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的清晨不同于寒冬腊月那般寒冷,初升日光照在身上竟有些暖洋洋的感觉。枝头鸟儿叽叽喳喳,张念则站在有些破败的院门处发呆。
确实是在发呆。
天师院人丁凋零,刚碰到的二人应该就是这院里的学生,不过态度却如此冷淡,并未像是招生之人。按照落雨所说最近刚好是各大学院招生之时,应当有院内师长或者学生开门相迎才对,但这天师院却是反其道而行,不仅院门无人迎接,碰到院内弟子居然还冷眼相对,呼声赶人。
这让张念很是不解:既然天师院已经萧条,不应该更加努力招收新生才对?
张念看看天,看看鸟,看看这破旧的学院,看看那颗桃花树。随后他长叹口气,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抛到脑后,迈步走了进去。
张念走在院中,脚下粗糙的青石板不断诉说着岁月的痕迹,风吹动桃花树沙沙作响,张念来到广场中最为瞩目的地方。微风吹来夹杂着特殊的芳香,浸人心脾,使人身心愉悦。这感觉很是熟悉,就像在玄都观中那个隐蔽的后方小院一般。
张念抬头,看着树上挂着一支支的桃符,隐约写着天师、道等字符,心想:玄都观是道家道观,这天师院也是天师道传承,两边都是同样的冷清萧条,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和联系?
就在张念出神时,身后再次传来那清冷的声音:“你怎么还在这里?”张念立刻回神,转身望去,果然是那黑衣少女正冷冷的盯着他,目光如同万年寒冰。
张念心里一冷,连忙回道:“其实我是来…”
还未等他说完,那少女忽的拔出剑来,阵阵杀意扑面而来,神魂直接锁定张念,而她也开始一步一步走向张念。张念感受着她来自神魂的压力,自身竟无法动弹,他看出这少女境界不低,而自己的修为只是聚气而已,还未凝结神魂,对方直接用神魂压制,就是看出他境界低微,打算一招制敌。
张念心里苦闷,神魂的压制就如同赤身裸体站在那极北之地的风雪之中,动弹不得却又无法反抗。却见对方越来越近,而且看那架势也是极其认真,不像是玩笑,张念没有办法,只能强用灵力,反手拔出七星剑,准备接她下一刻的剑招。
“小月,停手吧!”就在张念准备反击之时,一声苍老的声音从后侧传来,落在张念身上的压力默然消失。张念危机消除,站在原地大口喘气,心想这少女神魂怎的如此强悍。想起身后的声音,张念回头望去,却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站在那里,旁边还有刚刚张念见过的少年。
那少女道:“爷爷,这小子是来捣乱的,我要教训教训他。”
老者慢慢走了过来,走到张念身前,上下打量一番,问道:“少年郎,你为何而来?”
张念揉着自己刺痛的太阳穴,回道:“我是来入学的。”
张念的话让他们一愣,那少女冷笑道:“撒谎!不是长安人氏,哪有入学不带行李空手而来的道理?”确实,张念是空手而来,本来是打算入学之后再去买些自身物品,所以他身上连一个包裹都没有。
张念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并非长安人氏?”
后边那个少年突然插嘴嘟囔道:“长安人哪里会来这里入学?”话音一落突然想起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连忙捂住嘴,露出惊恐神情。
张念听后转头看向依旧漠视自己的少女,问道:“莫非天师院不招学生?”
老者捋了捋胡须,又打量了他一番,轻声说道:“既然开院,哪有不招学生之理。”
张念皱眉道:“既然招生,那我入院时要么被无视,要么直接刀剑相向,难道这就是天师院入学时的考验?”
那少女冷哼一声道:“你若再敢乱说,信不信你只能爬出这天师院的院门。”
那老者摆手打断少女的话,示意她不要多说,少女漠视着张念,随后朝着少年方向走去,而那少年眼见如此则害怕的后退几步,连忙转身跑进了屋内,那清冷少女也跟着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少年的哭喊声传了出来,隐约传来“姐姐,我再也不敢乱说了”之类的话语,凄惨无比。
老者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看着张念面色古怪,问道:“你真是来入学?”
张念点头,斩钉截铁道:“那是自然!”
老者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笑道:“那就好,天师院入学不考究资质,不看论修为,西侧的院墙角落有扫帚和簸箕,你若能将这院子清扫干净,从今往后便是天师院的弟子。”说罢老者越过张念,朝着房屋方向缓步离去,再未看他一眼。
屋内,那少年泪眼汪汪,捂着屁股低声哭咽,边哭边喊说:“姐姐,我再也不敢乱说了,你以后不要打我的屁股了,真的好痛的。”
少女并未理会他的哭泣,反而靠近他后抬手就准备打,吓得那少年连忙跳起,抱着屁股就往后跑,边跑边喊道:“姐姐别打了,别打了!”
“小月,住手!”老者进门之后看到此景,连忙喊她住手,少女听到老者的话语后这才停手,憋了眼那少年冷冷道:“小星,你若是再敢乱说,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少年连忙喊道:“是是是,姐姐我再也不敢了。”说罢,低头在那嘟囔道:“就算说也肯定不会在你面前说。”
“你说什么!”少女大怒,欲要继续上去教训少女,屋内又是一阵噼里啪啦和大声的哭喊。老者一声哀叹,连连摇头,不知说什么好。
少年抱头鼠窜,跑到老者背后,哭喊道:“爷爷!救命啊!”说着,还在背后一直摇晃着老者的身躯,老者只好无奈说道:“好了,小月别闹了。”
少女这才停手,对着少年喝道:“下次收拾你。”说罢,她看了眼屋外树下的张念,问道:“爷爷,你方才是如何与他说的?难道他真是来入学?”
老者点头道:“这少年眼神清澈,话语间也未有遮掩,恐怕话语不嫁。”
少女冷道:“我就说嘛,那帮闹事之人生怕被我们抓住把柄,这次怎么派一个毫无修为的人前来?若是真的,那这人真的就是冲着天师院而来的外乡人?”
那个叫小星的少年从老者背后伸出头,插嘴道:“肯定是其他学院不要他,辗转反侧无处可去才会到这里来!”说完看到姐姐恶狠狠的目光,连忙又缩到老者身后。
老者道:“看他的年纪大约十五六岁,比你还要大上一些,资质上…”
少女轻哼道:“十六了也才聚气,实力就比普通武者强上一些,怕是凝神就是极限。如此说来小星说的的确没错,其他学院拒绝了他,这才辗转到我们这里。”
少年听到后,又伸出头来,朝着少女吐了吐舌头,说道:“如果能在长安落脚,以后回乡就是有颜面的名人。”
老者微微摇头,他活了大半辈子,阅人无数,经历过天师院的辉煌之后眼光也变得独到起来。刚刚他在打量张念的时候便看出这少年虽然修为不高,但眼神清澈,或许并非就是那般普普通通,不过如此年纪还是聚气,想来资质定然不高。
少女问道:“爷爷,那我们还收不收?”
老者捋了捋胡须道:“收与不收得看你这个院长才是,问我这个老头子做什么?”
少女气道:“爷爷,你…”
老者大笑一声,说道:“不用担心,刚才我已对他说若他将这庭院打扫干净,就赞成他入学之事。这是对他的考验,也刚好看看他的心性。若是心性不好,刚刚又受到如此对待,我们无需拒绝他自己便会离去。”
少女哦了一声,目光看向屋外,她也想知道这少年究竟会如何选择。
...
...
张念站在树下,平复着刚刚被压制的神魂,一边则想着这奇怪的学院。正值少年,每人都会心存傲气,就算平日里再平和的人也会有被激怒的一天,更别说张念这样极少与人交流的人。他刚来就被无视,接着被那少女用神魂强行压制,若不是张念神魂还算强大,刚刚的压制就直接让他失去抵抗能力,甚至会神魂虚弱大病一场。而最后又被那个看起来是长辈的老者派去打扫院落,才会同意他入学一事。
纵然是张念这样随和的人,心里也起了股无明业火:自己是来入学的,按理来说一个没落的学院有新人入学,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如此对待,就算不想招收大可拒绝便是,哪有开着院门等人进来,先打一顿又让做些杂事才会同意的道理。
张念想到落雨所说,学院招收一般先看资质,若资质不够学院定然不会同意入学,谁都不会招收一些前途渺茫的学生到院里浪费资源,所以各家学院都是宁缺毋滥。张念原本是想先阐明缘由,证明自己资质不差,只是停止修行许久修为才只有聚气,但若努力修行速度一定不差。但这里压根就没有给他机会,现在给他的路只有两条,要么扫院,看他们心情入学;要么离去,去选择其他学院。
少女看着他久久未动,摇头道:“呆立许久面色阴晴不定,想来是心有怒气又不知如何去做。不过想想,如果我是他,我当然是选择离开,入院时不顺心,以后又怎能如意?。”
老者并未说话,还是一直看着张念,等待着他的选择。
张念长舒口气,心里已经做出决定,决定去那神将院,今天这里发生的事也当是一个小插曲,并不会阻碍张念要去朝试的决心。既然无法进这天师院简单得到朝试名额,还会有其他的学院开院收人,总会有一个地方容得下张念。
他转身,朝着院门走去。
少女冰冷的俏脸写满果真如此,少年看了看张念的背影,露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而老者则是一脸惋惜。他觉得无论这少年因为什么来到这里,或是因为无知来到这里,都是天师院多年以来所向往的结果,他若离去,今年怕是依旧无人前来。想到这里,他不禁又长叹口气,摇头叹息。
就在张念将要踏出院门之时,一阵清风吹来,吹动张念的衣襟,带着熟悉的味道,从张念身边吹过。一种莫名之感悠然而生。张念转身,那颗先前只有枯枝的桃花树,不知为何突然间桃花盛开,花朵随风飘落又随风飞舞,阵阵花香扑面而来。挂在其上的桃符相互碰撞,如同动听音律,直入人心。张念身体突然向前踉跄一步,身后仿佛有只大手将自己轻轻一推,推向这天师院院内。
张念愣住了,先前的情形如同幻觉,树上没有桃花,依旧枯枝片片,有的,只有那还在吹动的风,而自己,却到了院内,恰好,与院门有一步之遥。
不知为何,先前的负面情绪都已经化为乌有,随这幽香的气息飘散而去。
张念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迈步走向西侧,拿起那破旧的扫帚,一下、两下,带着欢快的心情,面带笑容清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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