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好友

九重家主无奈摊手，他远在学海，平时公务更是如山，没事家里也会打扰他：

“不知道……”

“人让你处理？”楼有知努力把包袱推出去。

“没空听缘由……”但对方好歹是自己家后辈，九重在渊还是有那么点责任感。他注视地上昏迷中的青年，衣裳凌乱，非常狼狈，却没有受到严重的内外伤，他沉吟道：

“这位亡灵先生打算怎么做？”

“尊敬的阁下，我的名字是梅里。”在楼有知完全没打算介绍的情况下，梅里适时的做出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九重在渊。”令主回以简单的自我介绍。

梅里还是喜欢跟真正的绅士打交道，他们的教养是来自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对世界认知越深刻，越是谦虚，这类型的强者通常很好说话，他们会尊敬世界，尊敬他人，尊敬自我。

自家少爷跟他的朋友就是这一类型的人，只要你不是坏人，他们绝对不会为难你。只要你是好人，他们就会想办法帮助你。

但这不代表梅里会老实说心里话，因为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让他做少爷的仆人怎样？”

楼有知当然是张口拒绝，多了一个麻烦的变态就算了，还要多一个疑似有心理病的家伙？

最后结论是梅里自己留着做仆人，九重在渊对这个处理没什么意见，点头同意。有他一直看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就是不知道这位后辈能不能适应这种劳动改造，大多书生十分娇生惯养。

事情就这样决定，楼有知让亡灵把人收起来，仆人什么的等他伤好了再说。

“放在那种地方也养不了伤——正好，等下我们就要出远门，刚才我让人为楼有知准备了一些东西时，并没有得知你们也要去，现在你过去追加一些必需品。”九重在渊让梅里到门外找人带路，去准备相关事项。

少年读到什么，九重在渊没有问自己的意见就直接决定，有些唐突，他问道：

“放着不管会出事？”

“大概率会，你也不要嫌麻烦而把他甩掉了。”

这个亡灵不简单，九重在渊看不出他的深浅。解开契约会更安全……但是楼有知身上的情况更复杂，九重在渊一时没有精力把契约解决。

“也不是嫌麻烦，就是他的态度有点……”楼有知心虚了，这个好友擅长看透人心。

九重令主微微一笑道：

“他是有点变态，不过也挺能干，你能处理好的。”

“是是。”少年敷衍的回应。

九重在渊的专业就是心理学，对于人类行为，发展，认知等等研究深刻。加之对少年认识已久，自然很清楚他心中所思所想。楼有知现在的言行显示，他的精神状态与外貌一致，确实是一个儿童。

这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九重在渊太阳穴胀痛，到月雨山后，把责任推给他家的师兄算了。两位长年好友某些想法不知不觉同步，甩锅熟练。

如果说从人类身体的物理状态开始研究，探索人类的精神行为与发展是九重在渊的专长，那么从虚无的灵魂研究开始探索人类的精神状态，人格行为就是楼有知的专长。

楼有知的专业是灵魂学，对梦境，幻术，精神之类都颇有研究。集体昏迷事件中大家的身体无伤，专家们推测是灵魂精神出来问题。九重在渊早就想找楼有知，听听他的专业意见。

“一个月前我就已经与你失去了联系——这不算稀奇事，你时不时会失踪一下，干些稀奇古怪的事。直到前天急于找你帮忙，动用了我们之间的紧急联系方式，依旧没能找到你，才发现你可能出事了。理论上，只要你在穹空界，那灵器都会显示出你所在之地才对的。”

“等等，那不就是说我不是楼有知了？”楼有知抓住重点，前天自己就在九重城。

“不，作为楼有知七十多年的老友，我肯定你是他！”

“那么你能证明？能说明我现在的状态？”楼有知眉头皱成八字形，他的言语中带有些许激动。

或许他希望九重在渊能证明他是楼有知，又害怕他证明自己就是那人。少年看着自己的掌心，结婴后他都不能确定自己的身体是真实存在着的。

“当然都做不到，但是你确实是楼有知。”九重在渊否认得理直气壮，又肯定的信誓旦旦，他温柔的微笑说：

“其实不用纠结那么多，你相信我吗？”

“相信的。”

少年犹豫几秒后点了点头，虽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凭对方对自己的了解与付出，都称得上至交好友。

“你迟疑了！还能不能做好朋友！”

“你散播我是楼有知的私生子的谣言时，就已经不是好朋友！”

九重在渊认为那不叫散播谣言，是脱口而出的机智，巨大的灵气漩涡目击者数目不小，加上被夷为平地的港口……令主大人都有些心虚了。

政府官员看到这场景全体石化变灰，接下来的日子他们恐怕是要愁得头秃。九重在渊找了个勉强过得去的理由：好友的儿子被拐带，小楼楼用阿爸送的灵器不小心炸了港口之类。

少年没有被抓不是因为九重家主的特权，是元婴的特权。对于普通人来说，顶级修行者就是天灾，官方如果硬要抓捕，恐怕会把灾难扩展。这种情况下通常会交由他们背后的修行者组织交涉处理，这就要看受害者背后势力与加害者势力的角力如何。

九重在渊先为楼有知承诺，支付重建费用与经济赔偿，如果楼有知无法支付，就从九重在渊的私人口袋里掏。

破坏容易建设难啊！少年看清估算费用时，大大的后悔。没事结婴做啥，做个平凡的筑基小透明不好吗？

所以元婴期在城市大打出手，造成严重损害的新闻还是很少见的，不说会有严峻的社会批评，经济赔偿说不定就会让他们破产，付不出可能会被要求肉偿。

顶级修行者某种程度上受到社会制约，这也代表着社会进步么？

“咳！”学海令主俊俏的脸硬是挤出了严肃的表情，真诚的说出来让人感动的话：

“那么即使你不相信自己，也可以从我的判断中相信自己——你就是楼有知!”

“这就是你的专长么?专业级别的安慰人。”尽管几秒前这人一点也不正经，楼有知姑且还是有被感动到。

“请说专业的心理辅导。”九重在渊没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谈楼有知的事情，不是真的因为昏迷事件更重要——这事儿再着急也无法快进，立刻把它解决。

少年表现得非常成熟，淡定，不如说他有着深深的隔离感，对这个世界，以及对他自己。无法确定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也无法在成年楼有知，与失去记忆的自己之间建立统一性的人格。

九重在渊先在两人之间建立信任感。像以往无数次一般交谈讨论，解决问题，相互理解。他把自己作为一座桥梁，作为少年从过去通往现在的道路。

开始算是成功了，接下来慢慢来。

楼有知不再纠结自己的事，一时半刻也解决不了，解救那些昏迷的人才是当前之急。他灵光一闪，没人察觉到异常，这个不是与自己的情况有相似之处？他猜测道：

“昏迷者失踪事件会不会也是认知干涉？有人偷偷地把晕倒的人搬走？”

能做到这种事的人是内鬼，人数不少，天庭的人说不定有这种能力。

九重在渊认为事情没那么简单，第三位病人失踪的时候，现场也有元婴期的医师。他们打是不能打，精神力还是超强的：

“先听听专业人士的说法，认知操控也没那么万能，天庭如果有搞这种大事情的能力，就不会带什么面具，直接自称天帝了。”

所谓的专业人士就是自家师兄，他已经是个权威的医仙了吗……

“……我师兄，不能让他过来一趟？”楼有知合理地提议，这个方法更为适合，病人人数众多不说，进行长途旅行也多有不便。

“有各种原因啦，再说他只是你的师兄而已。”九重在渊的话有些模糊，楼有知没有抓住重点。

这时一个中年红袍官员从院子外面进来，抱拳报告：“九重令主，一切已经准备妥当了。”

“辛苦了，其他事就交给你们了。”

这个其他事包含的麻烦不是一般多，可能包括战后处理，调查未知秘密组织，调查处理昏迷失踪事件……

“是。”活总是要干的，中年官员坚强的没有留下泪水，只希望自己的头发也足够顽强。

南周国地理位置上处于文明边缘，正好是最靠近月雨山国家，九重在渊在学海时早就让九重家安排一切。

这边先按推测出来的标准，在家人同意的情况下，挑选出三名严重的昏迷者，再准备好飞船及一切物资。这样他就可以轻身自学海赶过来，迅速赶到月雨山。

虽然中途插进了一个天庭搞事情，但是总流程没什么问题，顶多是准备好的飞船要从南方的第二港口飞到文健城，现在已经到达城外。

飞船下，迎接他们的是九重在渊的亲弟弟，九重在天。一个看起来认真严谨的青年，即使是来见哥哥，也一本正经的穿了官服。他先向众人问了好，然后把兄长请到一旁，还没开口，话就被堵住。

“什么都不要说！”九重在渊头痛，自家弟弟是什么人自己是很清楚的，脑洞比天还大，这回又不知——不，是他不想知道——在想啥了。

弟弟有点委屈，余光却继续落在隔壁年幼的少年身上：“兄长大人，我什么都还没说。”

“就是让你什么都不要说。”九重在渊不得不板起脸严肃说道：“事态严重，我们下次再聚。”

也不等弟弟再说什么，他就率先走向了飞船。

“等等！兄长！还有正经事。”弟弟一把抓住哥哥的衣袖。

九重在渊内心咕噜，你还知道自己原来想说的不是正经事。

“月亮湾那一带的海域上，前一阵来了一个组织庞大的海贼团，虽然照银光号的速度他们绝对跟不上，如果没提前准备是无法拦截的……但是你还是要注意一下。他们的资料都输入银光号了。”九重在天主要还是因为担心兄长而来，八卦嘛……也很重要！

“嗯，知道了，那么回见！”做兄长的，完全没留空隙给弟弟钻，简洁的说完就走。

楼有知与九重在渊并排走向银光号的舱口楼梯。

“有个私生子的感觉如何？”楼有知自然能听到这两兄弟的悄悄话。

“你要叫我爹爹，也是无所谓的。”

“真的吗？我可要大声叫啰？”

这声爹爹喊出来，可以想象明天各大报刊版头的标题，谣言马上会传遍整个穹空界。

“嗯，来吧，我不会否认的！”九重在渊并不怕，之前是怎么解释来着，如果楼有知不怕更奇怪的传言在穹空界流传开来，那就来互相伤害吧！

楼有知撇嘴，看来嘴巴上很难占到便宜，这种自损八百的事情还是算了。

九重在渊、楼有知、梅里坐上飞船，在晚上9时之前起飞，开始了前往月雨山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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