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州衙之内,一个身着绿袍的所谓大王,不停地要这些平日里仰望的大户跪拜,行礼,甚至想出来一些戏文里听说的礼数,要他们不停跪拜。
这一场荒诞剧,花费去了不少时间。
荀居躬身陪笑,累得腰酸背疼腿抽筋,肚子里骂了好几个“村”字,嘴里却说道:“尔等大户听着:大王顺天应时,夺了这杭州城。大军初创,缺粮少饷。着尔等为国分忧,献金献粮,不得吝啬!说吧!各位大户,自己要投效多少?钱氏带头!”
钱氏当家人钱益躬身作揖,然后站直了腰板,举右手,升高手掌示意,又翻转一次,脸上都是笑容,这才说:“大王急需粮饷,某等愿意投效!某愿出钱钞十万贯!”
“哇……”钱氏当家人钱益左右都是大户,哗然发出惊讶的响声,接着交头接耳。
鲁大嘴一听,也是喜形于色,当即说道:“很好,很好,好多钱,好多钱!”
荀居慢了一步,已经来不及阻止鲁大嘴说好,他只能抱歉地对鲁大嘴拱拱手,说道:“大王,钱氏所言不尽不实!”
鲁大嘴“啊”了一声,木讷张嘴半天,才反问道:“还不够?”他心中疑问如千万匹羊驼奔腾而过:十万贯啊,还不够?
荀居颇为自信地拱了拱手,才说道:“钱氏祖先钱鏐乃是盐贩出身,早年发达,后来僭越称帝,富有东南!百多年前纳土归宋,太祖皇帝许他钱氏一门永世富贵!迄今,钱氏经营东南已有两百多年,家中财富堆山积海,区区十万钱钞,不过九牛一毛耳!”
钱益闻言大惊失色,急匆匆扑倒在地,跪拜道:“大王!钱氏从未僭越称帝,此事有国史所录!百多年前钱氏纳土归宋之时,财富一同归宋了!如今只是小本经营,家中人口众多,勉力维持罢了!”
他这一番话,鲁大嘴却是将信将疑。十万贯对他一个村夫,已然是天文数字,若是钱氏财富堆山积海,那会是怎么一番场景?是不是家中处处房梁下都吊着肉,每个墙角都堆着酒坛子?
荀居看他迟疑,不禁着急上火,继续规劝道:“太祖皇帝许他钱氏满门富贵,与大宋宋同始同终。只收其土,未收其富!”
钱益终究是多年豪门大族的族长,此时抓住他的语病,拱手对鲁大嘴问道:“方才他说的,老朽耳背,不曾听清……”
荀居一气之下,又说道:“某说的是太祖皇帝……”话到这里,他突然发觉不对了!方腊起兵,僭越称帝,不认大宋,称呼伪宋帝为妖首!
荀居一脸错愕,鲁大嘴也很快反应过来,当场就喝骂道:“拖下去,打死!”
话音刚落,几个乱兵一拥而上,就要把荀居拖下去。荀居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急智,死死保住州衙大堂之上的案桌,扯破嗓子高呼:“先打钱氏,先追粮饷要紧!”
这一高呼,提醒了鲁大嘴。鲁大嘴挥手命令道:“把他留下!先打钱氏!追粮饷!”
钱益还在庆幸自己有急智,可几句话之间,情节翻转让人措手不及!钱益毕竟姜老愈辣,当即也高呼:“某等愿意将全部资财充作军饷!”
鲁大嘴闻言,拍案哈哈大笑:“老贼原来框我!来人啊,拖下去,重重地打!”他看过县官断案。那县官往地上一丢火签,就有衙役将人犯拖出去暴打。鲁大嘴心中自得:某也坐到这个大官的位置上了!他喜不自禁地乱抓一把火签,纷纷扬扬撒出去,不但没有严肃气氛,反而十分搞笑。
可此时谁敢笑话他?
一群乱兵舍了荀居,狼一样猛扑向钱益,将他就地按倒,操起水火棍就打。这水火棍胡乱挥舞起来,当即把钱益给打得哀嚎惨叫。
其他大户吓得惨呼道:“某等愿意将全部资财充作军饷!”纷纷跪倒磕头。
鲁大嘴看得哈哈大笑,犹不满足,还叫道:“不见棺材不掉泪!都拖下去打!重重地打!”
本来几个乱兵围着打钱益一个人,眼看就要把他打死了,现在鲁大嘴要把所有富豪都打,乱兵只能每个都打,倒是让钱益侥幸逃得一死。
鲁大嘴坐在大堂高位之上,看下面打得惨呼连连,觉得十分过瘾,咧开大嘴笑道:“吃酒,吃酒,将酒来!”
手下乱兵将酒提来,鲁大嘴就在这大堂之上公然大碗饮酒。饮了一缸,酒助性,这性一起,就想起女娘。
鲁大嘴喝问道:“女娘呢?说好给俺的宫女呢?都上来啊!”
荀居当即卖力地冲出去,将那大群青楼小姐赶进来。一时之间,大堂上挨打的富豪惨叫连连,小姐见状惊呼尖叫,凄惨之状,不似在人间!
乱兵驱赶小姐们向前,可此时大堂之内犹如地狱,再看那鲁大嘴,头发蓬乱,女娘们吓得妆容惨乱,畏缩发抖,踌躇着不敢靠近鲁大嘴。
鲁大嘴大怒,看那群小姐不上来,指着当头的一个小姐喝骂道:“某要睡你,你还不上来!”他这么说,那群小姐反而惊叫着连连后退。
大宋文人富豪去青楼,绝不如此粗俗。通常才子要先写词调情,青楼小姐读了满意,就吟唱出来。才子佳人,相互欣赏,诗词作答,饮酒谈心,直到深夜才双栖双宿。这留宿青楼,也不是直奔主题。一个红小姐手下有很多丫环仆人,伺候初次来会的贵客,还得布置新房,点燃红烛,把一夜风流硬是整成新婚一般文雅。
鲁大嘴凶性一发,即下令将那小姐打杀了!几个乱兵过来,棍棒飞舞,可怜一个青春妙龄窈窕女子,才几下就给打得口吐鲜血,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其他小姐见状,慌得赶紧飞奔上来,左右拥戴着鲁大嘴,硬忍他那熏人的口臭,强作欢颜,只是笑语劝酒。
鲁大嘴大呼“痛快”,左右大手各搂着一个,喝到酣处,就在堂上当中行淫。其他乱兵看了,纷纷也对身边小姐动手动脚。
樱雪就在其中。
进州衙之前,樱雪就冷着连对荀居使唤道:“先生,此番护得奴奴等周全,必有重谢!否则……莫怪奴奴终生看不起先生!”
荀居觊觎樱雪已久,正思量着如何将她据为己有。他还没有盘算好,樱雪就先冷冷开口,威慑得他心头那点儿邪念也是冷冷的。虽然出身青楼,可樱雪毕竟是红小姐,逢迎官贵众多,日常惯于拿捏贵客心理,反而有居于上位的气质。这荀居蛤蟆想吃天鹅肉,毕竟心虚,还是被他唬住了。于是荀居偷偷将她和她这谪仙楼之女娘都往后安排。
进入州衙,上了大堂,樱雪哪里见过这样的惨状?也是吓得躲在人群中畏缩不前。看到那“大王”将天外楼的行首就地打杀,樱雪心痛得脸色惨白:如此乱世,如此恶行!原本以为青楼已是地狱,却不曾想到地狱还有十八层!谁料这“大王”还在堂上当众行淫!饶是青楼女子,也不堪如此侮辱!
“大王”如此不堪,其他乱兵也是兽性大发,各自对身边的女娘动手动脚,性急胆大的甚至开始动手剥衣褪裳!凄厉惨叫,让樱雪反而冷静下来。她反而心生急智,亭亭玉立,脸色凛然,倒吓得身边乱兵一时不敢轻易下手。
荀居瞅了一个空,悄悄从鲁大嘴身边退下,奔向那樱雪,一把推开那个乱兵,抓起樱雪柔荑,就往衙门外拽,口中轻呼:“随我走,随我去个安生所在!”
樱雪神思清明,右手被抓,左手反手给荀居一个耳光,清脆响亮!
这一耳光,打得如此响脆,让周遭乱兵一时都懵圈了:怎么?这小姐还敢打“相国”?
“啪”地一声脆响,也让鲁大嘴爬起来张目四望:“什么事?”
樱雪目光凛然,扫视了一圈,把乱兵等都震慑住了,这才缓缓开口:“奴奴等皆是大王所选宫女,奴奴更是大王王妃,岂是尔等可以辱得?”说着,她快步奔向鲁大嘴,扑向他的怀里,嘤嘤哭泣,柔声道:“大王,有兵侮辱奴奴!大王要为奴等做主啊!”
一个美人入怀,鲁大嘴喜得眉开眼笑,更何况这个美人在怀扭动撒娇?他刹那间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大王”,不禁摆起威风:“奴奴莫怕!本大王为你做主!”他扶起那美人,从脸上挤出来一些和气,放轻声音说道:“说说,谁辱了你?”说话间,他才看清楚这个美女肤白胜雪,笑颜如花,于是骨头都酥了:天哪!哪里来的这样天仙一般的美人?以往自己看村中的王寡妇都流口水,如今才知道世间上有这样的妩媚美人!
美人挺直了身,只见她身段婀娜,腰肢仿佛只有一握,说不出的风流。可她柳眉倒竖,银牙紧咬,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奴等皆是大王后宫,奴奴更是大王王妃,唯独大王方可享用,可他们……”美人站挺了,手指着环顾了堂下这些乱兵:“他等侮辱大王后宫,该当何罪?”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堂下乱兵人人都是惊恐,虽然都是仓促组织的闲汉恶少流氓,横行街市坊巷多年,可谁都知道王妃宫女是他们惹不起的!当下乱兵都吓得丢下手中的小姐,向后退了几步。堂下那些富豪趴在地上,有些伤得轻的,神志清楚的,也是心生惊叹:好一个青楼小姐!胆魄不输男子!
荀居吓得魂不守舍:天啊!自己怎么沾上这个厉害女娘!想起来刚刚还拉拽过她,不由得用力在身后衣裳上擦了擦手,又往后躲一躲。
鲁大嘴把小眼睛一瞪,带着三分醉意暴喝道:“打杀了!全打杀了!”
这命令,却没有办法执行。这在大堂之上淫辱“宫女”,在场乱兵几乎人人都做了,谁来把他们打杀了?当下,就有不少乱兵起了异心:贼厮鸟,你要杀我,不如某先杀了你!
鲁大嘴张着朦胧醉眼,看下面无人肯动,不由得大怒:“直贼娘的,尔等还敢反了不成?”
在场乱兵大小都头多是本地无赖闲汉恶少,几个都头私下交头接耳,当即取得一致。当下有人暴呼出口:“他要杀了俺们,不如俺们先杀了他!杀了他!分宫女!分宫女!”
起初几个流氓都头吆喝,很快就有几十个人响应,紧接着乱兵大哗,于是大堂之上,局势瞬间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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