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波斯是帝国最北端的绝地,布里安的领地,又在横断整个领地的希尔山脉北面。
松恩领地,多山少地,面积上百里,温暖的海风勉强还吹出一个不冻港,如果就事论事,自然条件在希尔波斯也不算最差。
松恩的核心是个大片积雪山岭包围中的海边村镇,土地贫瘠,山路险峻,日光稀薄,海风凛冽,几乎不能产粮食,一年里春天夏天秋天加起来居然有四个月之长。
坏事就坏在人身上。
本地从很早以前开始,就让各路雇佣兵头领们吵的不可开交,不是因为贪求地盘,而是为了互相辞让,波豪看了都有一种自己活久见的奇妙感觉。
本来,有一百多信仰山神海神的土著生活在这块土地上,靠着山林走兽和海兽的皮草苟活,波豪每年费劲收的税金,还不够翻山走坏的鞋钱。
六年前,希尔波斯发生对抗波豪的叛乱后,此地终于有了独领风骚的价值——一座流放叛徒的天然监狱。
灵光一闪的大领主咬着牙把被镇压者凯瑟家族的家属,一股脑丢进了这个无路可逃的死地,观赏他们在寒风和山林中满腹怨恨又无计可施的样子取乐,活像个淘气小孩儿,看自己抓到瓶子里的昆虫挣扎一般开心。
“你该搬家去松恩住了。”
这句话后来就经常被食髓知味的大领主挂在嘴边,成了希尔波斯佣兵们犯错后挥之不去的梦魇。
松恩领地因为波豪的强力禁令,几年来一直被强缴皮货,领民却被规定只进不出。尽管领地里多了好几百百居民,不断开枝散叶,却还是贫困和怨恨依旧,解脱遥遥无期。
周围山里甚至还多了好几个无主佣兵盘踞的大匪巣,与领地勾勾搭搭,越发壮大,能管的不想管,想管的管不了,希尔山脉的村子几乎被一扫而空。
然而这些都与波豪无关,大概是为了让宝地发挥更大的作用,将宝贵的造反标本多对外展览几年,大领主波豪伯爵最近大发慈悲,给松恩贴心的配了一位"监狱长"——自己最小的义子,“无地领主”布里安.舒尔茨,一个传说精通杀人和拍领主马屁的兽族孤儿。
最近进山收皮货的商人,不是谁给了教导,个个比吟游诗人还能说会道,已经渲染出一副布里安要血洗松恩的图景——新领主已经下令反抗的男人一个不剩,孩子通通卖为奴隶,夷平反抗者的住宅房子,杀掉大小牲畜,连他家的磨盘石头都要剁上三刀。
松恩的领民气极了,恨极了,也怕极了。
在松恩,布里安.舒尔茨的大名早在很多年前,就家喻户晓了,以至于有人朝思暮想。
近一个月的早晨,经常有一个骨瘦如柴,却身体修长的白发老人不顾山中的风寒,来到进山的必经之路上,用几乎睁不开的老眼注视着山的彼方,像路边一棵不甘枯死的百年老树,硬挺着非要在春天里长几片叶子。
春天早起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至少他的儿孙们是这样认为的,家里的长老能如此矍铄,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路的尽头,有人大声喊起来。
“来了!喂,斯坦因老爷子!别睡了!“无地领主”的人,又来了!”
半睡半醒的老头猛地打了个激灵,用与他八十八岁高龄完全不符合的精神,从四轮推车上嗖地站起来,挥舞着一根拐杖,沙哑着嗓子吼道,连他头顶树上的积雪都似乎往下震落了些。
“凯瑟家的勇士们!带领警备队迎战!波豪的狗,一条都不放进来!”
旁边一个红鼻子的高个青年,赶紧扶住他的老迈身体,以防他从车后面倒摔下去。
他将亢奋的老人轻轻搀扶回座位,还细心地给他正了正厚厚的坐垫。
“斯坦因爷爷,别喊了,不过是送委任状的使者,还就两个人而已。”
回报他的是老人回头不客气的目光,他先用了不短的时间辨认说话人,这不全是他年迈的问题,如果有几十个孙子谁都会这样做的。
然后,斯坦因又喘息了半天才攒够了训斥孙子的力气。
“今天轮班的是……卡普啊,你这小兔崽子……懂什么?波豪是狡猾的……狐狸,凶狠的豺狼,六年前就是他用同样的阴谋手段,天天试探骚扰我们的军队,时战时和,反复……无常,让我们放松了警惕,才失去了整个希尔波斯!整个……希尔波斯啊!”
卡普揉了一下额头,故意连珠炮一样说道。
“怕什么?您不老是说我们有五十个瞭望暗哨,一百猎人日夜巡逻,还有五百个山路陷阱,一千个赤晶爆弹已经布满了森林,还有两千绿林好汉做援军,就算是希尔波斯的雇佣军五个军团都倾巢出动,也是绝对有来无回吗?”
“嘘!小兔崽子别那么大声,这是……军事机密!”
红着脸的老头子有点不自在,不知是因为骄傲,还是心虚。
然而,红鼻子青年似乎没怎么安心,只是望着越来越近的使者出神,他察觉到到今天来的又是生脸,那新领主每天派来的人都不一样,确实让人有些不明所以。
“这些人的怎么总是来的这么早?而且一天都不迟到?狼崽子在想什么?”
他自言自语地说,旁边的长辈们似乎也听到了他的话,长辈们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了憎恨和恐惧的神情。
“孩子,你的心思最细,可要好好观察!这次要来的,是瘸子波豪的小崽子,该死的狼种,布里安·舒尔茨,对,就是我们家,夜里吓唬小孩子用的那个……”
使者的身影在阳光下开始清晰起来,两个打着白旗的雇佣兵,和以往类似,一个高一个矮,没有亮出任何武器。高壮的那个,手里拿着一个火漆封着的纸筒。
卡普咂了咂嘴,他观察了快两个月,再大的耐心也到头了,一个破筒子有什么纸好猜的?
真不放心打开看看啊,何必这样烧了后,再提心吊胆。
有时候,尊严真是让人自我折磨的最好工具,尤其是自以为是的尊严,总是把自己的真名傲慢隐藏起来。
他这样的年轻人在松恩并不少见,少年时代不懂事,长大也就没有对波豪的刻骨仇恨,至于布里安.舒尔茨,那就更是熟悉的陌生人。
“六年前,就在前面的山崖上,他杀了我们部队的统帅瓦尔特,抢走了波豪的女儿。”
有人用手指着前面的险峻山路,声情并茂,绘声绘色,显然是熟能生巧,让人觉得这不是苦大仇深的苦主,而是讲故事后准备讨赏的导游。
“你们知道吗?那小狼崽子可凶极了,简直像不怕死似的,胸口,对,就是这里,插着统帅的佩剑!被砸断了一条腿奄奄一息,统帅一手扼住他的咽喉提起来,他却出其不意地用牙齿撕开了他的喉咙!就用了一秒钟!”
故事虽然老,但这是松恩的特色,不能不品尝。
“这里,就是狼崽子抱着波豪的女儿跳下去的地方,你看有多深!他们坠下悬崖后,可了不得了,整座山就开始燃烧了!恐怖的黑烟遮住了整个天空,我们的军队上百人跑,最后活着出去的只有七个!”
讲话的人说到这里露出异常恐惧的神情,他的语气一定会让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人浑身发冷。
“可是,那狼崽子没有死,有人看到他背着波豪的女儿,硬是走回了希尔波斯海姆,赤脚上都是血。如今,这条长大的饿狼,不死身的恶魔,就要回来复仇了……”
这段话卡普听了不知多少次,恐惧早就被换汤不换药的陈词滥调冲淡,而且每次听完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增长。
试想,一个寡不敌众,却浴血奋战,甚至还死里逃生,引起滔天灾难的怪物,当年只是个比他还小的孩子,谁不好奇,他现在又是什么样的人?
没有意外,信使又白跑了一趟,最后眼看着委任状烧得灰飞烟灭,才悻悻离开,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布里安.舒尔茨……你怎么还不来!有本事真刀真枪的来干一场,咳咳……哎……”
老人发出一声叹息,分不清是落寞,还是寂寞。
最强国学领主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