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的比赛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八组淘汰了四组,沈歆与郭嘉相和一曲惊艳,苏晚与司马懿的琴瑟合奏也是中规中矩保底保险得分,两队四个人都过了这第一关。
第二轮,四人分别对阵另两组。
第二轮的题面却是有些古怪了,主持老者并没有当场念出来,而是管人要了蘸墨的笔,大手一挥写在了围隔擂台的衬布上,是一句诗。
“闲士不寄侯庭外,一遭惊雨免风尘,未尝二三以异乎?”
此题一出,台上所有人皆感疑惑,除了郭嘉和司马懿。
郭嘉看罢题目,从容一笑,拍了拍沈歆肩道:“你且先看。”
“嗯,好。”沈歆迷茫地应了一声,看着郭嘉去一边取来笔墨绢帛。
他先是抄了一遍诗句,然后在前半句上轻轻加了一笔。
沈歆凑近,想瞧瞧他在绢帛上作什么文章:“闲士不寄侯庭……处?”随即一愣,反应过来,“原来那个‘未尝二三以异乎’是让我们在其中改动两三笔,把句子的意思变得不同?!”
郭嘉转脸柔柔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我知道了,后半句我来!”沈歆拿过郭嘉手里的笔,弯腰在后半句加了两笔。
于是,诗句变成了“闲士不寄侯庭处,一遭惊雨逸风尘。”
再看司马懿与苏晚那边,也已作答,后半句苏晚与沈歆想法巧然一致,只不过司马懿的前半句为“闲士不奇侯庭外”,将“寄”改成了“奇”。
主持老者依次收取组队的答案交由评者审断,片刻的交头接耳之后,评者把色签交到了老者手中。
“第三轮晋级者——”老者嘹声宣布,“郭嘉,沈歆!与司马懿,苏晚!”
台下响起掌声。
其实当苏晚带着司马懿上台那一刻,沈歆就已经做好了四人对抗的觉悟。只是苏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自己与她相比着实相形见绌。
妙龄少女们拿了两支签盒上来,沈歆才想起来这最后一场是两队各抽一签,两签谜底组合之后便是第三轮的比赛主题。
“你来。”郭嘉把签盒朝沈歆让了让。沈歆顿了顿,从签盒中抽出一只签来。
“青竹绿篱斜阳坠,彤光夕头一点梅。空寻雾重卧峰隐,宝帐车头摘铃归。”沈歆念罢头一大,“怎么又是小诗啊!”
郭嘉稍作思索便已有了答案,但他看着沈歆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的样子实在可爱得很,竟有些不想那么快告诉她答案。
苏晚那边,司马懿毫不客气地从盒子里拣出一签来,摊开到两人眼前。
苏晚看了看签上小字,缓缓念来:“月作新裳花作媒,衔得豆蔻雀低飞。归落红炉案边焙,此案无头又无尾。”
“雀低飞……”苏晚沉声思索道,“少字吗?”
“看来你也不笨啊。”司马懿挑眉一笑,“少女。”
苏晚一时还以为他称自己少女,刚要开口说什么,忽而感觉脑子一亮,低头再看:“此案无头又无尾,是案字去掉头尾,果然是‘女’字吗?”
她惊地抬头看着司马懿,从头至尾他好像连想也没想就已经知道了答案,如此才思敏捷,她不由得自惭形秽。
而沈歆差不多要急哭了,一抬头就看到郭嘉一脸好笑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就知道他肯定早就有了答案,却偏偏不说来看她笑话,一皱鼻子一撇嘴:“先生,你到底救不救命啊。”
郭嘉险要被她逗乐,哭笑不得地拿起笔来,拉她站在自己身侧,一边在绢帛上写,一边向她讲解:“你看这‘青竹绿篱’,绿色的竹篱在书中也作‘爿’,‘夕头一点梅’,‘夕’字加上一点为‘月’,‘空寻雾重卧峰隐’,就是要把‘寻’字上面横着的‘山’去掉,得一‘寸’字,最后一句‘宝帐车头摘铃归’,则是‘车’头加一个‘宀’字,再把上面一点摘掉,合一个‘军’字,‘将军’就是这道题的谜底了。”
“居然是这样!”沈歆想破脑袋都看不懂的谜题,郭嘉就这么三言两语帮她讲得明明白白,不愧是神仙级别的军师,沈歆差一点就要五体投地了,“先生你也太聪明了吧,简直、简直是厉害的一塌糊涂!”
“你这什么夸词。”郭嘉笑道,指了指台侧的司马懿与沈歆,“他们已经交了答案,我们也快过去吧,看看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
“嗯!”沈歆忙点头,拿着写了字的绢帛跑到台中央交给了老者。
老者讲凉快锦帛凑到一块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宣布道:“这一轮的主题就是——‘少女、将军’。”
台下一片唏嘘。
少女将军?将军少女?少女与将军?
沈歆脑袋里连冒出三个问题来。
方才两场,司马懿和苏晚都表现得很随意,一定还有王牌没有亮出来,她要是想赢的话,再唱次歌是肯定不行了,必须得想一个能抓人眼球的法子来才行。
她眼睛骨碌一转。
“先生。”沈歆朝郭嘉摆摆手。郭嘉走到她旁边,弯下腰来把耳朵凑过去:“何事?”
沈歆凑耳轻问:“先生会不会弹唱?”
“秦风无衣。”郭嘉一笑,眼中似有清风明月,轻轻巧巧地就将沈歆心中所想道了出来。
“就是这个!”沈歆一下子变得胸有成竹,“待会儿先生就唱这个!”
郭嘉深深看了沈歆一眼,并不知她在打什么小主意,看她满脸都是“交给我没问题”的表情,他就打消了询问的念头,只等她那小脑袋瓜里,又准备了什么惊喜给自己。
先上场的是苏晚和司马懿。
只见司马懿将琴瑟一齐列排在面前,扬手抖了抖衣袖,落指飞弹起来,琴下似有千军万马,浩荡如潮。
勾挑抹剔摘,五指在琴弦上飞快弹奏着,乱了所有人的眼,时又腾出左手来拨瑟和鸣,不禁看得人目瞪口呆,连座上评者也都忍不住纷纷支起半个身子向前探瞧。
而苏晚,双手各执一笔,左手蘸朱砂,右手蘸浓墨,舞姿飘摇,飞袖叠转,一时间朱砂与玄墨飞溅,看似凌乱却不偏不倚点在身后绢帛上,顿时白帛上红梅飒沓,老枝绵延,起手顿擦,抬臂勾勒,一支舞的功夫,一副“将军谢女图”便跃然于帛上。
“妈呀,这不是逼人弃权吗……”沈歆看着他们两个华丽丽的表演,紧张难耐。
乐熄舞毕,台下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直到两个人都下了台也没有停下来。
这舞真是花了不少力气,苏晚抚住胸口喘着气,走经郭嘉身边时,小心翼翼地抬了抬眼。
“跳得很好。”郭嘉不吝夸赞道。
苏晚脸颊一阵发烫,轻轻屈了屈膝:“露拙了。”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想要知难而退了?”另一边,司马懿刚刚下台便一脸得意地捉住沈歆戏谑道。
沈歆瞥眼一哼:“你也太小看我了,临阵脱逃可不是我的风格。”
“你这是誓要拿下那佩了?”司马懿眉毛一挑,勾唇笑道。
沈歆望了眼陈列奖品的架子:“我倒是无所谓什么玉髓琉璃佩,说起来,那个带铃铛的香囊球倒是挺好看的。”
“沈歆,走了。”临到上场,郭嘉催促她道。
沈歆便不再理会司马懿,跟在郭嘉身后上了台子。
上台之后,沈歆却不急着开始,而先绕着台缘朝底下观众中寻了几眼,跳下台来走到一壮士身边,指了指他腰间佩剑,请求道:“可否借这位哥哥宝剑一用?”
这壮士虽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腰间的佩剑却相当精致好看,银柄翠石镶嵌,趁着火光一闪一闪,沈歆正是看到这个,便想借来一用。
那壮士倒也好说话,二话不说解下佩剑递到沈歆手里:“卿子人美歌甜,这剑你尽管用!”
“多谢!”沈歆接下佩剑谢过壮士,而后左手撑地纵身一跃重新跳回台上,扯下架上红帐披于肩头,朝着郭嘉一点头。
琴声复起,灵韵悠长,坚韧铿锵。
郭嘉低眉垂眸撩拨着琴弦,唇角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清雅惊绝,阑珊灯光照在他牙白色长袍上,朦胧缭绕,熠熠生辉,仿佛是云端九霄殿中的仙。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为伴,宝剑为友,沈歆举剑起舞,她没有苏晚那么袅娜多姿,妩媚如水,但她有她的与众不同。
剑如凌霜,衣如胜火,在这慢慢夜色中仿似冰与焰的交融碰撞,招招锋芒逼仄。
绛唇朱颜吞山河,娇香烈酒灼世人,忒得暗淡了天地,只剩她与郭嘉朱红月白恍若隔世,乘风踏浪,弹指间销隐万物。
司马懿静静地站在下面,台上的人红得分外入眼,蓦地苦笑一声:“这场,怕是要输了。”
“少女将军……”苏晚低头看着自己沾了黑红墨汁的手,纤细柔软,好似无骨。细碎的留海低低垂下,掩住了她的黯淡,“我这双手也就只拿的起笔来吧。”
或许人总是这样的,站着自己的山巅,望着别人的山高,殊不知都是彼此眼中的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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