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陌睁开眼睛,入眼是一片低矮的茅草屋顶。环顾四下,自己正处在一个逼仄小屋内。只见床板边缘坐着一个身着玄色衣衫的书生,正与坐在窗前的林逾蓝细声说着什么。
“你是谁?”卫陌张嘴问道,却发觉嗓子干哑,又有一股恶心感涌上嗓门,“呃呃”喘着气想将嗓中异物咳出。
那青年听到声响,立刻站起。
“你轻些,慢慢来。”
一边说着一边托着卫陌后腰帮他起身。卫陌忍耐不住,对着床边咳出一口血痰。
“你这混蛋,一起来就吐脏东西,你要死了啊?”林逾蓝赶紧跳起来大叫道。
那书生立刻竖起左手食指,贴在嘴上轻声说:“嘘。莫要吵。”
“哼,知道了。”
这书生的话倒是真的有效,林逾蓝竟然真的放低声音,不情不愿的站到一边背对两人独自发着别扭。
书生扶着卫陌慢慢躺下,庆幸的解释说:“躺好莫动。你左胸中了一箭,万幸是伤在肩胛下,没有伤到心肺。只是失血太多,断了筋肉,回头还得给你找个大夫好好治下。”
“你是?”
“在下肖敬微,不知你叔叔可有跟你提过我。”书生又坐回刚才的位置,将手放在卫陌右侧肩膀上,脸上带着浅笑。一双凤眼微狭,下巴上拖着一把修剪的极为漂亮的两寸胡须。
卫陌听到就要见礼,却发觉自己半身发麻,连手臂都抬不起。刚举起右手就被肖敬微按了下肩膀。
“说了,躺好莫动。”书生按住卫陌,和颜悦色的说道。
肖敬微声音很轻,但音色沉厚,不急不缓,自有一股让人安心的能量。
“他们呢?”
“在呢。”张彦孝推门进来,门外秦烟倚靠着木墙擦着银枪。
“我叫张彦孝,是肖师兄的同门师弟,与你叔叔也认得。”
“多谢。他们是谁?”
多谢,是为了表示舍命相救的感谢;他们是谁,就是在问追日那些人的来历了。
“不过一些匪类,你且不用......”张彦孝低头,话未说完就被肖敬微打断。
“我来说吧。”肖敬微接口说道:“那些人是专门为你而来。只因令尊得罪了人。”
“我家中如何?”卫陌伸手拉住肖敬微衣袖,一脸焦急。
“暂无消息。”
卫陌努力睁大眼睛,分辨着对方神色;肖敬微也肃着脸庞看向卫陌,观察着卫陌反应。
“带我回家。”卫陌说话虽然有气无力,手却努力拽着肖敬微的衣袖。
“还不是时候,最少要替你找个大夫,等你伤势恢复两天再说。不然怕你在路上就撑不住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我来此之前已经安排山东的朋友前往营救。”
话甫落,门外秦烟低声喝道:“来人了。”
屋内几人立时安静,只听四周“簌簌”之声渐大。
张彦孝立马放下草帘,大步出门。眼见林逾蓝跟在身后,一把将她推进屋内。
“老实待好。”说完就将木门带上。整个屋子只剩几道阳光从缝隙照射进来。
不消片刻,骆丘平等十余人就从三面窜出。山林骑马不便,早在山下就将马丢下。这次是全员出动,连马匹都不让人看守了。
骆丘平看了看日头,环顾天空。再看了看张彦孝和秦烟,以及二人身后的木屋。
这木屋乃是建在一面山岩凹处,半石半木。
“两位,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昨日是我不对,太过莽撞,冲撞了几位。还请原谅则个。不如就将那卫家子交给我,大家各走各道可好?”
见对面两人提枪按剑冷着脸,骆丘平只得摇头无奈叹息:“何必啊?你们都带着伤,就是想等谁来救,也来不及啊。”
“得尽量留活口,来钓肖敬微。”孙平窜到骆丘平身后小声提醒。
骆丘平斜眼看了下孙平,像看个傻子似的,谁知道一道调笑之声从木屋内传出。
“我在呢兄弟。”肖敬微掀起草帘,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朝孙平招呼道。
“你怎么会来的这么快?”孙平疑问脱口而出,脸色怪异。
挂好草帘,拉开门板,肖敬微大大方方的走了出来。直走到骆丘平五步外,双手负后站好。整个人平静无波,就好像是出门迎接客人到来一般。
孙平一眼看去,屋内只有躺着的卫陌和俏生生站着的林逾蓝。视线扫视,四下再无他人。
骆丘平吓了一跳:“肖敬微?就一个?”
出来的人是肖敬微?就你一个,没带人来?
“嗯,就我一个。”肖敬微脸上带笑,举起手指点向自己心口,淡定的回答。
骆丘平满脸惊讶,一股狂喜涌上头,缓缓扭过头看着旁边的孙平一字一顿的说:“还真他娘的,钓、着、了、啊!”
“好事啊!骆爷快一刀宰了他,升官发财就在今日。”孙平嘴巴大张,双臂挥舞,激动的直跳脚。
骆丘平压下心头狂喜,反而有些不敢轻动。
“你既然都来了,昨晚又把那扁毛鸟放跑了做什么?”
“雕不走,我怕你不来啊。”
你要钓我,我也在钓你啊。
哪容思量,骆丘平掏出腰刀,就要动手。
突然——
孙平从衣袖掏出一把匕首,直刺骆丘平后腰。
骆丘平毫不犹豫旋身扬刀向孙平脖子抹去,竟是早有准备。
一寸长一寸强,孙平惊骇欲退,肖敬微抖着眉毛歪起嘴角,忍不住暗骂一句“蠢货”,急忙上前出招救人,一掌向骆丘平拍去。
电光火石之间,骆丘平稳住下盘,刀势不停,逼退孙平,抬起左手,一拳击出,想要硬抗肖敬微一招。
谁知意料中的两败俱伤并无出现,反倒是肖敬微被一拳击飞,落地连退四五步才稳住身形!
“日!名头那么响,功夫竟然这么烂!”
骆丘平满脸不可思议,旋而大喜,向左右大叫道:
“愣什么,动手!今天赚了!”
“师兄退后,我来。”张彦孝提剑上前,要替下肖敬微。却被横出的田富五人拦住。
秦烟银枪一甩,点向两个冲来刀手。只是刚一用力,左腿伤口瞬时崩裂,夜里刚缠上的布条顷刻染红。
尤元义快步冲到骆丘平身侧护住,抬刀杀向孙平。
孙平扭头窜入林中,靠着树木左躲右闪,尤元义追在身后一时半会竟奈何不得。尤元义又想回头帮助骆丘平,那胖子却又回头扰来。直让人烦不胜烦。
骆丘平向前连砍三刀,攻向前方,肖敬微一时支拙。
秦烟咬牙要救,迎着肖敬微而去。哪知背后空门大露,一名刀手举刀朝其后颈砍下。
生死一瞬之际,众人耳边炸响一声爆喝:死来!
声至人至,一人自林中奔出,掷来飞剑,刺死秦烟背后刀手。又一跃冲来,拔出宝剑旋身割破另一人喉咙。
躲在门后探头观望的林逾蓝,看到来人,陡然激动万分,振臂高呼:“爹!”
“你再来迟点,就可以给我收尸了!”肖敬微看到来人,顿时卸下一口气。不防骆丘平腰刀自下向上斜劈而来,势要夺其性命。
谁知林父不管不顾,弃了肖敬微,直向张彦孝而去。不过两剑,剑下再添亡魂。
秦烟奋力一枪,直刺骆丘平膻中死穴,攻其必救。
骆丘平向后一跃,横刀在前,才反应过来林逾蓝喊的那一声“爹”。
“林文铮!”
“全退回来!”
四名刀手连忙撤回。
不撤还好,一撤胆气尽失。林文铮哪肯放弃,与张彦孝携手虎扑,各自收割一人。仅剩两人跑回骆丘平身边。
尤元义再也不顾孙平,直接丢下对方回护骆丘平身侧。
转瞬之间,形势逆转。
不及废话,林文铮一剑斜挑,骆丘平迎头而上。
一息,
骆丘平手背划破,长刀落地。
尤元义、田富二人左右夹攻,张鹜扑向张彦孝。
二息,
张鹜重创,尤元义右腕中剑,田富横尸当场。反观骆丘平当胸被踹,倒飞而去。
三息,
林文铮举剑杀来,欲夺性命。
却闻身后一道怪异嘶吼:别杀!
林文铮也不回头,目光锁死骆丘平,停住脚步。
肖敬微扭头看去。原本躺在床上的卫陌竟然爬了起来,胸口伤处崩裂,整个上半身被鲜血浸染。卫陌弯腰扶着门框,佝偻着浑身打颤。
林逾蓝急忙伸出手,架住卫陌腋下。
“问他,”
一声叫喊,几乎用尽自己全身力气,卫陌努力抬起头,在林逾蓝耳边说:
“我家中如何。”
林逾蓝仰起头:
“问他,卫家人如何。”
“还用问吗?”骆丘平坐在地上,裂开嘴哈哈大笑。
正在众人等待下文之际,骆丘平猛地跳起,伸手拉住尤元义后腰,向后一拽,夺过尤元义掌中腰刀,一边朝着林文铮扑去,一边大喊:
“自然是——全家死绝!”
林文铮侧身扬剑,齐肘断他右臂。
骆丘平痛呼一声:“跑!”
按腰拔刀,一把五寸匕首落入手中,脚步一踏,避开林文铮锋芒,一头撞向张彦孝。竟是宁死也要为仅剩的两个兄弟搏出生路。
尤元义肝胆俱裂,面无人色,惊闻一声“跑”,“哇”的一声怪叫,转身急奔;
张鹜一刀架住张彦孝,闻声不退反进,伸出左手拉住张彦孝长剑,用臂膀夹住。
张彦孝一瞬间只觉一个人影撞入怀中,腹部一痛,正是骆丘平。
林文铮心中一急,宝剑脱手而出,钉在张鹜心口。弯臂勒住骆丘平脖颈,将他拖出张彦孝怀中。
骆丘平身子急扭,奋力转身,头顶林文铮胸口。手中匕首端向林文铮小腹,却被林文铮用右手死死抓住。
骆丘平仰起头,眼角渗血满目狰狞,张开一张大嘴,唇齿间血沫涎出,对着林文铮脖际就是一口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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