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平静的水面

“匠人一生的追求，都是能让自己制作的物品拥有灵性。”桂木匠对李子勾两人说道，眼中有着向往，同时也有遗憾，遗憾于自己穷尽一生也没有制作出过拥有灵性的工艺品。

他叹了一口气，对着面前两个认真听讲的小不点说道。“匠这一生分为两种，一种为名，一种为灵。”

“为名者处心积虑迎合官员的兴趣，做出官员喜欢的物品来讨得他们的欢心，使得自己的名头更上一层楼。”

“为灵者穷尽一生追求自己的梦想，让自己经手的工艺品能包含灵性，甚至是能做到独立思考。”

桂木匠吧嗒吧嗒抽着烟，让桂老三两人能自己思考一会儿。

他自己算是中间派，做的物品都是认真规划好才制作的，可他用心做了这么久，依旧是没能产生拥有灵性的物品，也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让本是死物的物品拥有灵性。

希望他们俩能找到自己的路吧。桂木匠吐出烟雾，轻轻用手将烟扇开，为他们俩的未来思考着。

时间过得很慢又过得很快，往往在人们感叹日子很长的时候从身边悄悄溜走，直到回过头来时才会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一转眼六年的时间就过去了，原本还是两个小不点的桂老三和李子勾两人都成长为了少年。

桂老三今年十八岁，一米七出的个子，还没娶妻，整天埋头在木工房里制造工艺品。

李子勾今年十四岁，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与相差四岁的桂老三比起来完全像个孩子，不过他自己完成的委托却比桂老三多上数倍。

桂木匠由于经常吸烟的缘故近些年身体不是很好，老是在说着话的时候咳嗽，一咳嗽起来还咳个不停，桂老三两人很担心再这么咳下去他会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于是两人都在劝他别吸烟了。

天空中密布着乌云，十分阴暗，带给人的感觉也是非常压抑。有雷声在暗处传来，可却见不到有雷光闪过。

天气有些闷，走在街上的人都扇着衣裳，似乎也忍受不住这样闷热的气氛。

李子勾坐在木工房外的走廊上，抬头看着阴暗的天空，无所事事。他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这些天也没有新的订单下来，是他能够偷懒的一段时间。

房外种着几棵葱郁的树，嫩绿的枝叶像在伸着懒腰，又仿佛是在向上天乞讨些许雨滴来滋润自己。

“大概要下雨了。”李子勾没有回头，轻声道。

没有得到回应，也算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他自己在雕刻的时候也听不进别人说的话，若是在这时得到回应，那他就要怀疑桂老三是否专心了。

不能心分二用，这是桂木匠严肃强调过的事情。

有些昏暗的木工房里，桂老三手里拿着刻刀，眉头微锁，很细致在为面前的人偶刻画着脸，下刀的时刻不多，很长的一段时间在思索，思索下一刀该如何下，才会让面前的人偶更加完美。

这些年他已经雕刻过不下于五个人偶了，那些都是他用来练手的，他仍旧记得第一个人偶雕刻成功时他的喜悦，虽然那个人偶太过于惨不忍睹。

一想到当时那个画面，他就忍不住露出笑容。摇了摇头，发现自己注意力已经不集中了，他也就放下了手中的刻刀。

外边压抑的天空似乎触手可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倾盆大雨铺天盖地的洒下来。

“要下雨了？”桂老三轻轻拍走手上沾染到的木屑，问道。

这个人偶依旧是练手的作品，不过下一个应该就能开手准备自己要相伴一生的人偶了，对此他已经有了一些感觉，对做下一个精致人偶的手感以及灵感。

桂老三握了握拳头，似乎他憧憬的未来已经随手可握了。

“大概是。”李子勾随口回答道，他盯着院子的小池子在发呆。

小水池很小，大概就两个人大小，水很清澈，能一眼就看见底部的沙粒，其实也不深，大概就一根筷子的高度，里面养着两三条从河流抓来的小鱼。

做这个小池子其实就是为了昨晚木工后好洗手，只是为了让这里更有生机，桂老三同李子勾两人特地去抓了鱼。

池子的水面很平静，几条鱼儿经常浮出水面吐着泡泡。

“你那个人偶大概要完成了吧？”李子盘着腿，双手托腮问道。他的表情看起来很平静，有种和尚遁入空门的那种感觉，但又不是很相像。

“不一定，大概还要过上一阵子，也有可能明天就好了。”桂老三摇摇头，顿了一下，大概是觉得这样回答的不是很明确，他继续开口道。“得看感觉，若是感觉对的话明天就能完成，若是这阵子都没感觉的话那就只能等到有感觉的时候了。”

李子勾点点头，他大概清楚桂老三在说什么。

无论是他们这行也好，还是别的制作行业也好，灵感向来是能起决定性因素的，当灵感来了的时候，就算你想拖延一下都拖延不得，因为这会直接让灵感流失，不记下来的话很快就会忘记了。

“那这个就是你要相伴一生的人偶吗？”李子勾扭头看了一眼还没雕刻完的人偶，身材有些妖娆，但是让人的感觉不太对，还是少了点什么。

“不是。”桂老三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他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之前要跟李子勾说这些，真是非常让人尴尬。“大概要等下一个。”

“哦。”李子勾再次点头。“师傅说要让媒婆给你介绍相亲对象了，你要怎么办？”

暗处有雷声传来，那一瞬的炸裂感，惊吓得街上的行人抬头张望，随后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我还不想成亲，我要去跟爹说一下。”说着，他急匆匆跑向了前厅。

李子勾看着桂老三离去的背影，慢慢的支起自己的双腿，双手环抱着腿，然后将下巴抵在膝盖上看着远方。

乌云遮蔽天空，有雷声似狂兽怒吼般响彻整个小镇，大雨在这一刻倾盆而下。

他看着雨，青涩的眉目稍微长开了，眼里带着些许茫然，十四岁的李子勾，已经有了自己些许扰人的忧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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