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另一种思路

楼有知的心情一点也不平静，他需要好好整理刚到的信息。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九重城，这个问题似乎有了答案——九重在渊，那个海报上的华丽儒者，可能是自己的好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对他来说相当陌生，从小到大他都是跟师兄一起住在山里，没见过其他人。不是害怕，他刚到这个城市的时候也很淡定，没有因为身处人群而慌乱。

小说戏剧故事中，朋友有时候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欢笑温暖真挚；有时候却是带给人们无尽苦难的存在，争吵背叛伤害。少年对这个名词是期待的，朋友到底是怎样的东西？能带给自己什么?拭目以待。

然后是自己的师兄苍羽怜，青年的态度，就像提到大医仙就该想到苍羽怜一般，可想而知他的名气之大，影响力不亚于学海令主，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显然他们都有能力帮助自己，那么为什么自己遇到问题，不去找寻理论上关系更亲密的人？

以下都可以作为问题的候选答案：一、九重在渊能更好解决自己的问题；二、自己当时更容易到达此地，或者不清楚师兄的行踪；三、师兄没了；四、现在自己跟师兄的关系很差……

少年划掉第三条，那种人没这么容易死；又划掉第四条，他还是愿意相信从小相依为命的师兄，对于九岁的他来说，师兄是唯一的亲人好友依靠。可是或者对已经成年了的自己来说，已经不是如此，面对个可能性，少年有些苦恼不安。

最喜欢的人将来变得不再重要。

最喜欢的人将来最喜欢的人不再是自己。

最喜欢的人将来不再是原本那个最喜欢的人。

人总是会变的，不如说人本来就无时无刻都在改变，这是无法否认改变的事实。

楼有知与苍羽怜总有一天都会交到各自的朋友，然后不知不觉间，彼此与朋友相处的时间，已经比与师兄弟之间相处的时间更多了。

这样是不是好事？是不是必然？少年并不懂，但是他似乎很快就要直接面对结果——陌生的好友或者陌生了的师兄。

他压下心绪，回到事情的重点。他怀疑自己的现状与这次事件都与它有关——那篇关于修行的论文。

自己与九重在渊做了什么研究？那篇文章写的到底是怎么？少年试图在九重东律片言只语间窥视到真相。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个理论的初步构想绝对是从苍羽怜那里来的，这个人把他带入了修行之门。

结论一：楼有知与九重在渊刻意隐瞒了苍羽怜对这个理论的奉献。

从成人的利益至上主义出发，充满恶意地猜测事件，无非是自己与朋友窃取了自家师兄的成就，强抢在对方之前发表了论文，导致双方关系紧张，发展为冲突。

更可信的推测是，相信自己的品格，自信不会成长为自己讨厌的那类型人，也不会交上坏朋友，真相简单而普通：只是师兄要求不要写上他的名字。

这个世界的习俗并不支持技术共享，有些人得到什么好技术，宁愿在死去时失传也不愿意公开。发表文章讲述自己创建的修炼理论，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可以想象这篇论文带给世界的风暴，它可能会被认为对所有修真者有害，发表文章的人容易陷入与所有修真者对立的情景。

它带来的麻烦比名利更多。

结论二：楼有知、苍羽怜与九重在渊是在清楚知道后果的情况下发表这个论文，苍羽怜或者是为了控制失控而站在风暴之外。

以这两个结论为基础背景看待现在发生的事情……

自己的现状与此事有没有关系？小黑的刺杀导致自己落到如此境况？只要楼有知与九重在渊死了，再销毁论文那么这件事情就干脆利落的结束。

然而理论上，要杀两人并不简单，也不会得到实际利益。楼有知不相信现阶段有人能把一盘散沙似的修真者整合起来，以保护全体修真者利益的名义一起战斗。

对两人污名化反而是更轻松有用的攻击，如果成功，带头人会得到巨大的声誉。

或者换个思路，先假设自己缺失某些重要信息，杀害楼有知与九中在渊能得到巨大的利益，自己现状完全是小黑阴谋的结果，现在他们认为自己已经死掉，所以下个目标就是九重在渊，而自己到这里就是为了救这个好朋友。

真是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少年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少年的思绪不断扩散，有时想自己家师兄现在是怎样的，跟以前是否有很大差异。九重在渊真是自己的好朋友？他们是怎么相处的？

又想自己这一百年中到底经历了什么，有趣？艰辛苦难？自己是谁？楼有知么？楼有知到底又应该是怎么样的？

依旧得不到任何答案，少年心乱如麻，睁开眼睛，凹凸不平的昏暗的天花板，跟地板一样冰冷。世界有时候比梦境还不真实，至少梦中的自己只要怀疑它的真实性就会醒来。而现实无论如何不合逻辑，残酷，悲伤，都依旧是现实。

他转念一想，与其悲伤春秋，不如考虑现在怎么带人逃离这个地方。

筑基以后，少年运用手段能“听到”地面的动静。如猜测一般，他们被关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没人看守。自己一个人行动，很简单就能逃脱。带上九重东律一起离开却不容易，少年柔弱的身板抬不动一个成年人。

还有一个无聊的因素让他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深入敌阵，受苦受难，只为进来溜一圈？空手而返不是他的风格（太丢脸）。

少年沉思的时候，背后传来细微的呻吟声。少年爬起来转身一看，九重东律的状态不怎么好，冷汗直流。楼有知摸了下他的额头，很烫，发烧了，现在是半昏迷的状态中。

不治疗会就这样完蛋呢，少年在青年的中衣上撕了块布，放在他胸口上，然后做冰块。

水在空中被制作出来，再凝结成冰块，一块块落在布上，少年把它们包起来打个结，简单冰袋完成，先给青年紧急降温。

青年状况好转，根本问题却没有解决，少年决定出去一趟，找点药回来。

这样的好青年活了二十六年没交过女朋友，如此死掉未免太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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