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你有事

痞子是看出来了，眼前的这个小孩并不在意偷鸡的事情，不然就不是小七自己孤身来质问了。如果确实如他所说，他在自己行窃时忽略的角落瞧见了自己，那么直接叫人拿了自己便是；反之，诓自己承认了也没有用，毕竟他可找不出一只鸡赔给他。他也是个聪明的主儿，这时候回过神来了。

“说吧，有啥事想要哥哥我帮你一把的，哥哥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这样的小可怜虫计较，放平日里可得好好替你长辈管教管教。这会儿就这么算了，咱也瞧出来了，你也是不善言辞，就想找个拙劣的借口和我搭话，先说好，偷鸡摸狗的事咱可不干。”痞子义正言辞道。

听到前面的话时，小七气得胸口一紧，总算耐着心听完，才明白过来痞子到底是服了软。但是既然暂时达到了目的，也就由着他口头上占点便宜了，张弛有道才是爷爷灌输给他的原则。小七心里默默想到，不知觉情绪低落了起来，今后可就一个人过日子了，可不能混到痞子这般地步去。

痞子自然不知道他在别人心里又被嫌弃了一阵，见小七很快就不再追究于他，心里落得轻松许多。偷鸡摸狗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他当然不想人尽皆知，时常自忖自己和别的混子不同。

几年前闹了旱灾，村子里青黄不接的时候，他曾经偷偷离家，跑去了隔壁州府闯荡，运气好跟在一位军中退下来的老兵后面走动。老兵也是个实诚人，见他体格不错，那两年里把手底下的功夫传了个八九成给他，顺便带着他识得了几个字。直到后来老兵被一位乡绅看重做了团教，他不愿被束缚，也因为离家许久，才告辞还乡。

临走时他给老兵磕了几个头，算是对他的恩情表示感激，那些年混江湖，才知道像他这样的愣头青根本走不远，孤身乱跑的少年要么被盗匪劫了上山，要么被地方扣下做了仆役。老兵于他，亦师亦父。

他时常琢磨着回去后做出点事，好把老兵接过来赡养着。只不过出去后到底见了些世面，回到乡下，痞子那握惯了枪棒的手再不能够矮下身段去扛起锄头。

再加上他认了几个字，看了几本书，而这年头村里识得大字的也就两三家，称得上文化人的就更是稀有。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少年的爷爷是文化人，少年故去的父亲也是，要不然至少能客气些，或者博得他的些许尊重，也就不会有偷鸡一事了。

也许正因为如此，深有涵养的葛爷一家才和这里格格不入，被粗俗的民众所不容。

眼高手低地在村子上混了两三年，痞子还是一事无成，倒是始终没有丢下传授下来的武艺，这些年愈发壮硕了。也因此颇得附近小姑娘欢喜，至于有没有祸祸几个，按他平日里吹的牛皮来说，是肯定不少的，只不过也没见哪家的家长逮着他要他负责。这和其他混混又好像有点差别，他们一部分声名狼藉，一部分被迫成家改邪归正，少有他这么自在逍遥又不滥的。

痞子心里一直装着“盗亦有道”四个字，碍于生活所迫，这四个字的标准就在他动摇的时候一改再改，不断刷新下限，现在仅仅是不在自己村里下手而已了。没办法，他的一身腱子肉靠着每天两三顿粮食，哪里能维持得住，如今已经把附近四村八乡都转个遍了。

只是头一回在小七家就失了手，使得他颜面无存，痞子不由暗叫倒霉。他还不想就此断了“手艺”，眼下只好先虚与委蛇，把小七哄高兴了，莫把这事儿捅了出去，坏了他的“买卖”。

小七仰着脑袋，只道：“叔伯们说‘家里需要些女人来帮忙’，我叫不来，我听村里的寡妇聊天时，经常有说到你的，想必你们应该还熟络些，要你帮忙叫几个来。”

这回可轮到痞子不乐意了，手心发痒作势欲打，好不容易强压下不适。最后甩了一个白眼仁给他，“爷可看不上你们村那几个歪瓜裂枣的，谁跟她们熟了，将来我可是注定要娶大家闺秀的。”

只是前面刚把活答应下来，立刻就改口显得自己也太不仗义，便又补充道，“你小子没那么差人缘吧，要不这样，我陪着你走一遭就是了。放心，有我在，她们要想拒绝也得多掂量掂量。”这本是他的场面话，只是说完，连他自己都觉得变了味。

痞子转头见小七鬼机灵地点着头，低着脑袋却悄悄拿眼角瞅他，见自己冷不丁看向他，忙把视线收回去，几步小跑越过他，嘴里怕他反悔似地催促着，“我们现在快走，耽搁了好一会儿，那几个叔伯要饿急了。”

他才疾呼上当，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也罢，也就是在几个身材走形的女人面前露个脸而已，倒不至于要他牺牲色相，说不定谁家有个俊俏的闺女也好趁机饱饱眼福。

要知道平日里痞子是断然不敢走进寡妇门里的，他也清楚像自己这样的闲散人员，去寡妇家哪有什么正经事，那小破门容易进可不容易出。流言蜚语什么的，人不怕他还怕呢，万一出了名，一是不好收场。别人可不管你有没有做点什么，一开始的时候说说乐子，到后面可就越传越真了；二来耽误他做“无本生意”，一旦出了名，有了形象在身，到别处走动容易被注意到。

“这回就去见识见识。”痞子心里琢磨着，转身跟着小七往村里走去。

他身材高大，几步便和小七并肩走了，由于认不得路，少不得慢下步子。村里几个路过的眼尖，便能看到一个不修边幅的青年慢慢踱着步，跟在疾步走着的小七身旁，不免略有好奇之色。

这时候小七心里也是直打鼓，这是他头一回拐弯抹角地说话，只是凭借自己的年幼，放松了身旁痞子的警惕。另外也是赌准了痞子好说话不那么计较，换个人来，谁会和一个小孩子扯皮。

为防止冷场，他有意切了个话题，也为了心安理得，就主动出击，问道：“鸡汤好喝吗？”小七歪过头认真地请教。

“公鸡煲汤？”痞子下意识回道，“咳咳，我的意思是，不是只有大肚子女人才喝那玩意儿……”“卧槽，我怎么会知道？你小子会不会聊天！”痞子有些气急败坏，却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见痞子嘴里犹自不承认，大有越辩越黑的意思，小七心里却莫名轻快许多，眉梢终于不知觉间舒缓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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