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召莫弱所言,在太阳稍微开始西斜的时候,外出巡猎的马队已经回来了。
这一次的欢迎,比之中午的更为热闹,连俺拓耶没也亲自外出迎接他的壮士们。
在这仲秋时节,野物们正是膘肥体壮的时刻,整整五车的猎物,让部落未来一个月都不需要去宰杀牲畜。
今天卫陌没有得到再去练武的机会,而是被召莫弱指使着忙东忙西。
他跟在召莫弱后面学会了杀鸡。数十个被陷阱捕捉回来的野雉,没有得到想要的痛快,而是痛苦的死在卫陌这个未出师的学徒手中。临死之际,也只能尽力的去报复卫陌,让他全身的衣衫沾染血渍。
部落里每一个男人、女人、奴隶甚至是孩子,都在尽自己的力气去处理食物。来往间呼喊着,吵闹着,或相互递着所需的工具,沸反盈天。
就连秦烟也走出来卷起袖子,来替召莫弱搭手。
无数的锅炉在烧着热水,用来烫禽类的羽毛,无数把弯刀,割破野畜的肚皮。
当一轮满月东升之时,几十簇大小不一的篝火连在部落的外围,远远看去犹如火龙一般。
卫陌换了身獐皮袄子,来到人群边缘。他不吃肉,也不喝酒,就拿着一个装满清水的水囊靠在一张黑车的车轮下。
诺敏和乌阳嘎跑来拉他玩耍,被他摇手拒绝。他更喜欢这么旁观别人的快乐,有一种热闹中别样的宁静。
“挪挪。”召莫弱手里也拿着一个水囊,红着脸踢了下卫陌的大腿。
等卫陌挪开半步位置,召莫弱一屁股坐倒,头枕着车轮半躺下。不用想也知道那水囊中装的并不是水。
“你怎么不去玩?”召莫弱偏过头问卫陌。
“不想去。”
“小孩子多动动,别老一个人呆着。”召莫弱用一种闲聊的语气暗示着卫陌,要走出去多与人接触,而不是一个人被动的等别人来认识你。
来到绀南一个月,卫陌的性子算是被他摸的七七八八。也不知道是他家中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还是天性如此,总是一个人呆在自己的一方小世界,被动的接受别人的好意与交往。只是这中秋之夜,本该是一家团聚的时刻,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未免可怜,召莫弱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召莫弱的情绪因卫陌的身世而低落起来,反而是卫陌笑着对他说起话来:“嗯,我晓得,召叔。我现在天天都去山上练功的。”
召莫弱小咪了一口酒,不想再多话,只是静静看着不远处两个比试刀法的汉子。
“怯,生手!”召莫弱不屑的鄙夷道。
与召莫弱恰恰相反,卫陌反而看的劲头十足,眼里带着艳羡的目光。
“当然不能跟你比啊。”卫陌随口回了一句。
召莫弱“嗯”一声表示赞同,往嘴里灌一口酒,却不想被卫陌下一句话呛的连连咳嗽。
“你是玩刀的祖宗嘛。”
召莫弱侧着身背对卫陌,趴在地上又喘又咳,水囊里的酒洒出了一半也顾不上了。
“召叔,你怎么了?”卫陌疑惑地伸出手拍拍召莫弱的背心。
“你这话以后别说,白惹人来笑话我。”
召莫弱刀法不错,确切点来说应该是极好。这段时间卫陌看他玩过很多次刀子,也能分出好坏。
召莫弱见卫陌纳闷不解,一手扯开衣服露出肚皮:只见一道半尺长的伤痕现在右胸肋下。
“看见没,玩刀的祖宗在这呢。”召莫弱一拍伤口,话语间还隐隐带着一股洋洋自得。
平日召莫弱裸身在帐篷里,卫陌不止一次见过召莫弱的这道伤口。就是前几日泡澡时,卫陌还见到过一次。虽说长了些,但在召莫弱浑身十余道伤疤的映衬下,也只是让卫陌感觉他刚毅勇猛,从没有认识到这道伤口有多么凶险。
“再往下半寸,肠子就出来了。”说话的却不是召莫弱,而是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卫陌背后的秦烟。
卫陌回过头,见秦烟与他一样,换了一身厚实的长袖皮袄,正环抱双臂站在自己身后。
“就是,只要低半寸,这肠子可就流出来了——塞都塞不回去。”召莫弱见到总算有识货的捧场,再掩饰不了脸上的得意,扬手甩着衣摆盖住肚子。
“他只是不想杀你。”秦烟撩起衣摆坐在卫陌的右手边。
“什么不想杀我?”召莫弱一听秦烟的话开始不乐意了:“我这命是我自己挣的。你都不知道当时卫凌那小子就在旁边看着,动都不敢动。怂!”
召莫弱说着往旁边草地上呸了一口,见秦烟不答话,又接着絮叨:“你看这天底下,一对一能从人家手底下活下来的,独我这......”
可惜话未说完就被卫陌打断了。卫陌眼里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摇着召莫弱肩膀追问:“这里面怎么还有我三叔的事?”
“你小叔没跟你说?”召莫弱一脸不可思议:“这牛皮王没跟你吹过?”
“你跟我说说。”卫陌坐直腰板,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召莫弱装作不经意放下衣摆拖在地上,任肚皮被凉风吹过打个寒颤。
“那是两年前啦。我和你小叔被肖老三骗去扬州,说要堵个人......”
“这事我听我三叔说过,不是说逮着那个杀手了吗?”卫陌弯下腰靠近召莫弱。
“屁,我就说你小叔爱吹牛,就喜欢糊弄你们小孩子。”召莫弱一声嗤笑:“也不想想,那杀才能在五千军中当街刺死杨行密还全身而退,能那么好逮着?”
“吴王杨行密?他不是病死的吗?”卫陌不可置信的扭头看向秦烟,却见秦烟摇了个头否定了卫陌的说法。
召莫弱舔了舔嘴唇,看向十余步外的篝火,见又有几个年轻人开始窜进场中玩起了刀子,还有不少人或坐或站的围成半圈观看,不时嘴里发出怪叫,也不知是在给人打气,还是在轰人下场。
“你以后回了中原,碰到这种狠人,一定要离的远远地。”
“那后来呢?”
“后来,我那是一个人硬着头皮把人堵在半道上,来回过了五十招......”
卫陌呵呵一笑,也不去拆穿他,只是脑海里想起了以前卫凌跟他说的故事:
“......当时还有个草原来的老侉,一见面就被人家开了肚子,吓得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回了塞北老家,到现在都没敢踏进中原。还是你小叔我,一个人活生生把人家挡在宝带河......”
原来小叔嘴里说的“老侉”,就是你啊。
召莫弱说的越凶险,卫陌反而笑的越开心,忍不住双手搓着膝盖笑问一句:
“这人到底是谁啊,这么凶?”
“扬州神话,”秦烟拿过卫陌手边的水囊解开,仰头隔空灌了一口水:“余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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