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节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领主大人！”

靠领主最近的米勒惊叫一声，想都没想就奋不顾身地向黑幕中冲去。一名战地最高指挥官，就这样短暂地忘记了自己的责任，其实还是挺失职的。

然而勇敢和忠诚在神秘事物面前也是无济于事，那团巨大的漆黑浓雾仿佛会挑选访客。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指挥官米勒就已经大瞪着眼睛，一头从里面钻了出来。

“米勒队长，领主大人呢？”

士兵们都顾不上伤势，只是焦急地围拢米勒。米勒用不可思议地目光望着那遮蔽所有光芒的黑暗，像个哑巴。

“队长！你到底看到领主了没有？”

“嗯？！我怎么怎么快就出来了？里面没看到领主，但是有很多光在跳舞，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那种光……”

半天才如梦方醒的米勒，像被冰水浇透一样回过神来，他摇着头喃喃自语道。

所有的士兵都面面相觑，然而就在他们疑惑之时，那团黑暗却发生了令在场所有人毕生难忘的变化。

一瞬间，周围的温度似乎都变冷了，本无形状的黑暗开始扭动旋转，将丝丝缕缕地黑暗，向黑暗的中心凝聚。

空间上渐渐形成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巨大黑色球体，旋转还继续将近乎实体的黑暗不断向中心压缩。

球体已经缩小到了仅仅比人体更大些的状态，距离较近的人都能清楚看到地面由于受压沉陷的痕迹。

很显然，这还是一个有重量的黑球，表面散发出令人敬畏的神秘力量。

黑球面向土匪军的正面，开始隐隐浮现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斑，仿佛植物幼苗正要势不可挡地破土而出一样。

斑点越来越多，不少好奇的士兵甚至都顾不上正在冲下来的角兽群，也要探着偷偷斜眼望上两眼。

“所有人，包括受伤的人都闭上眼睛！马上！”

突然间，布里安的声音出现了，米勒和所有人都惊喜不已。好在平时形成的习惯，让他们马上选择服从一条来自领主不明所以的命令。

不少老兵还主动帮助新兵和伤者，所有人都闭上或者捂上了眼睛，还有人直接转过身去。

大敌当前，在战场上这么做简直是不可理喻。如果不是布里安有积累的恩义和不败的威信，雇佣兵出身的士兵们没谁会做这种蒙眼吃亏的傻事。

世事无常，有的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将士们即将深切地理解领主大人总是念叨的这句话。

无数光斑就在人闭眼的刹那间，如同被无数利刃剧烈切割一样，处处皲裂开来。喷薄出的金色光芒瑞彩千条，亮度犹如将太阳拉到了地面，笔直向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照射而出。

发狂奔跑的几十头角兽被首当其冲地射中，难以想象的强光彻底破坏了动物瞳孔下的感光层，视觉在一片透亮到发白的恐怖刺激下永远消失了！

再瞪大眼睛也无法看到任何东西的动物们发出一连串可怕的悲鸣，四下乱窜，互相倾轧，慌不择路地向所有没有障碍物的方向夺路而逃。

少部分角兽还在盲目向坡下奔逃的过程中绊倒翻滚而下。很可怕的是，还有一部分在混乱中居然掉头倒戈，朝土匪本阵冲了过来。

已经跟着角兽下坡的土匪阵列上，数百人的前队已经是一片彻底的混乱，前面几排的精锐武装匪徒已经和那些瞎眼的角兽一样，捂着眼睛痛苦地惨叫打滚。

他们的视力因为前所未见的光照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任何色彩都已经成了美好的回忆，仿佛一片本来多姿多彩的田野，瞬间只剩下一片大火烧灼过的焦黑土地，再也寸草不生。

被夺去视觉感官的恐惧，占据了人的神经，这些手持武器的匪徒鬼哭狼嚎地乱抓乱握，大概是想用其他的感官去弥补视觉丧失后的无助和恐慌。

徒劳的挣扎，只能造成前排队伍全线的溃乱。人们是如此的嘈杂，以至于那些脚下雷动的巨兽再次返回，都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既不闪避，又不抵挡，更没人发出警告，前排的匪徒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横冲直撞的角兽集群踩踏，一群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伤亡惨重。

前排阵列顷刻就被践踏的千疮百孔，所有的长枪、弓箭和刀剑都失去了意义，只有角兽的尖角和铁蹄在摧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匪徒。

不少原本凶悍之辈也被吓破了胆，神经质地朝周围漫无边际地挥舞起武器，而更多胆小的丢了武器，随便朝一个方向玩命的狂奔。

后排那些因为坡度和前排遮挡，侥幸还能揉眼睛看到模糊影像的土匪们，目睹了前排的混乱之后，已经来不及重新组织队伍。

他们一面要面对前面没头苍蝇一样的逃兵冲击，还要对付那些意犹未尽的发疯角兽不择目标的攻击，本来好不容易搞到的决战武器变成了自己的噩梦。

“撤退！撤退！”

这句简单而理智的命令，不知道在土匪阵地上喊了多少次。此时此刻，无论是挥舞旗帜，还是呼哨暗号都已经无济于事，就算派人去通知，也无法让前线已经失明的人有效执行。

无论哪一支土匪的队伍都受到了打击，而且短暂失去了指挥。

最致命的是，前排带领匪军的大小头目们几乎被一扫而光，近千名匪兵们已经成了一盘散沙。希尔山脉里土匪们几十年积累的家底儿已经元气大伤，这股祸患走到了最生死存亡的关头。

土匪们也不是只有坏消息，他们可以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几大匪帮的大头领之前因为在后面商议大事，反而逃过一劫。

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队伍当场还未接触敌人，就被可怕的晶化术一击崩溃，各位头领除了惊悚得发出不出声音，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大家可以睁开眼睛了。”

布里安的声音再次出现，手下们就像犯罪被松绑的人一样如蒙大赦。时间虽短，人人却像度过一个难熬的冬天。

就在刚才，米勒和士兵们从指缝里，都能看到比平时阳光还要炽烈的金光闪耀。他们中确实有人试着让自己偷看一下情况，然而在可怕的光芒中，眼睛是很诚实的，很快就没谁再敢做出能弄瞎自己的傻事了。

由于及时得到了警告，他们比坡上的土匪幸运太多了！

黑色的球体早在刚才光芒最盛的时候，就开始悄无声息地萎缩了，仿佛融化的冰雪流入了泥土中，再也不见踪迹。

周围的夜色慢慢由漆黑转为了黯淡，但是没有人注意到这点，一切就如没有发生过一样。

布里安的身形慢慢地显露出来，他的身后是刚刚现身的雪妮.霍恩，她还是披着熟悉的斗篷，带着兜帽，恬静而优雅地跟着布里安向前走。

“领主大人，您没事吧？”

米勒的眼里都是热切与惊喜，其实他内心疑点重重，自己可是完全没看见他们啊！不过领主大人平安无事是最重要的，只有他才能带领大家继续战斗，现在领主大人的威信是真正深入了人心。

布里安.舒尔茨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红，他长舒了一口气，转身面对着众人，给雪妮深深鞠了一躬。

“霍恩小姐，我代表领地向您表示感谢，您送给了我们一场辉煌的胜利！”

雪妮则摇摇头，抬头仰望着夜空，伸双手按在胸前。

“诸位要先感谢万能的女神才对，女神的力量至高无上。”

她难得正经了一下后，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领主大人，领主大人！人家要的奖赏呢？”

布里安正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柄战斧，听了她的话，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道。

“您看起来状态不错啊，活蹦乱跳的……现在需要我背吗？我记得，您说过自己很有耐性……”

“唉，我之前真是多嘴……您去战斗吧，别管我这诚实的傻女人了……”

雪妮默默戴上兜帽，那个失落的姿态，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于心不忍。

叹了口气，她朝他轻巧的摆摆手，自己则往一栋房子跟前走去，边走边没好气地抱怨。

“我真服了您了，背女孩子一下，您还吃亏吗？去吧去吧，别浪费了人家的晶化术，那边乱糟糟的难看死了……过去把他们赶走，然后背我回希尔波斯海姆。”

“一言为定！您消耗的光晶，我也会补偿的”，布里安冲她点头致意后，朝已经跃跃欲试的手下举起了武器，“女神保佑我们，现在把土匪彻底消灭！”

“ 女神圣洁！消灭他们！”

士兵在奇迹的面前士气大振，陷入狂热。没有受伤的人纷纷操起武器，跟着领主冲上了满是弓箭射击和角兽践踏的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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