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夜深人静的时候,魏国公府厅堂还亮着一抹光线。徐辉祖暴怒的声音炸得李景隆耳朵都快聋了,旁边得周氏虽然想上来劝一下老爷,无奈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能站在徐辉祖旁边一个劲的唉声叹气,看了看那李景隆,又摇着头把身子侧过去。
“我这妹妹也就罢了,可你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你怎么就由着他们这般胡来,那巡察船厂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徐辉祖气得只在房间里转圈圈,徐妙锦低垂着头,两只手来回扣弄。自从出了饭馆,邓源在他们还未上车的时候就与李景隆道别。
人是李景隆引出去的,自然还是要李景隆带回来。只不过一向不敢瞒着徐辉祖的李景隆一进这徐家的大门就把之前说的事交代遍了,本以为只是个不大不小的事情,可谁知竟会引得徐辉祖发那么大的脾气。
“现在朝廷那边为这事闹得都快刀兵相向了,工部,户部又有哪个是省油的灯?”徐辉祖停下脚步,再度望了一眼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李景隆。摇着头说道:“这摆明了就是个火坑,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啊?去!把邓家那小子给我叫回来,说什么也不能让我这个妹妹往火坑里跳。”
“徐爷,这事也全不是他一个人的主意。您老要怪,那就全怪我好了。”李景隆把心一横,徐妙锦的态度他是知道的。就冲刚刚那股劲,你甭想把她拉回来。都说好奇害死猫,徐辉祖觉得这是个坑,李景隆更是觉得这就是个天坑。
可你也没办法啊,关键时刻,这锅你该背还得背。总不能忍受不住这顿辱骂,就把徐妙锦给供出来。这样做就太不不够意思了,徐妙锦歉意的看这李景隆,没曾想到哥哥会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你呀你呀,当初我就不该救你,让那燕军把你活剐了才是。”徐辉祖越想越生气,指着李景隆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徐妙锦还想劝劝哥哥,哪知一张嘴就被嫂嫂周氏给堵了回去。
“妙锦妹妹你别插话,这巡察可不像小孩子过家家。古往今来,多少干吏都死在这察字上面?”周氏皱了皱眉头,把手插在摇杆上。徐辉祖深深叹息,问话徐妙锦:“我可是问你一句,你非去不可?”
徐妙锦点了点头,在她看来危不危险的倒是其次。只是孤零零的让邓源一个人巡察确实有些不够朋友,眼睛偷偷瞟了下徐辉祖,见还是那副动怒的表情,立马又把头低下去。
“那地方究竟有什么好?能把你的魂都给勾去了。”徐辉祖只感觉现在身子轻飘飘的,左摇右晃的退坐回堂上那把椅子。两眼紧盯着自己的妹妹,徐妙锦拉扯着衣袖,很是忸怩不安,左右看了汤醴和李景隆才敢回话:“纵是火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邓源一个人往里面跳,皇命他不敢违背。可那锦衣卫的人手却也是靠不住,督造海船本就是苦差,若无挚友相伴,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徐辉祖还想多说什么,但也只能空张着嘴。周氏退回到徐辉祖身后,小声嘀咕自己这妹妹怎么交友也不找个靠谱的。用手推了推徐辉祖的肩膀,似乎还想让老爷再劝劝她,毕竟虽然不过是仆从的身份,倘若交代的事没办好,皇上要是动了怒,难免不会有牵连。
徐辉祖捂着头皮一个劲的叹气,全然不管周氏妇人的意思。见老爷不肯作声,周氏只好自己站出来说话:“妙锦妹妹,有一事你要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当初邓家悔婚在前,这已经让老爷脸上无光了。如今你又如此的不计前嫌,你告诉嫂子,妹妹是否真的看上了邓家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
这话真的把徐妙锦问住了,平心而论,徐妙锦对邓源还是有些感情的。只是这种感情与那种爱得死去活来还差很多,如果硬要做个结论,勉强只能算朋友之情。但这种略有微妙的情绪直到现在徐妙锦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其中除了邓源,还包括他李景隆。
“你快些回房歇着去吧。”徐辉祖突然扭头就对周氏吩咐,“我与几位再多说两句,马上就回来。”
周氏是有些不太情愿,但这话出自老爷之口,她也只能遵从。抬起案桌上的八角油灯就往里屋去了,等那灯台的烛光彻底消失在门帘后面,徐辉祖才摊了手,叫他们都坐在两侧。
“既然你铁下心来,我这个大哥怎能就如此袖手旁观。宁波的船迟迟不肯下海,无非就是缺工钱。朝廷明白,燕王也明白。所谓的督造巡察,不过是燕王图个心理安慰。”徐辉祖一只手扶着椅子,另一只手撑着膝盖。
这样的事情徐辉祖心里清楚得很,别说派他一个邓源去,就是把京城里所有的国戚全派过去也是于事无补。可如今着急也没用,徐妙锦自小就没出过这京城半步,更别提人世间的凶恶。而李景隆徐辉祖同样也放心不下,说白了,从讨伐燕军这一件事来看就足以说明李景隆心智还远远未达到能担重任的地步。
“真要去,我就陪你们走一遭!”徐辉祖摩擦着膝盖,貌似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最后手掌重重的拍了膝盖一下。“就看看我这把老刀还能不能砍得动人!”
李景隆听闻徐辉祖也有意前往,整个人噌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窜起来。无不焦虑的拱手说道:“徐爷,这件事您老可要三思而行。如果让陛下知道了……”
“他知道又如何?”徐辉祖瞪着李景隆,这小子的意思徐辉祖还不明白。自从永乐皇帝登基之后,对昔日战场的对手徐辉祖,更是下了极为冷酷的诏令,虽然把他从牢狱里放出来,但除了削爵,还有禁圈。责令徐辉祖不得离开自己宅院一步,否则以抗旨论处。
这也就是为什么皇后生辰也好,孝陵祭祖也罢。每次一到重大节日场合,徐妙锦都会代替哥哥而不被永乐帝责问。如今听徐辉祖的意思,非但要违抗禁令,而且一走就是千里之外的宁波,李景隆能不着急么?
“还是慎重些好,徐爷的脾气我自然清楚。可也得替老国公想想,若是后日皇上怪罪下来,徐家没了百年送终的人,香火断了,九泉之下又该如何给老国公一个交代?”李景隆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拉上谁也不能拉上徐辉祖。对于自己在战场上的救命恩人,李景隆还不至于心狠到把他往死路上推。
只不过一听李景隆这话,徐辉祖心情却格外好了不少。板着的脸马上就浮现了浓郁的笑意,对那再三劝诫的李景隆说:“谁说我徐家无后了?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说。”徐辉祖转眼就看着徐妙锦,笑容更加的灿烂了。“你嫂嫂最近怀上了,都是托你那个丫头的福。去观音庙烧了几株香,在你临出门的时候还特意请了位大夫过来把脉,确认无疑就是怀上了。”
徐妙锦是欣喜若狂,心想着如此一件喜事,也算是给这多灾多难的家带来了一点阳光。长久以来嫂嫂就一直苦苦恼于这件事,若非不是哥哥的不弃,换在其他人家,可能早早的就被扫地出门,最好的结果也是换一房新的夫人。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徐妙锦双手合十,对着屋顶连连念唱。徐辉祖开怀畅笑,见徐妙锦这副惹人喜爱的模样,笑骂她:“都快当姑姑的人了,还那么幼稚。”
“嫂嫂什么时候有的身孕,我怎么从没听你们提起过?”徐妙锦放下双手,扑通扑通的跳到徐辉祖旁边又是捶打,又是捏肩的。凑得近了才把嘴高高昂起,“叫我姑姑的人可不少,如今又多了一个大侄子,那自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啦。只不过你们这样瞒着我,我心里怎么又会开心的起来?”
“好了好了,”徐辉祖拉下徐妙锦的小手腕,“这事还真冤枉我和你嫂嫂了,之前你嫂嫂老说自己心口恶心的厉害。一开始我们都没往那方面去想,只等大夫把了脉才知道。按照日子推算,应该是上月的十七日左右。”
“那我等再此预祝徐爷早生贵子,合家团圆。”李景隆起身鞠躬,徐辉祖叫他不必那么客气。又多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李景隆这才出了国公府回家。
徐辉祖又叫徐妙锦早些回房歇息,在跟哥哥道安后徐妙锦犹如捡到了元宝那样高高兴兴的折返回房间。过了池塘上折桥,又再此回望了一眼那厅堂。
远远的徐妙锦看见哥哥与汤醴依旧坐在那谈天,偶尔双方的脸色都比较沉重。自从汤醴来了以后这样的谈话几乎每晚都有,哥哥有意把所有人支走,徐妙锦不用多想便也知道,他们一定有什么事不愿意让太多人知道,只是这些事是好是坏徐妙锦并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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