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节 夏华舌战宋江

在徐宁、杨志和李忠、周通离去返回后，第四个过来领人的是“美髯公”朱仝，领的人是王英、扈三娘。朱仝跟王英、扈三娘本来是没什么直接的关系的，但夏华提出的要求就是：他可以释放王英、扈三娘，但必须是朱仝过来领人。徐宁和杨志是两人领两人，朱仝是一人领两人，夏华这么安排是有着暗藏的用意的。

“朱都头，”当朱仝过来时，夏华笑眯眯地亲自跟他搭话，“美髯公名不虚传呀，好一把漂亮柔顺的大胡子。”

朱仝勉强地笑了笑。

“我记得，沧州有个四岁的小孩子也很喜欢你的这把大胡子吧？”夏华仍然笑眯眯地道。

朱仝顿时脸色剧烈一变，犹如被一把尖刀直接刺进了心窝。

夏华眼神犀利地看着朱仝：“你和雷横是好朋友，雷横打死白秀英后，你出于义气私自放了他，被判刺配沧州，到了沧州，那沧州知府很欣赏你，他的那个四岁的儿子也很喜欢你，那沧州知府不但很欣赏你，也非常信任你，允许你随便带着他的儿子出去玩，结果呢，那个四岁小孩子最后怎么了？”夏华的语气颤抖起来，带着一种切齿的愤憎，“头被劈成两半个！”

朱仝犹如遭到雷击一般，浑身剧烈颤抖。

夏华冷冷地道：“杀害那个小孩子的，是李逵，指使李逵干这事的，是吴用。为什么呢？因为晁盖、宋江希望把你逼上梁山，叫吴用想办法断掉你的退路，吴用便想出这个灭绝人性、丧心病狂的办法！朱仝啊朱仝，我且问你，那四岁小孩子有何错？竟然遭此毒手、死得如此之惨！干出这种事的还算人吗？分明就是畜生！禽兽不如的人渣！连四岁小孩子都下得了手，简直就是丧尽天良！李逵，就是一条根本不知人性为何物、只知滥杀无辜的冷血疯狗！吴用，更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宋江当然知情，没有他的允许，吴用和李逵会这么干？这就是‘替天行道’的及时雨宋公明？哈哈！分明就是一帮披着人皮的、连人性和做人的底线都没有的畜生！朱仝，你居然跟这帮草菅人命的人渣称兄道弟？我再问你，你这几年来有没有梦见过那个曾经被你搂在怀里揪着你的胡子撒娇、可爱无比但却死于非命的四岁小孩子？你有没有对那个欣赏你、信任你的沧州知府感到切齿拊心的愧疚悔恨？你有没有想象过那个沧州知府在发现他的儿子惨死后是何等的悲痛欲绝、痛不欲生？你现在整天看着吴用和李逵在你面前若无其事地晃悠，你的良心真的安稳吗？朱仝，你这厮对得起那个沧州知府和他的儿子吗？”

朱仝脸色惨白，眼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水，他转过身，犹如踩在棉花上一般摇摇晃晃地离去返回，王英和扈三娘一前一后地跟在他的身后。

第五个过来领人的是梁山军二号头领、“玉麒麟”卢俊义，燕青不放心地跟着他，两人领的人是蔡福、蔡庆。当初，卢俊义被打入大名府死牢里，蔡福、蔡庆对他多有照顾，让他没有死在死牢里，卢俊义一直记得蔡氏兄弟俩的这份恩情。

“河北玉麒麟，本王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夏华笑眯眯地跟卢俊义打招呼。

卢俊义拱手行了一礼：“尊驾过奖了。”

夏华不慌不忙地道：“卢员外，我对你的事情也是略知一二的，本来嘛，你是大名府的一个大财主，家财万贯，日子过得快活得不得了，人生堪称完美，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你的老婆贾氏跟你的管家李固有一腿，但这也没什么，纸里包不住火嘛，那对奸夫淫妇早晚东窗事发，到时候，你顶多被人在背后笑话一阵子，不至于坐牢杀头，你又没犯法，怎么会坐牢杀头呢？你可以轻轻松松地把那个淫妇扫地出门，让她净身出户，从此再也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一辈子没脸见人、抬不起头，再把那个奸夫送进大牢捡肥皂，让他也自食恶果，你呢，仍然可以当你的卢员外、大财主，然而，有了这帮‘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横插一脚，事情一下子就闹大了，性质也变了，你被抓进大牢，吃尽苦头，差点儿掉了脑袋，又被刺配流放，在半路上险些被人暗算害死，啧啧，‘梁山好汉’攻打大名府救出了你，你对他们感激涕零、感恩戴德，认为是他们救了你，从此对梁山泊死心塌地，一门心思地当起了这帮‘梁山好汉’的二号老大。我说卢员外，你的脑子是不是缺根筋？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正是宋江他们带给你的呀！没有他们，你怎么会遭这么大的罪？你本来只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戴个绿帽子而已，却硬生生地被他们搞得变成了贼寇！你居然现在还对他们死心塌地？你还真是一条糊涂虫！难怪你老婆跟你管家在暗中勾搭成奸那么久，你却浑然不觉。做人做得如此糊涂，本王佩服！”

卢俊义瞠目结舌地看着夏华，继而脸色发紫地带着蔡福、蔡庆离去返回，燕青神色默然。

林冲、李应、徐宁、杨志、朱仝、卢俊义、燕青从夏华这里先后领走曹正、杜兴、李忠、周通、王英、扈三娘、蔡福、蔡庆，被俘的十四个梁山军头领一共被释放八人，还剩下六人：项充、李衮、孟康、陈达、杨春、凌振。

放了曹正等八人后，夏华准备返回，这时，梁山军那边响起一个声音：“夏将军请留步！”

夏华顺声看去，看到呼喊他的人正是宋江。

宋江向夏华拱手行了一礼：“夏将军，小可宋江，现有几句肺腑之言，还请夏将军垂聆。”

夏华看着宋江，似笑非笑地道：“说吧。”

宋江慨然地道：“夏将军，我梁山弟兄从聚义起事到归顺朝廷，不管是败童贯、胜高俅，还是破辽国、剿田虎、平王庆，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唯独南下征方腊，却是屡屡受挫、折损惨重，一百零八个兄弟竟已亡故三十九人，几乎个个都是死于夏将军你之手。宋江为之痛断肝肠，毫无疑问，夏将军你是我梁山弟兄的死敌、大敌，我梁山弟兄个个对你恨之入骨，但宋江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宁可被众兄弟唾骂，也不顾日后天庭震怒，愿与夏将军化敌为友。”

夏华哑然失笑：“你想跟我化敌为友？”

宋江凛然正色地道：“当然！夏将军，方腊本人其实不足为虑，但他因为有你这个女婿，所以才会如此得势。我闻将军也是忧国忧民、矢志于救国救民之人，并且将军怀有惊世之才，为何将军却偏偏误入歧途呢？实在令人扼腕长叹！将军倘若幡然醒悟、弃暗投明，可谓善莫大焉、天下幸甚！一者，方腊逆贼必败无疑，天下得以太平安定，二来，天子有将军的辅佐，大宋必能安内攘外、廓清环宇，将军本人也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如此，岂不是多全齐美？”

夏华咧嘴一笑：“宋先锋，你是要我跟你一样去做赵官家的鹰犬爪牙？你以为我是你？”

宋江神色一变：“夏将军此言差矣，我梁山兄弟都是忠义之士，归顺朝廷是为忠君报国，岂能说是鹰犬爪牙？莫非，夏将军打算执迷不悟、一意孤行？不错，夏将军目前在东南一隅确实成了气候，但是，夏将军想要颠覆大宋，却也没那么容易！明知早晚覆灭败亡，夏将军为何不给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寻求一个好的归宿呢？为何非要拉着自己手下的兄弟们跟自己一起万劫不复呢？再者，悠悠青史，历朝历代的江山那都是通过尸积成山、血流成河换取的！夏将军为了一己之荣华富贵，便让自己手下的兄弟们前赴后继地送死，岂不是私欲过重了？”

夏华哈哈一笑：“宋先锋，你说我私欲过重？我看，私欲过重的人明明是你！”他尽情地讽刺讥笑宋江，“你为了得到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位，便将你的梁山兄弟尽数卖给赵家朝廷，让他们不得不被昏君奸臣当刀使，让他们不得不明知道赵家朝廷派他们到处打仗只是‘借刀杀人’和‘以贼克贼’之计，却身不由己、别无选择，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出生入死，宋江啊宋江，你是用你梁山兄弟的血，涂红你的这身官袍！你居然还说我私欲过重？至于什么好的归宿，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和你的梁山兄弟能有什么好的归宿？你们的归宿无非三个，一是被逼上战场，最终死在战场上，二是心灰意冷地归隐，三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三个归宿，哪个是好的归宿？宋江，你是真的不明白这一点？还是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

宋江的脸色一下子僵硬住了，足足沉默了一会儿，他语气生硬地道：“秉承忠义、报君护国，这是我的人生宗旨，也是我梁山兄弟众望所归。夏将军你逆天而行，就不怕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吗？”

“混帐！”“放肆！”夏华身边的李建业、栾廷玉、杜誉、滕祥成等人一起听得大怒拔刀。

夏华轻轻地抬了一下手，示意李建业等人收起兵器，他气定神闲、睥睨傲然地看向宋江，长声地道：“诸位越明军将士，还有对面的梁山军将士们，我有一言，请你们一听！宋先锋满嘴都是忠义，他打出的旗号是替天行道，我倒想问问大家，什么是忠义？什么是替天行道？宋先锋忠义，本王其实也忠义，宋先锋在替天行道，本王其实也在替天行道，但本王的忠义、替天行道和宋先锋的是截然不同的！我们这些人，本是朴实百姓，为何造反？若能过上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生活，天下有谁造反？造反可是要掉脑袋的！如果赵官家也就是宋先锋的主子，把天下治理得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国泰民安，怎么会有人造反？之所以冒出像我们这样的这么多的反贼，根本原因就是昏君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横行，把我们逼得活不下去了！所谓官逼民反！赵家朝廷害得天下无数老百姓活不下去，宋先锋还要拼命地保它，好让赵家朝廷的昏君奸臣、贪官污吏继续祸国殃民，这就是忠义？这就是替天行道？这根本就是助纣为虐！高俅是个大奸臣，天下人恨透了他，宋先锋抓了他，不但不杀他，反而对他奴颜婢膝，放了他让他继续当太尉，继续欺君罔上、祸国殃民！童贯也是个大奸臣，天下人也恨透了他，宋先锋在他面前不但没有替天下人杀他，反而低声下气，一口一个‘恩相’！这是哪门子的忠义？这是哪门子的替天行道？宋江，你的忠义、你的替天行道，就是让高俅、童贯这样的奸臣奸贼继续骑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么？你算什么忠义！你算什么替天行道！既自诩忠义，既自吹替天行道，为何不诛杀那些祸害国家、荼毒百姓的奸臣？你分明就是赵官家的一条狗！不分是非、不辨黑白的忠义，跟狗有什么区别？主人叫你咬谁，你就咬谁！主人叫你咬辽人，你就去咬辽人，主人叫你咬我们这些被逼得活不下去、不得不造反的老百姓，你就来咬我们！仅此而已！你只看到你的‘忠义’美名，却看不到百姓万民在水深火热中垂死挣扎！你的‘忠义’只是感动了你自己，却恶心了别人！你既甘当走狗，那你最后的结局也必定是兔死狗烹！”

“好！”李建业、栾廷玉、杜誉、滕祥成等人一起喝彩叫好，他们深深地觉得痛快淋漓。

宋江两眼发直地看着夏华，他张口结舌、呆若木鸡，梁山军头领们也尽皆脸色变幻不定。

夏华举手指向宋江，他丝毫不遮掩他对宋江等人的鄙夷、憎恶、唾弃：“至于你们这帮所谓的‘梁山好汉’，更是狗屁不通！你们中确实有几个好汉，但绝大多数都是人渣！败类！禽兽！嘴上好话说尽，手上坏事做绝！嘴上喊着劫富济贫，实际上你们只劫富，根本没济贫！你们打家劫舍、杀人越货、谋财害命，抢来的钱财都用自己享乐挥霍！你们什么时候济过贫？你们这帮所谓的‘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其实连宋朝的贪官污吏都不如！官府的徭役虽然重，但老百姓还能养家糊口，你们呢？你们所到之处，城镇村庄直接变成废墟瓦砾焦土！官府的赋税虽然高，但老百姓还能攒点余钱，你们呢？你们直接把老百姓抢得倾家荡产、一无所有！官府的贪官污吏虽然欺压老百姓，但他们也不至于像你们这帮所谓的‘好汉’一样无法无天、为所欲为、肆无忌惮、滥杀无辜甚至杀人取乐！你们手上沾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你们所到之处，有多少冤魂？居然还说自己是替天行道？真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就说宋江你本人，你干了多少伤天害理、丧心病狂、灭绝人性、令人发指的恶事？你是怎么逼秦明落草入伙的？你派人假冒秦明滥杀无辜，杀死害死无辜老百姓不计其数，还害死秦明全家，让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无处可去、只好入伙。这是人做的事？宋江，你还有脸谈忠义？我呸！给老子滚！”

在痛快淋漓地骂完后，夏华意气风发地仰天大笑，不再理睬宋江，率领部下们返回营寨。

宋江面如死灰地看着离去的夏华，他身边的梁山军众头领无不脸色复杂，有的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有的气急败坏、破口大骂，有的尴尬难堪、羞惭满面，有的黯然神伤、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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