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青阳魂

“舞会？什么舞会？”走在回家的路上，瑞恩按捺不住好奇问了出来。

“哎？”巴斯歪着头，表情讶异：“我没有告诉你吗？”。

“哎呀，该死该死，本来是想着回来路上跟你说的，结果你一上车就开始睡觉，就没来得及告诉你，我还以为我已经说过了呢！”片刻之后，他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起来。

“所以说，是真的有一个舞会？”瑞恩有些惊讶，奈希尔村在村庄里算是比较富裕的，不是因为这里土地多肥沃，产出多多，而是村里几乎都是自耕农，不会被盘剥的那么严重，交完税后还有大量结余。

但他不记得奈希尔已经富裕到了随随便便就举行一场舞会的程度了啊！

巴斯眯着眼睛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

他看着瑞恩，似乎在期待着瑞恩自己说出答案。

但瑞恩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

“是丰收节呀！”巴斯不可思议地喊了出来。

瑞恩闻言，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原来今天是丰收节么？’

这确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节庆，其历史可能与冬狩差不多久远，顾名思义，其意义就是在收获的季节到来之前祈求丰收，对于在田间地头讨生活的人来说，大概是仅次于年庆的重要节日了。以往每年的这个时候，奈希尔村都会解除宵禁，并在日落之后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一般也就是吃吃喝喝，玩骰子、喝啤酒，毕竟现在宗教领域内圣光教廷一家独大，祭祀丰收女神的仪式是不可能再举行了，而七大天使中也没有神职是与农业和丰收强相关的存在。

当然，吃喝之余，唱歌跳舞也是忙碌了半年的农民们必不可少的余兴，往年一般还会请吟游诗人前来活跃氛围，并且在活动上未成年人也被允许喝两杯啤酒，还能吃到平日里只能闻着香味流口水的肉食，所以孩子们对这个节日是相当期待的。

不过瑞恩想不起来也不怪他，因为昂科森是一座完全脱离了农业生产的大都市，在那里丰收节的存在感已经相当稀薄了，他在那呆了三年，也已经淡忘了这个节日的存在。

而且，丰收节的庆祝活动上，歌舞不是仅仅是余兴么？今年卡塔改主意了？要举办舞会？

不用瑞恩开口询问，巴斯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今年我们不打算去大人们的庆祝活动了，反正每年去那都是听他们吹牛，喝两杯啤酒还要看他们的脸色！我们准备自己举行一场舞会！地点就在村外柳林里，之前那个药剂师住过的小屋！村里的年轻人大部分都会去的！女孩们准备了一大桶冰啤酒！还有烤野兔！大家知道你要回家，特意让我邀请你呢！”

“嗯？特意？邀请我？”

巴斯一边说着一边眉飞色舞，伴随着吞咽口水的声音，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而瑞恩在听到女孩们特意邀请自己的时候，脸上不由得露出你确定的表情。

他自己清楚自己在村里可算不上什么受欢迎的孩子，来到村里之后他一直沉默寡言、性格阴郁，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一年说的话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再加上身材瘦弱、长相也缺少阳刚之气，在村里的孩子中算是一个异类，所以不少人都叫他‘佩恩家的小哑巴’，在同龄的孩子中更是被孤立、欺负的对象，甚至最过分的一波经常拿他寻开心，叫着他的外号，围着他丢石头，泼脏水！

而现在他离开村子求学都已经三年了，如果不是巴斯下午的一通骚操作，恐怕他在村里都已经是个无人记得的透明人了吧？

“真的啊！你难道不知道，村里的好多女孩都喜欢你呀！我临走时候她们还在催我路上快一点，千万不要迟到……”

巴斯正一脸真诚地说着，一边的黛西忽然捂住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娜蜜丝让你快一点吧？”。

“姐！”。

小秘密似乎是被戳穿了，巴斯一瞬间脸色涨红，生气地跺了跺脚。

娜蜜丝？

瑞恩想着这个名字，一个美丽女孩的身影便出现在脑海里，是铁匠老皮尔家的女孩吧？就连瑞恩也记得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如果说黛西姐是美丽却也高傲的白天鹅，让村里的一众小伙子都只敢远观，那性格热情的娜蜜丝，大概就是村里的大众女神了。

难道说，已经被巴斯哥哥追到手了？

他看着巴斯又羞又气，还夹杂着一点得意的神情，感觉自己猜的没错。

不过这也在意料之中，巴斯的样貌完全符合乡村的审美标准——棕色的短发干净利落，小麦色的皮肤显得阳光有活力，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挺拔的五官富有男子汉气息，身材发育地像小豹子一样结实健壮，可以说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伙子，他的性格又大方开朗，谁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总是跑在第一个，再加上村里‘首富’家少爷的光环加持，能够捕获娜蜜丝的芳心并不令人意外。

“我知道我知道！瑞恩哥哥我跟你说哦，巴斯哥哥已经和娜蜜丝姐姐去过村外的小树林啦！那天晚上……”

酒馆里家并不太远，三人说着就已经到了家门口，在门外玩耍的弟弟——由于佩恩大叔比较懒，没有正式取名，所以暂时叫小布丁——听到了三人的谈话，小跑着凑上来，大声地向瑞恩揭露巴斯的“秘密”。

瑞恩喔了一声，坏笑着看向巴斯。

钻小树林是什么意思，他还是清楚的，虽然在奥斯汀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上，大家结婚都早，许多人十六岁成年后立刻就组成了新的家庭，而巴斯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和恋人发生点什么也属正常。

不过事情发生在自己哥哥身上，他还是暗搓搓地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劲爆！

“臭小子！撕烂你的嘴！”巴斯大叫一声，跳起来向小布丁扑去，而小布丁显然已经料到了巴斯的反应，早在他有动作之前，就已经一溜烟地跑开了。

被这一对儿活宝逗得花枝招展的黛西姐笑了一会儿，走过来拍了一下还在发愣的瑞恩：“不用羡慕他啦，他前半句说的也是实话呢，确实有好多女孩，对你念念不忘呀！”。

“啊？我不是在羡慕……”

“尤其是那个薇薇安，自从你走了之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来家里，悄悄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家，所以那小姑娘每次离开的时候都可失落了”

可能是瑞恩说话的声音太小了，黛西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说着。

薇、薇薇安？

瑞恩努力回忆着，只能记起那是一个有着黑色卷发的，胖胖女孩子，其他的，实在是没什么印象。

“嘿嘿，那小姑娘可跟小时候不一样咯！你今晚见到就知道啦！”黛西眨了下眼睛，露出一副相信你老姐不会坑你的表情。

“你这袍子是多久没洗了？从你回家我就能闻到一股酸味儿，脱下来我给你洗洗，你也上楼去把自己洗洗，再换件干净的衬衫吧！太阳也快下山了，我帮你俩煎些鸡蛋，等会儿记得带上”姐姐一边笑着，一边催促。

瑞恩听着黛西的话，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什么叫我俩？

听这话的意思，黛西姐似乎并不打算去参加舞会？

年轻人的舞会，居然不邀请全村最美丽的花朵？村里的男孩是都瞎了吗？

“姐你不去么？”瑞恩难以置信地问了出来。

黛西楞了一下，笑容变得多少有些僵硬。

“姐太漂亮啦，就像你一样，女孩们壮起胆子邀请你，却没有哪个男孩自不量力地来邀请姐姐”

追了半个院子也没抓住小布丁的巴斯走过来，耸了耸肩，然后又回过头去，对正在朝他做鬼脸的小布丁挥舞了一下拳头：“别让我抓到你！你这个狡猾的小坏蛋！”。

瑞恩怔了一下，黛西姐早年在村里的经历和他很像——因为经历了原生家庭变故而性格阴郁，所以受到同龄孩子的排挤。不过自己被收养时，巴斯已经长大了，因为有主见、鬼主意多，所以是村里的孩子王之一，那次瑞恩被欺负，气恼地反抗，结果因为身体瘦弱、半精灵发育又晚，完全不是那些经常干农活的强壮男孩的对手，被揍得鼻青脸肿地回家。而巴斯见到之后二话不说，抄起一根棍子就冲了出去，叫上自己的小伙伴就堵了带头欺负瑞恩的男孩的家门，后来佩恩大叔更是亲自出面，警告所有人都不许叫瑞恩小哑巴，否则他就亲自上门把他们的屁股一个个全都踢烂！

所以他遭受的霸凌其实不算很多，而黛西姐，就没那么幸运了——她来的时候，巴斯还是个路都走不稳的小屁孩，而佩恩大叔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黛西姐的性格就遭受了很严重的影响，别看她在家人面前有说有笑，面对外人时，她几乎都是冷着一张脸。

而她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一般情况下，乡下的女孩，这时候差不多就该谈婚论嫁了……

巴斯的性格继承了佩恩大叔的没心没肺，也许没有察觉到什么，可遭逢剧变的瑞恩心思要敏感地多，他能清晰感受到姐姐的失落。

“如果姐不去的话，那我也……”

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自从家族的剧变之后，他就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安静的角落，在昂科森的课余时间，他几乎都待在图书馆和实验室里，不想、也许也已经不能融入欢乐的氛围当中。

但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脑海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低沉喑哑，粗粝得像是两块岩石在互相摩擦。

“去吧，我亲爱的小白兔儿大人，你忠诚的老朋友青阳忠诚地建议你放松一下自己，你这三年都快把自己憋出病来了你没感觉到吗？顺便也快把我憋住病来了！”

说话的人，名叫青阳——字面意思似乎是绿色的太阳，瑞恩至今也没搞清楚为什么会有人叫这么奇怪的名字。

据他自己所说，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类，死去后的灵魂。

当然，对于这个说辞，瑞恩最开始是不信的，他一度认定了青阳是个魔鬼，或者别的什么邪祟，寄宿在自己体内。

这个发现甚至让他怀疑父亲勾结黑暗生物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不过后来一次阴差阳错的机会，他得以窥见到青阳的记忆——那些记忆大部分都支离破碎，只有一段勉强算得上完整。

那是关于青阳的死亡，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一条阴暗逼仄的小巷里，杀死他的，似乎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那段记忆的感觉太过真实，与他亲身经历的事情别无二致，所以他渐渐地也就相信了青阳确实是个人类，而且确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因为记忆中那些璀璨的，运用的却不是魔法而是所谓‘电能’的霓虹灯、在宽阔的‘柏油马路’上奔跑的叫做‘汽车’的钢铁，确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青阳先生在被杀死之后，再度醒来，就寄宿在了自己体内，时间点，就是雷欧波德家灭族的那一晚。

而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位青阳先生并没有与他沟通，而是蛰伏在他脑海里，默默地观察着他的记忆和生活。

可以说，瑞恩那单薄的记忆在青阳面前已经是一张白纸，他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

而自己对他的了解，却不太多。

只能从那段记忆中判断，这位青阳生前，应该是一位了不起的枭雄——只是记忆带来的感觉，具体怎么了不起，他也不清楚。

除此之外，瑞恩只知道几个点。

第一，是如果自己死了，那么青阳也会死。

第二，是青阳有能力获取身体的控制权，在青阳控制身体的状态下，‘自己’的战斗力极其夸张，达到了比肩黑铁级武士的地步，那是青阳生前的战斗力，不过这个状态并不能维持太久，因为自己这幅没有怎么锻炼过的身体承受不住那股力量，时间久了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甚至会引起身体的衰竭、崩解。

青阳第一次出现，正是因为瑞恩遇到了危及生命的危机，他不得不通过控制身体的方式自救，而那已经是瑞恩入学昂科森半年之后的事情了。

第三，是处于蛰伏状态的人，能够窥探处于主控状态的人的记忆。

正是因为那次青阳转换到主控状态，瑞恩才得以窥见他的记忆，不过随后的两年多时间里，青阳就再也没有主控过躯体了，所以对于这个机制是怎么运行的，瑞恩并不了解。

第四，是蛰伏状态的人，能够分享主控人的感知，包括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等等。

所以那次青阳的战斗，瑞恩其实感同身受。

基于以上的几点，瑞恩和青阳之间渐渐达成了不那么和谐的合作关系。

瑞恩对青阳还有着本能的排斥——不管是谁，脑子里忽然多出了一个灵魂，自己的生活再也不完全属于自己了，他都不会高兴到哪儿去。

而青阳对现状，显然也有着相当的不满。

“特么的，别人穿越，不是带肉体一起穿，就是夺舍，老子倒好，真尼玛就魂穿！就尼玛穿过来一个魂儿啊！这不玩我呢吗？！这不坑爹呢嘛？！开什么国际玩笑呢！？哪还带这么玩的？！哪个沙雕神经病写的剧本这是？！我真是问候了他十八辈儿祖宗了！还不如干脆让我死了算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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