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孙策使一人去知会韩当,让其不必前来相见,又遣吕范率众同孙河、陈宝往江都接母亲弟妹到丹阳,自单骑出寿春,直往南去。
疾驰一日,傍晚赶到历阳,但见城内到处都是难民,城外仍不断有人拥进来。其时已是十二月,历阳护城河冰冻三尺,城头怒雪肆虐,众难民托儿带口地迁徙,当真是道不尽的凄凉。孙策一打听,原来泾县大帅祖郎率万众攻没丹阳诸县,士民奔走,竟渡江西来。孙策再细问现状,都道丹阳尽没,唯剩秣陵。
当晚孙策在历阳过夜,天明渡江,正午赶到秣陵城外,报上姓名。过不片刻,一位少年军士来城头往下一探,叫声:“兄长!”孙策一看,却是孙贲幼弟孙辅,即道:“你大哥可好?”孙辅道:“甚好,听闻兄长来秣陵,太守大人和大哥都甚高兴。”当即命人开了城门,引孙策径到郡衙来见吴景。
甥舅相见,寒暄数语,忽报孙贲前来,吴景忙叫请进。只见孙贲一身戎装,老远喊道:“孙策!”大踏步进厅来。孙策迎上前,伸开双臂,却见孙贲身后跟随一人,抢上前来,一把抱住孙策,叫道:“少主!”孙策一看,却是祖茂。想起当年父亲兵溃梁东,幸得祖茂拼死相救。如今重见故人,父亲却已不在,当真仿若隔世!心情起伏间,孙策只叫得一声:“祖司马!”不能言语。
良久,孙策心情稍定,众人坐了喝茶。孙贲问起孙策近况,孙策遂将向袁术求兵不成,欲来丹阳招募之事说了。祖茂道:“少主有此大志,破虏将军在九泉之下必感欣慰!”吴景望了望孙贲,道:“伯阳看此事若何?”孙贲沉吟一会,道:“今山贼作乱,不日将至秣陵,城内兵员短缺,正当招募,此事可交予孙策。”孙策大喜。当晚拟榜发放。
丹阳诸县多有难民逃至秣陵,群情激愤,两日间便募得勇士三百。忽报祖郎大军已至,孙策当即率队赶往城门。及上城头,孙贲等人已先到,众人放眼城下,贼军前部先至,距城一里列为方阵,七七合四千九百人,皆赤裳,望之如火。阵列齐步而前,当先一将骑赤马,着丹甲,至城下一箭处打个横手,止住部伍。孙贲知孙策曾在庐江会过祖郎,问道:“孙策,那是祖郎?”孙策摇了摇头,手指远处,道:“在后面。”孙贲看去,贼军后部亦已列好阵队,九九合八千一百人,皆白裳,望之如荼。阵前一将着素甲,长得身粗头大,正是祖郎。
城头军士见此阵势,均畏惧,一人道:“征虏将军,祖郎已席卷整个丹阳,秣陵守得住吗?”昔孙贲初投袁术,袁术上表其领豫州刺史,行征虏将军。今孙贲虽为丹阳都尉,然将军位尊,治下士卒皆称此号。只听孙贲道:“秣陵,丹阳郡治所在,财物所屯,祖郎不先取,为何?”众军士转首互望,皆问:“为何?”孙贲道:“不先取,非是其不欲,而是其不能!祖郎无能也!”众军士大笑!孙贲又道:“兄弟们!今日是十二月十二日,再有十八日便过年了!祖郎劫掠诸县,他为了什么?他就是为了过这个年!十日!我等只须守城十日,至多半月!祖郎必退!”将帅许言必胜,登时军心大振!
孙辅手提两张强弩,高声道:“兄弟们,敢否一较高下,看谁杀敌多?”众军士笑骂道:“我们手上的是弓,你拿的是强弩,这怎么比?”孙辅高声道:“不敢比的是孬种!”众军士连声笑骂,皆不服。孙辅不去理会,将一张强弩向孙策一递,道:“兄长,给!”
孙策长眉微扬,向孙贲道:“兄长,城中有多少兵?”孙贲道:“四千。”孙策点点头,只听孙贲又道:“你所募三百人,新编一部,以你为别部司马。”孙策道:“是!还请兄长赐番号。”孙贲道:“你的部伍,自己取名。”孙策沉吟一会,道:“兄长号征虏将军,便请以‘征虏’二字为名,可妥?”孙贲道:“无妨。”孙策一行军礼:“征虏部待命。”孙贲想了想,道:“新军无战力,且做后备,你先训练一阵吧!”孙策领命。
孙子兵法有云,全军为上。是故两军交战,攻方多会派使劝降。祖郎一介山贼,虽善战,此节却不理会。只见他一声令下,贼军呼喊着蜂拥冲上。城头弓手早已待命,一阵密集的箭雨射下,贼军登时翻到一片。前排弓手后撤取箭,后排弓手换上,孙贲令旗一挥,又是一波箭雨射下。祖郎一看形势不对,忙鸣金收了兵,退后二十里扎营。
城头汉军也收了队伍,忽见东首道上三骑飞驰而来,不一会到了城下。孙贲瞧一人面熟,叫声:“伯海!”当即命人开了城门。三人正是孙河、吕范和陈宝。
孙策原遣百人去接母弟,今只得三人前来,不由得心一沉,忙下了城墙。只见吕范扑上前来,跪倒便哭。孙策面沉如水,道:“出了什么事?”吕范道:“是陶谦狗贼……”只说了一句,已泣不成声。孙策眼一横,道:“伯海,陶谦做了什么?”孙河道:“少主放心,老夫人和几位小少主都安好。”孙策厉声道:“我的一百儿郎呢?”孙河惶恐,顿了顿,才道:“子衡与河自寿春入江都,陶谦谓我等是袁公奸细,欲对徐州不利,命将老夫人众小少主拘押。子衡与河述说不清,无奈之下,兄弟们秘夺老夫人南奔。徐州追兵四出,兄弟们奋命堵截,寡不敌众……”孙策喝道:“如何?”孙河道:“全军……全军覆没!”孙策一拳击在城墙上。
孙贲早下了城墙,在一旁听了经过,问道:“老夫人等人现在何处?”孙河道:“我三人护着老夫人等人渡过江,听闻丹阳山贼作乱,我等怕有闪失,只得将老夫人等人先安置在曲阿。今是否多派人前去接护,还请少主定夺。”说着眼望孙策。孙策缓缓回首,扶起吕范,道:“一切等此间事了再说,卿三人舟马劳顿,且先去用饭歇息,明日随策检阅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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