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野洋平少尉、北畠信亚少尉、武部五郎少尉、矶部元信少尉······”
被点到名的前日军军官们无言的向前踏上一步,看着这些瘦骨嶙峋摇摇欲坠的昔日战士,专门迎接他们归国的前第一复员省(陆军省)的职员们无不潸然落泪。
于是在点名完毕之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毕恭毕敬的向弯下腰去,带队的南日本外务省工作人员,更是口中大声颂道:“诸君辛苦了,请跟我们回家吧······”
回家?是的,《旧金山和约》签订后,南日本政府第一时间向中国政府提出释放所有被羁押的日军战俘的要求。尽管中国政府舍不得上百万的无偿劳力,但也没有任何理由继续扣留日军俘虏,因此最终还是同意了日方的请求,在南日本政府承诺自行运输的前提下,开始陆续释放在华的日军战俘。
战争结束时,有大约有158万日军向中国军队投降,其中关东军有57万人、关内日军52万人、朝鲜日军19万人、台湾日军14万人、东南亚日军16万人。在经过甄别和审讯之后,大约有1.1万人因为屠杀战俘、杀戮普通民众、强奸、吃人、活体实验等罪行被先后判处绞刑,剩下的大部分都被中国方面强制劳动,只有东南亚的日军因为中国南方大灾,急需运力外运灾民(注:回程时要携带粮食),所以无暇顾及,才得以由日本政府接运回日本。
在滞留中国的6年多时间里,这140余万日军战俘一共修复、新建了14743公里的铁路,77892公里的公路,参与修建水库和水利发电站102座,参与了黄淮整治工程、东南沿岸海塘建设及西北林带建设,还挖掘了346万吨原煤、155万吨其他矿石,累计无偿劳动38亿小时,劳动总价值超过4亿美元。
为此有超过27万名日军累死、病死,还有至少2万名日军因为策划暴动和试图潜逃被看守人员给击毙,剩余的110余万日军的健康状况极差,几乎都在垂死边缘挣扎。
此外,虽然在华日本普通侨民中的大部分在战争结束后不久就通过甄别被遣返回国了,但至少还有6万名日本男性侨民也被强制劳动,并在艰苦的劳动中损失殆尽;而被中国政府配嫁给国防军退伍官兵的十五岁以上、二十五岁以下的日本女性也有近18万人;不过南日本政府对后两者的追索显然是不成功的,中国政府以战后混乱时期,相当数量的日本人改姓换装,冒充中国人混迹国内、无从查证为由,便打发了南日本政府。
按道理说,中国政府如此残酷的对待日本战犯,日本战犯应该对中国政府恨之入骨,然而事实恰恰相反,超过八成的日军战俘对中国政府能最终释放他们心存感激,发誓回国之后必然宣传中日友好、永不再战的理念。
说起来,这倒不是日本战犯们良心发现,认识到自己在中国犯下的罪行,愿意将在中国的劳役时光看做是赎罪的过程,也不是日本人集体得了斯德哥尔摩症,对迫害他们的中国政府产生了变态的依赖,而是大部分的日本战俘都经历了大反攻,对大反攻中展现出来的中国军队的战斗力感到了畏惧。日本人向来是畏威而不服德的,正是担心中日再战后中国军队会在日本本土施展更加恐怖的报复手段,所以,受到教训的日本军人们才胆怯的放弃了日本人种比中国人种要高等的种族主义思想,希图与中国人和睦相处下去。
不过别看日本政府在迎回战俘上很是积极,但110余万的日本战俘回国之后,能不能活下去还很难说呢----战俘们在日本的家不一定会依然存在、亲朋好友也未必能活到现在;而南日本政府根据盟总的意见实施的土地改革也早就结束,根本没有土地交给战俘们耕作;至于城市里的工厂也大部分被中国政府搬走了,无从接收百万级的劳力;更关键的是,由于大量的赔款,南日本政府的财政十分紧张,也没有多余的钱对回国战俘进行长期赡养;甚至还有些战俘家在北日本,属于有家归不得的一群······
日本战犯回国后的命运,中国政府当然不会多加关心,但让中国政府头疼的是,一百多万几乎不要钱的劳力走了,留下来一堆没用完成的活怎么办。
“浙闽潮粤台五省沿海海塘建设研究完成了77%的工程量,但剩下的23%要是雇佣国内农民的话,中央政府至少要支出260亿中元。”在国务院总理阎锡山的办公室里,建设部长蔡廷锴紧锁着眉头报告道。“朔方、宁夏、大同三省的防风林带建设才开工27%,剩余的73%预计要消耗人工1.2亿个小时,因此不计树苗、水桶、铁锹、剪刀等工具、耗材支出,仅人工费就要120亿中元;黄淮整治工程基本完工了,但依然要在关键地区增设10~20处蓄水场和水库,这方面需要800万工时,雇佣当地民众的话,又至少是8亿中元的支出······”
“淮南铁路复线建设、鹰潭铁路建设、浙赣铁路南延伸段改扩建工程原本都使用的日本战俘,如今也全部要用国内雇工来干,别的不说,仅伙食一项就增加至少5.5亿中元的额外支出。”建设部政务次长张含英也跟着帮腔道。“虽说铁路建设、危险和营运已经转交给中国铁路总公司了,但铁总是国家控股的上市企业,支出大增必然影响股价,进而打击股民信心,影响政府形象,可要是冲销这笔额外开支,钱又从哪里来?”
一切的关键还是钱,但总理阎锡山却变不成钱来,所以,他只能摊开来对要钱的蔡、张两人说道:“预算是经过国民议会审议的,一分一厘都是定死的,我这边也没有多余的资金可以调拨给建设部,所以,贤初兄、华甫兄,我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蔡廷锴眼眉一挑:“百川兄,阎大总理,你这话可是不尽然吧?你的总理基金呢?现在才10月份,距离下个财政年还有4个多月,我就不信你已经花的一分都不剩了。”
阎锡山也不生气,只是苦恼的跟蔡廷锴解释道:“贤初兄,你也说了还有4个月,这当中万一出现什么岔子,钱都给你了,你让我当时候怎么办?”
阎锡山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中国是一个自然灾害频发的国家,谁也保不齐这么大的国家,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就闹灾了,阎锡山身为总理,手中必然要捏紧一点钱,用来救急的;而且缺钱的不仅仅是建设部,把钱给了建设部,其他部门知道了,说不得也会来闹,到时候阎锡山拿什么来安抚大家呢?
但蔡廷锴的脾气也是够倔的,只见他寸步不让的顶道:“以后的事情以后说,现在建设部的情况紧急,自然是先解决建设部的问题,要是因为缺钱导致几项工程都停了,将来再复工,那花的钱就更多了。”
阎锡山耐着性子劝说道:“贤初兄,你不要急,今年的财政的确紧张,等到明年,把日本赔款打进预算时,我一定吩咐财政部给建设部多做一份,今年你就咬咬牙坚持一下吧。”
蔡廷锴摇了摇头:“远水解不了近渴,百川兄,你不要善财难舍了,多少给一点吧。”
阎锡山眯起眼睛想了想,无奈的点头道:“你这个高佬蔡,怎么跟牛皮糖似的,好吧好吧,我从总理基金里给你拨2亿中元,不过事先说明啊,再想要可是没有了。”
别管1亿2亿,就是只给5000万都是好的,因此便见蔡廷锴满脸喜色的回应道:“就知道百川兄大度,行,接下来我不找你麻烦了,说来也是,要不是大总统现在地方巡视,我一准去找他要钱,连百川兄都给了2亿,他要是不给3亿,我就在他那打地铺。”
阎锡山苦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走吧,难不成还想在我这里打地铺吗?”
讨债的蔡廷锴和张含英前脚刚走,国务院秘书长贾景德便推门走了进来:“总理,刚刚接到报告,陈果夫病死了。”
陈果夫死于肺结核,按道理说,此时已经有了青霉素,完全可以治愈陈果夫的肺病,但陈果夫却因为蒋系中央政权的完蛋以及C.C.各派的分裂而悲恸自责,因此在软禁的医院内拒绝医治,结果生生的把自己给耽搁了。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啊。”阎锡山想起了当年陈果夫、陈立夫兄弟英姿勃发的相貌,不禁感叹连连,但就在他感慨万千的时候,心口一阵疼痛,以至于年纪比戴季良还要大上一岁的阎锡山忍不住捂住胸口,人也慢慢的倾倒在椅子上。
“总理,总理你怎么啦?”贾景德大惊失色,立刻呼喊道。“卫士,卫士,叫医生来,赶快叫医生来,总理出事了······”
疼痛中神志有些迷糊的阎锡山忽然发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浮了起来,把眼前人们慌乱的景色看得清清楚楚,阎锡山心中惶恐,难道自己死了吗?正想着,一股无法拒绝的吸引力将其从悬浮状态猛然吸入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中。
“啊!”阎锡山清醒了过来。
就听给他医治的国务院保健医生诊断道:“总理的冠心病和糖尿病已经很严重了,今后要注意调养才是,不能过于劳累了······”
“出去!”阎锡山无力的抬了抬手臂,示意除了贾景德以外的所有人都退出自己的办公室,等到室内归于安静了,阎锡山苦笑道。“原本还想坚持,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呢,煜如兄,麻烦你替我拟个辞呈吧······”
贾景德呜咽的点了点头:“总理尽管安心养病,想来总理若是急流勇退的话,大总统为了国内形势的平稳,是不会赶尽杀绝的。”
“但愿如此吧。”病怏怏的阎锡山有气无力的说道。“只可惜山西军人这个团体,终究是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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