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节 小萧太后

随后，夏华派人秘密前去朱武、陈达、杨春、朱仝家里把他们的家人接过来，并且交给朱武、陈达、杨春、朱仝、扈三娘一项任务：说服孟康和凌振归顺投效。

孟康和凌振都是难得的技术性人才，一个擅长造船，一个擅长造炮，尤其凌振，更是“大宋天下第一个炮手”，另外，此二人还有三个共同点：

第一，都是底子比较干净的人，没干过什么不可原谅的恶事暴行；

第二，都是被逼上梁山的，孟康本是船匠出身，奉命督造花石纲大船，因为受到提调官催逼责罚，所以一怒之下杀了提调官，从此流落江湖，凌振本是奉命援助呼延灼围剿梁山泊，中计被擒，身不由己地上了梁山。孟康是受权贵逼迫，凌振是受梁山逼迫，并不是出自本心；

第三，孟康和凌振与宋江等人的关系并不是特别亲近密切，从而不存在很重的情感羁绊。

事实证明，夏华的判断是对的，加上朱武、陈达、杨春、朱仝、扈三娘“已经做出榜样”，孟康和凌振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地一起改投了夏华。夏华喜不自禁，把孟康调去江南造船厂，担任造船厂副厂长、叶春的副手，把凌振调去新建的、位于舟山岛上的“火器局”担任局长，专门负责研发火器。

随着李逵的死和朱武、朱仝、陈达、杨春、扈三娘、孟康、凌振的投效归顺，梁山一百零八将截至此时已亡四十人，另有七人改投了夏华，被俘者数字归零，还有五人早就离开了。

天亮时，忙着大半个晚上的夏华派人飞马通知方天定、方垕、方貌，声称宋江等梁山军已从杭州城中趁夜突围逃跑，越明军正在追击，请求太子等人不要错失良机，赶紧抢占城池。

方天定等人大喜，急忙展开攻城，果然，杭州城被吴军一举攻破，侯蒙在最后关头跳下城头自杀，王子武拼死力战，死于乱军之中，城内为数不多的宋军小半战死大半投降，吴军一鼓作气地攻占了杭州城和整个杭州。

吴国的这场“新一轮攻势，新一轮扩张”在短短几个月内取得了极其辉煌的胜利和极其丰厚的战果，先后攻取了婺州、台州、处州、温州、衢州、信州、福州、池州、江州、饶州、洪州、抚州、筠州、袁州，又重新夺回了润州、常州、湖州、杭州，加上原先的宣州、歙州、睦州、苏州、秀州，合计二十三州，完全占领东南地区全境，土地面积超过30万平方公里，吴军先后杀死了宋国官将郭仲荀、徐默成、方有常、赵咨道、彭汝方、蔡遵、李景渊、颜坦、陈建、赵约、赵霆等数十人，还在攻入福建路后挖掘了蔡京父祖的坟墓，一时间，声势大振、天下震惊。——方腊的吴国地盘如果加上夏华拥有的越、明、治、琼州在内，就是二十七州。

方腊的“贼势”一下子一发不可收拾了，随即，在大吹大擂中，方腊正式“还都”杭州，同时重重地封赏了方天定、方垕、方貌等功臣，方天定的王爵原是“南安王”，其王爵随着这场胜利被方腊改为了“吴王”，这是方腊以前自封的王号，如今给了方天定，显然是意味深长的；方垕被方腊封为“镇南王”，方貌被方腊封为“平南王”。方垕和方貌都是大喜过望。如此，吴国合计四王：吴王方天定（太子）、越王夏华（驸马）、镇南王方垕、平南王方貌。

吴国四王里，只有夏华是异姓王，另外三王都是姓方的。

方腊等人忙得热火朝天，夏华也没闲着，他的水军在登陆和占领治州、琼州后又登陆和占领了广州港、泉州港，如此，他的地盘扩大到了四州四县，即：越州、明州、治州、琼州、景德镇（县）、青岛港（县）、广州港（县）、泉州港（县），不过，在名义上，他的地盘仍然只是越明，治州、琼州、青岛港、广州港、泉州港都是“海盗”占领的，景德镇则是“当地起义军”占领的，都不是他的部下。赵海军和欧阳四海再怎么兴风作浪，都跟夏华没有关系。

东南已是天翻地覆，但宋徽宗浑然不知，因为“玩大发了”的高俅压根不敢把战况实情汇报给宋徽宗，加上朝中的蔡京、杨戬等人的“配合”，使得宋徽宗被结结实实地蒙在鼓里，误以为高俅正在东南前线“率军浴血奋战”“战事正在激烈进行中，胜负未分”“虽然还没有捷报送到，但也没有败报传来”。

面对这么一个天大的烂摊子，高俅心慌意乱，他手里的军队正是以从杭州城突围出来的梁山军为主，他想要命令梁山军展开全面反击，但宋江、吴用“泣血相告梁山军暂时已无力再战”，加上宿元景、陈宗善的帮忙说话，他只能批准梁山军“暂且休整”，他心里非常清楚，他此时极度依赖梁山军，绝对不能强逼梁山军，万一逼得梁山军一怒之下直接反了，他就要断绝最后一线希望了。

经过反复研究，高俅、宋江、吴用等人认为：眼下，贼势正当浩大，官军难以正面进攻，必须改为以守代攻，全面转入防御，以此从长计议。基于这个新思维，宋军（以梁山军为主）在长江北岸的扬州、滁州、舒州等地顺着长江构建了一道“江北防线”，在鄱阳湖之西一带顺着赣江构建了一道“江西防线”，试图利用这两道防线把吴国压缩在长江之南、赣江之东，先阻止吴军的继续扩张，再图谋全面反攻、剿灭吴国。

宋军转攻为守，吴军这边忙着消化在此战中获得的巨大战果，巩固已经拥有的广大地盘，暂时无暇发动新的攻势，于是，东南战场上的局势恢复了平静，双方进入战事的“中场休息”。

北地，燕云，辽国南京。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城内，辽兴军节度使府中，耶律大石毫无睡意地光着脚在卧室里来回踱着步子，他长吁短叹、满腹心事。

一双温柔的手在耶律大石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毛皮大衣，耶律大石转过身，微笑道：“夫人，我把你吵醒了吗？”

给耶律大石披上毛皮大衣的人，是耶律大石的妻子萧塔不烟。萧塔不烟出身于辽国贵族，她是萧太后一族的后裔（耶律氏和萧氏都是辽国的名门世家、豪强望族，一起主导辽国皇权，辽国历代皇帝都姓耶律，这是肯定的，与此同时，辽国历代皇后几乎都是姓萧）。萧塔不烟虽是女子，但她自幼饱读诗书，并且聪慧明睿过人，极有文韬武略，一方面，她是耶律大石在家里的贤妻内助，另一方面，她是耶律大石在军国大事上的幕后军师，是耶律大石的智囊。

面对丈夫的询问，萧塔不烟笑着摇摇头：“夫君，这些天来，我其实跟你一样夜夜无眠。”

耶律大石叹息一声：“金人已经攻占了我大辽的东京、上京以及足足一半的领土，眼下，金人正在大举猛攻中京，我估计，中京也是撑不了多久的。我大辽五京，在失去东京、上京、中京后，下一个就是我负责坐镇的南京了，听说，皇上已经逃去了西京，朝野上下一片混乱，处处都是人心动荡，莫非…我大辽真的气数已尽？”他说着，眼中情不自禁地涌出两行热泪。

萧塔不烟伸手拭去丈夫的英雄泪：“夫君，不要哭，流泪是我们女人才会做的事，男儿应该流血不流泪。如果连夫君你都哭哭啼啼，那大辽的江山还能靠谁呢？”

耶律大石心头一动，他努力地笑了笑：“夫人说得对！是，我不能哭，大辽人人都可哭，唯独我不能哭。”

萧塔不烟目光明亮地看着耶律大石：“夫君，不瞒你说，这些天来，我一直想着一个人。”

“哦？是谁？”耶律大石有些好奇。

萧塔不烟缓缓地道：“南朝的那个叫做夏华的汉人。”

“哦？”耶律大石感到很惊讶，“夫人为何如此？”

萧塔不烟微微地笑道：“夫君，他跟你已经接触过三次，你把你和他的事情都告诉我了，我对他非常感兴趣，这些天来，我反复地思索着他通过他的使者对你说的那些话，还有他在南朝干的那些事，如今，我非常肯定，此人真乃南朝第一英雄也！夫君啊，他在挽救大宋国，你要挽救大辽国，如果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做，那就看看他是怎么做的，你需要好好地学习他。”

耶律大石再次心头一动，他拉着萧塔不烟的手，走到床榻边，两人一起坐下。耶律大石看着萧塔不烟，十分郑重地道：“还请夫人赐教。”

萧塔不烟目光幽邃地道：“这个夏华，无疑是个极有本事的奇才，别的不说，光是他的目光之长远，就堪称当世无双了，更令人惊讶的是，他是南人，但却在他还是一个老百姓时就已经着手布下一个把大辽、宋国、金国尽皆在内的天下大局，如此魄力，不得不令人惊叹。夫君，夏华是宋人，但他却没有去效忠宋国的皇帝，为何？因为他看透了宋国已是不可救药，他去效忠宋国皇帝，根本不能挽救宋国和宋人，于是，他毅然地选择另起炉灶，他是要取代赵家的宋国，建立一个新的、属于汉人的南朝大国。夏华这么做，是极其正确的，赵佶是个昏君，宋国朝廷里的那些大臣十个有九个是奸臣，他如果投效赵家朝廷，必然落得有志难伸。”

耶律大石点点头。

萧塔不烟看着耶律大石：“夫君你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做呢？不错，耶律延禧是大辽皇帝，你是大辽的臣子，应该忠于耶律延禧，但是，大辽上下有谁不清楚耶律延禧是个昏君？忠于这样的昏君，就算成为所谓的‘忠臣’，却会断送大辽的江山，成为咱们契丹人的千古罪人，死后如何面对契丹人的列祖列宗和大辽的先皇先帝？所以，夫君你应该学习夏华，不要助纣为虐，抛弃那个祸国殃民的昏君耶律延禧，大胆地另起炉灶，使用铁血手段挽救我们大辽国！”

“夫人…”耶律大石心头一震。

萧塔不烟握住耶律大石的手：“夫君，时至今日，还有别的办法吗？放手大胆地去干吧！契丹人的列祖列宗、大辽的先皇先帝、大辽的万千臣民将士都会支持你！耶律延禧早就丧尽人心了！请你鼓起信心！请你勇敢地承担起上天赋予你的使命！使用非常手段，挽救大辽国！”

耶律大石深深地吸口气，他重重地点点头，彻底地下定了决心，他想了想，道：“夫人，东京和上京已经沦陷了，中京也快要不保了，大辽只剩下南京和西京，皇上逃去西京，我在南京，我如果使用铁血手段，应该可以另立新君、稳住燕云，只是，燕云毕竟只是一隅之地，并且马上就会陷入金人和宋人的南北夹击，恐怕…难以长久支持啊！能不能自保都是大问题，更别说击退金人、恢复大辽江山了。夫人，面对这个危如累卵的危局，你有什么好的看法吗？”

萧塔不烟想了想，道：“前几天，夏华再次派来使者，说他的水师船队已经占领青岛港，从此，他虽然在宋国东南，但却可以通过海路源源不断地援助夫君你，帮助夫君你守住燕云。”

耶律大石颔首：“是的。”

萧塔不烟摇头：“夫君，你在这件事上不能按照夏华的建议去做。”

耶律大石惊讶地道：“为何？”

萧塔不烟神色深邃地道：“诚然，夏华是南朝的英雄，跟夫君你惺惺相惜，我对他也是非常欣赏和喜爱的，但是，夫君你和他毕竟各为其国，你们只会是合作伙伴，不会成为朋友。夏华，说到底，他是宋国汉人，他在乎的只是汉人的利益，金人、西夏人在他的眼里是异族，我们辽人在他的眼里也是异族。他曾经说过，从汉人的角度出发，北方之主是辽国要大大地好于是金国。其实，他的话只说了半截，他藏在心里的下半句话是——就算北方之主是辽国，从汉人的角度出发，辽国越弱越好。夫君，夏华是汉人，他有这样的想法是天经地义、合情合理的。因此，我们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们跟他一方面合作，一方面也必须要提防着他。”

耶律大石心头一凛：“夫人请继续。”

萧塔不烟有条不紊地道：“夏华是汉人，他不希望强大凶悍的金人成为汉地北方的主人，他希望相对而言更加温和的辽人成为汉地北方的主人，如果我们打败金人，夏华也不会希望大辽变得强大起来的。汉地北方的主人，不管是辽人还是金人，夏华都会希望对方越弱越好，最好，辽人和金人在汉地北方陷入长期的战争，打得两败俱伤，这对汉人来说，是最美妙的。夫君，夏华虽然在帮你、帮大辽，但他的根本目的只是希望你、希望大辽成为帮助宋国挡住金人的长城，他是在把你、把大辽当成工具而已。你不能每一步都听他的，被他利用和控制。”

耶律大石听得神色耸然：“夫人的意思是…”

萧塔不烟语气平静地道：“或许，靠着夫君你的雄才大略和夏华的钱粮援助，我们可以守住南京、守住燕云，但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夏华会援助夫君你全面反击金人、收复大辽的全部失地吗？当然不会！他不会干出这种养虎为患的事情的，他只会加剧、拉长辽金的战争，让大辽和金国在漫长的战争中一起耗尽元气。当夫君你在战场上撑不住、陷入劣势时，夏华必然加大对你的援助，好让你支撑住，当夫君你在战场上屡战屡胜、获得优势时，夏华必然减少对你的援助，好让你不会真的收复大辽的全部失地，从而让他失去对你的控制。夫君啊，你要是真的死守燕云，最终必然会成为夏华的棋子，任他摆布。别忘了，夏华是汉人，汉人一直对大辽占据燕云十六州而耿耿于怀，夏华也是如此，他不会让夫君你长久地拥有燕云的。到时候，夫君你打算收复大辽的全部失地，夏华威胁你，要你交出燕云十六州，你怎么办？”

耶律大石听得心头大震，他茅塞顿开、恍然大悟：“对啊！”他急切地道，“依夫人之见，我该如何破解这个死局？”

萧塔不烟眼神犀利无比地道：“夫君，燕云十六州已是一个死地绝境，你如果坚守这里，只能苟延残喘、苦苦挣扎，无法真正地大展宏图。你必须断然地放弃这里，走向广大的远方。一只雄鹰，在笼子里怎么振翅高飞？”

“放弃燕云？”耶律大石惊愕无比，“燕云是我的容身立足之地，没了这里，我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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