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神来之笔

大雨滂沱，连续下了一个星期，在别的地方往小镇看时就会发现整个小镇都处于雨幕之中，似雨中遗世独立的佳境。

桂老三躲在昏暗的木工房里，手中拿着刻刀，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往人偶尚未完成的脸上下刀。

在这个心中含有怒气的时候其实是不该下刀的，这会让雕刻出来的物品含有怒意，又或者是下刀太重直接损坏。

他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爹非要让媒婆为他介绍对象，明明他还不想成亲。难道以为自己成亲了就会放弃成为人偶师的梦想吗？别做梦了。

桂老三一边嗤笑着桂木匠的痴心妄想，一边在木偶的眼角处敲下一刀，只是这一刀滑了，木偶的眼角处往下出现了一条淡淡的痕迹，像是疼痛后落下的泪痕。

他慌忙的放下手中的刻刀，捂着木偶的脸仔细打量，心中满是懊恼。

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雕刻的，一刀可能会直接毁了一个整体的。

不过认真观察之后他发现这一刀不仅没有让人偶出现损坏，反而越显得它的娇媚，虽然没有出现灵性，可却让它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看到这种情形，桂老三不免露出笑容，虽说这只是一个练手的作品，不过这一次却是让他受益匪浅，在往后打造自己真正想要的人偶时，这一刀绝对会发挥更大的作用。

他心满意足的坐在走廊上，任由些许打落的雨滴溅到他的身上，带着凉意，驱散原本急躁的心情。

风吹过时会感觉很冷，全身忍不住就起了鸡皮疙瘩。

桂老三双手狠狠搓着自己的胳膊，听着逐渐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远远的还有咳嗽的声音传来，但十分细微。

脚步声停在他的身边，随后也盘腿坐了下来。

“我爹跟你说了什么？”桂老三看着李子勾的侧脸，问道。

虽说他们隔了四岁，但却并没有出现以大欺小的场面，相反他们的感情因为整天窝在木工房的原因还非常要好。

雨滴持续打在池面上，荡开了涟漪。耳边是打落在砖瓦上的清脆响音，又有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上的滴哒声。

李子勾仍旧有着茫然，像是对未来的考虑，考虑得不到答案而陷入迷茫。

“师傅说，两年后让我自己出去开店。”

“那不是很好吗？”桂老三搂着李子勾的肩膀，羡慕的说道。“我啊，早就想出去了，可我的人偶还没完成。”

“可师傅让我去别的镇子，说是会影响到生意。”

“你不想离开这个小镇子吗？”

李子勾摇着头说道。“我想跟你和师傅待在一块儿。”

“那肯定是不行的。”桂老三露出了牙，眼中带着憧憬。“我想去京城!”

“据说那里有我大宋最厉害的人偶师，我想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留在他们身边学习操纵人偶的方法。”

说到这儿，桂老三拉着李子勾起身让他看看自己今天刻下的杰作。

“你看这条痕迹。”桂老三轻轻抚摸着木偶眼角落下的泪痕，像是在感受这其中蕴含着的力量。“这是我刚刚不经意间失手刻下的，却是让这人偶更添了一份姿色。”

他的面容有些沉醉在这雕刻的力量之中，冥冥中有万种可能，哪怕失手也会带来好的收益。

“你刚才是怎么雕刻的？”李子勾认真打量着人偶的整体，在之前他看的时候分明这人偶只能给五分，可就是这道泪痕，李子勾愿意给它打七分。

说到底仍旧是先前整体雕刻得不行，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神来之笔？

有时灵感不一定能让整体趋于完美，但一道神来之笔绝对能让整体晋升一个层次。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在雕刻的时候失手了。”桂老三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你有记住刻下这一刀的感觉吗？”李子勾在桂老三的手放下之后就伸手去触碰那道泪痕，他也想尝试一下自己能否从中悟出新的雕刻技术。

“记住了一些。”桂老三拿起刻刀在空中模拟着刻画，似乎想重现刚才的感觉，但又找不到那种感觉了，他露出疑惑的表情。“虽说记住了一些，可要时刻都用出来的话还是有点不行的。”

桂老三脸上带着笑意，对李子勾说道。

“我接下来要着手准备做想要的人偶了，我把这段时间安排在一年内，一年内做出来的话我就准备去京城了。”

“等我走了之后，我爹就不会逼你去别的镇子开店了，你可以一直待在这里。”

走廊外的雨下得稀里哗啦的，常人都觉得有些烦人，可在桂老三看来却是有些醉人。这场雨，下得有些及时，若不是这场雨，说不定他现在还在梨园里看牵丝戏呢，哪能得到这道神来之笔。

“你真的不打算继承这家店吗？”李子勾问道，他歪着头问道。“你爹真的很希望你能接下这家店的。”

桂老三很认真的摇了摇头，他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的，要不是为了做个我想要的人偶，我连雕刻技术我都不会学，我现在就想着将人偶做出来，然后去学习一下如何牵丝。”

“其实我到现在依旧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牵丝，能跟我说一下吗？”

桂老三眨了眨眼睛，摇头。虽然有很多东西他能跟李子勾分享，但是这件事只能是他自己的秘密，他只会一个人藏在心中。

“那你还会回来吗？学完技艺之后。”

“也许会。”桂老三嘴角有着笑意。“怎么？你希望我回来？”

李子勾没有说话，只是很认真的点头。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桂老三不要去京城，因为近些年师傅的身体不是很好，万一被气得身体更差了咋办？

“放心吧。”桂老三拍了拍李子勾的肩膀，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会回来的，到时候我希望能在镇子上的梨园内工作，之后就再也不走了。”

“我真的只是去学技术的。”他耸了耸肩。

走廊外有风吹来，将他们吹向了各自期望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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