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擂台的,是个看起来不过花甲的老者,精神奕奕,面色红润,笑着站在擂台中央,扫了一眼台下的观众。
擂台前可谓是人头攒动,老者对此颇为满意,一招手,便有一队统一了花红柳绿裙衫的妙龄少女,两两成组拿上来不少好东西。
沈歆虽隔了老远,一眼就能看到台上的各式珍宝。花丝镶嵌的金盖碗,小巧别致的牙雕珍玩,次一点的点翠镶宝银镯,金银绞丝的头钗,最差最差也是花鸟铜镂的纹银香囊,香囊下端坠着一枚银铃铛。
然而这些还未上全,最后出来的,才是扎扎实实地夺人眼球。
只见灯火下,有什么东西躺在狐皮托垫上烨烨生辉,像有水光旋动。
主持的老者从托垫上小心地捏了串着那物的酡色丝织锦绳,轻轻掂起,一枚半个巴掌大的冰种流云飞蝠玉髓佩就这么跃入众人的视线,惹得台下一阵喧哗。
苏晚之前好歹也是城中富贾家的千金小姐,自然见识过不少好宝贝,可这次她瞧着这玉佩,竟也是感叹连连:“这冰种玉髓本来就是极难寻得的宝玉,就这半个巴掌大的佩子,其价值恐怕足以买下这半个许都城了。”
“难怪这群人看了之后都神经兮兮的。”沈歆环顾周围那群盯着玉佩挪不开眼的观众们,一点都不感觉奇怪,这么大一个宝贝放在面前,还有机会得到,任谁不会心里面痒痒,连她自己也不例外,使劲儿朝擂台后面投望着,小声喃喃,“不知道比什么呢?”
台上奖品一一陈列归位后,主持老者笑盈盈地再次走到台中央:“如此大手笔的奖品,想必诸位也都十分好奇我们今天的擂台赛究竟要比些什么。”
“是啊,赶紧告诉我们啊!”台下的人纷纷着急催促。
老者徐徐一笑:“正逢佳节,处处热闹非凡,既是文擂,下棋作画难免无味,今日我瞧这许都歌舞升平,便以这琴乐歌舞为题作擂。”
老者停住话向台下看了看,底下观众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人望而却步,有人跃跃欲试,反应都挺不错,于是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当然,这首要规矩我还是得说一说。
“我将从你们之间选出十六人,两人为一组自由结合进行淘汰赛,以抽签的形式决定两组之间的对垒。比试共三场,前两场主题统一,最后一场由对垒两队同时抽取组合主题,主题为字谜形式猜答,众人得题后自选表演方式,再由评者出示红绿竹签进行投选淘汰,最终获胜者将得到这枚玉髓琉璃佩,被淘汰的按成绩排名获得对应奖品。不过可不是白拿的,代价嘛……每人吃酒五大碗。”
“五大碗?!”沈歆一个哆嗦,“这喝完还有力气领奖吗?!谁的主意啊,心眼儿也太毒了吧!”
“自由结合两人一组,最后只有一枚玉佩,若是和不相识的人凑成一对,万一赢了,也不好分啊。”苏晚在意的倒是那枚玉佩,这种设定岂不是只能跟相熟之人组队,然后还要有其中一人放弃奖励才行,这真的是让人无法理解。
不过……
她转头看向郭嘉,郭嘉此刻正眯着眼望着台上的琉璃佩。
莫非他喜欢?苏晚心想。她又转头看沈歆,沈歆正皱着眉头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遂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问道:“沈歆你要去?”
沈歆本来是想去玩的,可这五碗酒挡在面前,就算有心也没那个胆,于是想摇头拒绝:“主要是那酒……”
“你我一队,酒我来喝。”郭嘉忽而于她身后开了口。
沈歆一怔,回身对上郭嘉目光,神情讶异。
郭嘉轻轻一笑:“信不过我?”
“也不是,先生喜欢那玉佩?”在沈歆印象中,郭嘉应该是不太喜欢在这些哗众取宠的场合里出头露面的,如今既然自告奋勇,一定是那堆奖品里面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然而郭嘉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对她伸出手来。
沈歆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却见郭嘉那手修长白净,手心像有漩涡吸引着她的神经,经过一番思想挣扎,她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我可是没那么多才多艺,输了不能怪我。”
“怎会。”他言笑晏晏,反手握住沈歆手腕,带她向台后的报名处走去。
苏晚后悔自己没有先开口说要参加,现在倒好,他们二人组队过去了,她又该找谁一起。
“这位卿子可是找不到伴了?”
蓦地有人冷不丁在她耳边带着笑说道。
苏晚吓了一跳,急忙躲开半步,朝说话那人望去,恰是对上一张极为俊逸的脸,明亮的竹杖火光在他那双瑞凤眼中流动闪烁,微微上翘的眼角里眼波盈盈乱送,他就这么细细地凝视着自己的脸,丝毫不避讳似的,笑得玩味而不羁。
“你、你在胡说什么……”苏晚一下子被他看红了脸,强作镇定。
男子听罢笑眯眯地直起背来。这位卿子明摆着被人落了单,想上台参赛又找不到人组队,被自己说破了了还逞强不认,无非不想被看轻,于是拿下巴指了指台上:“你跟我上去,得了东西归你,输了酒归我,怎样,不吃亏吧?”
“你不要东西?”苏晚不敢相信,不要东西那还上去干什么?
这人却一点不在乎的样子,神闲意定地看着擂台上已经上场的人,一笑:“随便玩玩罢了。”
既然如此,苏晚也不想客气,两人直接去后台,刚巧余下最后两个名额,名册上便写下了两人姓名。
沈歆和郭嘉肩并肩站在擂台一侧,看到苏晚也上了台,正要喊她,没想见到苏晚身后另跟那人,当下一顿,改口惊道:“怎么是你?!”
男子朝她看了两眼,很快便冲她这边走来,行至面前,却不知何故并不在意她,反是先对郭嘉行了一礼:“奉孝兄别来无恙?”
郭嘉似也与他相识,回礼道:“托仲达之福,一切安好。”
“你们两个认识的?!”沈歆望着两人不可置信,转念一想,恍然大悟,当初也是这男子先指使自己去郭宅里当家丁,后怂恿自己闯军营,都是让她找郭嘉,本以为不过郭嘉名气大,现在看两人原来早就认识。
男子巧巧一笑:“这有什么奇怪,你跟我不也认识?”
“哪认识了,我知道你是谁吗?你知道我叫什么吗?”沈歆丢去一个白眼。
“沈歆。”男子一笑,徐徐开口道。
沈歆一时语塞:“你……”
“他怕是上台前看了报名的名册。”郭嘉一语中的。
“奸诈!”沈歆到现在也不知道他的名字,感觉分外不公。
“我刚才看到,这位郎君似乎姓氏司马?”苏晚方才在男子落笔签名时依稀看了两眼,司马姓氏不多见,多是达官显贵,所以印象颇深。
“没错,这位便是京兆尹司马防二子,司马懿。”郭嘉介绍道。
男子本还想卖个关子,没想这就被郭嘉给抖出来了,实在有些无趣,只得礼节性地再次自我介绍:“在下复姓司马,名懿,字仲达。”
“这还算有点诚意。”沈歆撇撇嘴。
就在这时,“咣”得一声锣响,诸人皆缄口静声。只见一众学士模样的人走上台来坐在里侧,约有七人,想来就是评者。
“请大家各就各位!”主持老者大声道,“琴瑟墨笔已备好,大家可自选使用。下面我开始抽第一轮的主题签。”
接着,一位女子手托乌木签盒上台来,老者伸手从盒中抽出一签,置于灯光下细看,念道:“十八闺女出门游。”
第一题不算难,沈歆虽没读过多少正儿八经的书,但当初跟随杂耍团时,偏偏有个专爱吟风弄月的五师父总逼着她读读写写,背诵《诗经》,虽说学问人她自问还不配,但猜个字谜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十八合起来是木,闺女出门……去掉门是圭,木加圭,不就是个桂字!”经沈歆一番掰扯,第一道字谜的答案脱口而出。
郭嘉听罢点头:“没错。”
“字是知道了,怎么表现出来啊。”沈歆犯了难,她环顾四周,有些已经猜出来的人,有的去取琴,有的执笔墨,再看自己,却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郭嘉走至放琴的长案边,顺步抚摸挑选,择了一把伏羲式,一撩衣摆,盘膝而坐,右手食指轻轻一挑,即刻响起一泓散音,深沉浑厚,悠远绵长,听来一把好琴。
“若我抚琴,你可愿和?”郭嘉抬眸笑问。
沈歆脸一红,她那些拿不上台面的小游戏,恐怕配不上郭嘉的琴,窘迫地扯了扯袖子:“就怕先生耻笑,我只曲子唱得好点。”
“那你便唱,我来和你。”郭嘉道。
“可是……”沈歆从未和郭嘉一起和过琴曲,心中忐忑不定,正巧轮到他们上场,沈歆忽然有点想逃。
“莫怕。”郭嘉深邃的眸如波澜不惊的海,和他那深沉而温柔的言语像在沈歆周围筑了一道无形的墙,可以把所有危险伤害都隔离在外一般,令沈歆紧张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北有桂兮,吾有霓裳,祈风朔兮,姝好漠疆,金琮弃兮,匪我所往。北有桂兮,攀月附夷,取滨沽兮,昔往长常,徒寄子兮,瞻远陡将……”
歌声漫漫,琴音袅袅,虽是第一次相和,却好似早已呼应了千百年,音弦相扣,天衣无缝。
沈歆清丽甜雅的歌声瞬间弥漫了整个街口,甚至连经过的路人也忍不住驻足。
而在后台再后的地方,一辆马车静静停在夜色与灯火的交界处,车内一人举着爵杯的手停在嘴边,一半身子隐在暗角,另一半在灯火中成影。帘外观去,虚虚幻幻,唯有一股自内而外的傲然之气看得真实,此刻他正闭眼侧耳静听这支曲,面色隐约有变。
“这个歌声……”他口中喃喃,继而暗暗一笑,仰头将酒吃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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