇边,吹出一段幽然的旋律。有萤蛊从往生池的另一边飞来,伴着乐声在两人四周轻悠飞舞,点点光芒在这昏暗的殿中熠熠生辉,如美景吸引人流连忘返。
月影看着周遭的萤蛊,从未想到它们除了杀人、疗伤之外,还能如萤火虫一样美好、纯粹,不由得脸上绽放出连自己也未察觉到的笑容。
公子目光落在月影脸上,见她展颜欢笑,心下也觉欢喜,眼底更因这愉悦而染上一层暖意。
半晌,萧声落下,萤蛊却久久不肯散去,还在两人身旁飞舞。
“真好看。”月影望着空中那闪烁的点点亮光,感叹。
“是啊。”公子视线由始至终都未从月影脸上挪开,“当真好看。”
见公子附和,月影扭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笑意更深。
公子心绪微动,置于身侧的手指不着痕迹动了一下,正想要抬手去摸一摸月影的发丝,只听见殿外有人道:“公子,王宫来人传召。”
公子的手立时收了回去,起身道:“走吧。”
月影忙起身跟了出去,只见殿外站着两人,朝公子和月影同时行礼,一前一后道:“公子,陛下派人来请您入宫赴宴。”又道:“月影姑娘,城主请姑娘前往吹杏楼,说有要事相商。”
月影和公子互看了一眼,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两人心底犹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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