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炽连声拜谢自己的母后,这一幕被徐妙锦看在眼里。姐姐的这位皇子当真是文质彬彬,举止礼仪似乎都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但朱高炽在宴席上似乎很不敢与自己对视,这一点徐妙锦也很是奇怪,莫非自己的这位大外甥太过内向羞涩?
吃喝痛饮之间,沐晟也没少和永乐皇帝絮叨,所讲也都不过是自己镇守边关这几年来的亲身经历。从小就摸着兵器长大的永乐皇帝自然是听得津津有味,偶尔还会发出几声赞叹。只是一旁的徐皇后也会插话,但大多以自己的家庭为主,其中还有不少事情是有关徐妙锦的。
“父皇,这酒饮多了头就痛。”朱高炽放下手中酒杯,白皙的脸颊上也窜出来两个片红晕,起身的时候也是摇摇晃晃的。“儿臣不胜酒力,也想醒酒早点歇息去了。”
“今日皇后生辰,炽儿你多饮了一些也是情有可原,去吧,我和你沐叔叔还有你母后再多坐会儿。”永乐皇帝大手一挥就准了朱高炽提前离席,徐皇后赶紧附身上前提议,“既如此,炽儿喝多了想去醒酒,也该有个人陪着才是。就麻烦一下妹妹了,陛下以为如何?”
徐皇后双眼紧盯着侧坐面对着沐晟的永乐皇帝,皇后的心思他怎能猜不透,但也只是与沐晟说笑的时候略微用眼角瞟了一下皇后,开口说道:“那就麻烦徐淑人,多照顾一下炽儿。”
徐妙锦应声答应下来,其实现在她自己也是强撑着。无论是永乐皇帝还是沐晟,他们这一类人都是从军营里打磨出来的。军中善饮之辈不在少数,这些人喝起酒来自然是狂放的。敬下的酒就像喝白开水,徐妙锦说到底也只是一女流,自然拼不过他们。
同样红扑着脸的徐妙锦在挽起朱高炽胳膊的时候,清楚的看见朱高炽那阴晴不定的脸色。徐妙锦的一问就更大了,自己很少与外甥见面,他为何如此这般不待见自己?终然是父命难违,朱高炽只能随徐妙锦去了殿门之外。
过了廊坊,辗转来到一处花园,这是徐妙锦第一次在夜间游荡皇宫,晚风吹拂过脸,那稍有醉意的躯体现在更是晕乎不少。只走到凉亭朱高炽便就不再肯走了,徐妙锦也只能扶着朱高炽坐在石凳上,两面相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月色朦胧,这恢弘的皇家花园里隐隐有些蟋虫鸣叫。天上的繁星同样被几片轻纱夜云遮掩,纵使清幽的月光照射下来,亦能看见雅池中摇尾嬉戏的金色锦鲤。忽有一两只腾跃而起,在徐妙锦醉眼迷蒙的视线中,那跃出水面的鱼儿弯曲成半道优美弧线,旁边还点缀着从池子里带起的点点晶莹水珠。
恰似有了些化龙成型的味道,而移植的石竹也婆娑晃动,与这景象巧妙的融为一副明宫液夜图。离去了祝贺的喧嚣声,步入安静的花园,徐妙锦整个人的身心也舒缓开来。
“姨娘可是知道今日父皇在宴席之上为何没有训斥于你?”朱高炽突然发问,正在欣赏宫廷夜色的徐妙锦被皇子的这番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见姨娘圆润着眼睛,朱高炽一声苦笑。
只不过这笑声也有些让人慎得慌,徐妙锦揉了下醉眼继续听皇子说,“父皇喜欢行伍之事是不假,可他也有自己的原则。这个原则就是从不喜欢女流之辈大谈军事国家社稷,每每有人触碰,父皇轻则训斥,重则仗责。”
朱高炽停顿看徐妙锦神色,依旧是那副平常样子,也就继续说:“可父皇为什么会偏偏把你刚才的那番话忽略掉?如果我没猜错,大概是母后的意思吧。”
“皇子你这是何意?”徐妙锦这才开始反问,为什么又会跟自己的姐姐有关系。在徐妙锦的内心深处,她其实对朱棣没什么太大的好感,把徐家肢解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这个姐夫,而哥哥爵位被削更是他下的旨意,如此一来,非但没有半点好感,徐妙锦还夹带着许多怨恨在里面,只是和绝大多数勋贵小姐那样,敢怒不敢言罢了。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一下姨娘,以后在父皇面前,可是千万不要再卖弄学识了。这样只会徒增反感。”
“皇子所言极是,吾当牢记在心。”
“哎……姨娘为何偏偏会生在徐家,又恰恰生得如此水灵,试问哪个男人见了不会动心。也罢,你走吧。”朱高炽仰天长叹一声,背起手在亭内来回踱步。
徐妙锦听得这话就算平日教养再好脸上也是有了些怒色,这皇子刚刚还在心里夸赞他落落大方,待人谦和。没想到现在竟然才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要不是他肚中酒力,恐怕也是会隐藏得滴水不露。
姐姐向来和善,怎么就会生出一个此等货色出来?贪图女色到这种程度,都已经不顾人伦了。徐妙锦压着心中那团暗火,好在他是个皇子,若是寻常匹夫,徐妙锦早就抡圆了臂膀赏他一个大耳刮子。
“滚啊!本宫不想看见你!”朱高炽可不管徐妙锦动没动怒,回过头见她还杵在原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谩骂。
“皇子自己多加保重!”徐妙锦心里充满了鄙夷,只是象征性的做礼就冷冰冰抛下这句话去了。再也没管这堕落皇子是否醒酒的问题,出了这深宫大院往自己马车的方向赶。
“嗨,徐妹妹。咱们这不又见面了嘛,刚刚看着你跟那皇子出去,咱们也不好直接追上去,只能到这里来等你了。”刚一出得宫门,站在车驾旁边的李景隆就对其摇了摇手,脸上还挂着那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
再看那车头,坐着的人却是那邓源。察觉到徐妙锦的目光,有些坐立难安的邓源拉扯几下衣领,“那什么……九江怕你一姑娘深夜里不安全,所以才拉上我的。”还没等徐妙锦开口,这邓源自己倒解释起来,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哎?邓兄,此言差矣。”李景隆笑答道,“什么叫拉上你,你官居京城锦衣卫。保护皇亲国戚本就是你分内之事,更何况我听到一些风声。”
悄悄凑近了徐妙锦,李景隆才敢用很小的声音说:“二皇子朱高煦徐姑娘可是听过?”
徐妙锦点了下头,刚刚姐姐和皇帝还谈及过他。不过按姐姐所说的,这二皇子品行应该不怎么样。远的不说,就说姐姐这次生辰宴席,如此重要都不见他现身,其人至恶劣可想而知。
“那就是了,这二皇子打仗有多疯,他在京城里就有多疯。平日里没少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听说今晚为了给娘娘庆生。特意遣人从苏杭捞来了不少好东西,这会儿估计是快回来了。这二皇子恶得很,他要看上谁家姑娘,那可是跑都跑不掉。听足下的人说,这二皇子当着他的亲随都说出了‘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余皆可。’这种丧尽天良的话,啧啧啧……徐姑娘要是碰到……”
“九江你别吓他!”邓源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了,跳下马车便走了过来。“二皇子虽然顽劣了些,但终归眼里还是有尊卑的。敢动徐姑娘,别说皇后娘娘,就是陛下也能活刮了他。”
“我的车夫你们可是知道去哪了?”徐妙锦受够了这两人的争吵,今天本来不错的心情,偏偏却碰到那朱高炽,现在别提有多郁闷了。
“他啊?”李景隆哈哈一笑,“我就给了他一点赏钱,说你家主子今晚回去的时候由我们兄弟俩护送,现在应该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去喝花酒了吧。”
徐妙锦也算是开了眼,这男人要是无耻起来,什么马你都甭想追上。不过见识过朱高炽那般的作为,想来这品行更差的朱高煦是个什么样徐妙锦心里也都有个数了。
“请吧,两位,鄙人原为你们驱车,虽然从未登门拜访过。但这魏国公府鄙人还知道在哪的。”李景隆拉开车账,示意他们赶紧上车。
徐妙锦上了车坐下,邓源与他对坐。那李景隆只是扬起手中马鞭,对车内两人大呼一句,“做好咯,驾!”马鞭狠狠抽了一下,那车就疾驰起来。
车里的邓源因为惯性差点从座位上摔倒下来,手死死的拽住杆子。嘴角也是狠狠的抽动一下,“好你个九江!”但忽然见对面的徐妙锦却能纹丝不动,两眼盯着车窗外的天空。
今夜的星星色泽好像又亮丽了不少,徐妙锦心中感叹,她并不是一个善于借景生情的人。只是在更多的时候,喜欢独自在家里看天上的星星。
也凭得父辈的职位,即使平常人所不太能接触到的星象书籍,徐妙锦也是读过不少。要问原因是什么,估计徐妙锦自己也答不上来。可能只算是一个单纯的爱好。
“你……没事吧?”邓源试探的问了下徐妙锦。
“我能有什么事?”徐妙锦也反问邓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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