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节 黑吃黑

“龙王大人，”北方水师旗舰“北海龙王号”的指挥室内，欧阳四海表情古怪地把一张纸页递给梁红玉，“这是阴阳院刚刚得到的来自开封的紧急情报。”——阴阳院，夏华的情报机构，院主为舒胜，夏华将其取名“阴阳院”意为不分黑夜（阴）白天（阳）都会搜集情报。

梁红玉接过情报浏览起来，在看完后，她眼中神采炽热。

“开封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同在现场的徐文好奇地问道。

梁红玉收起情报，轻蔑地冷笑一声：“赵佶这厮，想要收复燕云十六州，但可惜，宋军在战场上遇到金军就像一群猪碰到一群狼，赵佶黔驴技穷，只得答应金人的要求，打算支付四百八十万两白银的巨款从金人手里赎回燕云十六州。这头蠢猪，不助辽抗金，非联金灭辽，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真是活该！他自己死了是自作自受，但他此举却祸害了汉家天下！”

徐文有些疑惑：“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欧阳四海左眼闪着寒光、右眼闪着金光：“四百八十万两银子，这是一笔巨款啊！并且，赵佶想要将这笔巨款送去交给金人，运输银子的船队必然要横渡黄河，你难道还想不明白？”

徐文吃了一惊：“我们要抢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

欧阳四海冷笑道：“送到嘴边的大肥肉，岂有不吃之理？我算了算时间，我们马上出发，昼伏夜出，刚好赶得上在风陵渡一带水域截住宋国的运银船队！”

徐文犹豫地道：“恕我直言，我们这样做…不太好吧？”

欧阳四海斜眼看着徐文：“哪里不好？”

“这么大的事，我们是无权自作主张的，需要先请示殿下，得到殿下的准许后才能动手。”

“殿下正在海上从越明赶来青岛，我们怎么请示他？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一个将军需要靠请示上级才能打仗，干什么事都要请示上级，那么，首先，战场上军情瞬息万变，请示的时间肯定贻误战机、错失良机，其次，这个将军岂不是成了木头人？只会按照上级的指示做事，没有自己的主意，上级要这样的木头人有什么用？殿下只会看结果，不会看过程！”

“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是宋国向金国赎回燕云的，我们将其抢了，后果实在太难预料了！恐怕…会出大乱子的！”

“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都是汉民的民脂民膏！赵佶却要把它们白白地送给金人！你希望金人享用我们汉家同胞的民脂民膏？”

“当然不愿意！”

“这不就得了？这笔巨款只有在殿下的手里，才能将其真正地实现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我们不为天下汉民将其抢来，交给殿下用于救国救民，难道坐视赵佶将其白白地肥了金人？”

“可是…赵佶向金人交了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就可以收复燕云之地了，宋金两国也会恢复和平，我们抢了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岂不是会激发宋金战争，给北方汉民带来灾难？”

“你错了！金人残暴不仁、贪得无厌，他们拿了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不一定就会交出燕云，到时候，金人岂不是既白白地大捞一笔，又继续霸占我们汉家的土地？就算金人真的言而有信，在拿到银子后交出了土地，但他们却一下子得到四百八十万两银子的巨款，等于增加了多少粮食？等于增加了多少牛马？等于增加了多少兵器军械？如此一来，金人的实力就会更上一层楼，对我们汉家的威胁也就会更大！我且问你，假如你有个仇人，你手里有钱，你是把钱用来壮大你自己，还是把这笔钱交给仇人从而换取虚假的和平？要知道，你的仇人在拿了你的钱后，会吃饱喝足，会更有力气砍杀你！因此，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绝不能资敌，应该用于壮大我们汉家自身！然而，赵佶是不会把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用来建设他的宋国的，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只有落入殿下的手里，才能真正地用于壮大我们汉家自身！懂了没有？”

徐文被欧阳四海彻底地说服了，他心悦诚服地道：“懂了！这笔银子确实得抢！”

达成共识的欧阳四海和徐文一起看向梁红玉。

梁红玉笑嘻嘻地道：“还等什么呢？动手哇！抢钱去！世上还有比抢钱更愉快的事情吗？”

北方水师把这件事干得非常漂亮，欧阳四海、徐文等人精心地挑选了五十多只中小型的战船，将其伪装成商船货船，把精锐水兵藏在船舱内，犹如吕蒙当年奇袭荆州时使的“白衣渡江”一般，船队在黄河上昼伏夜出地逆流而上，同时还派出大批的精干人手潜伏在从黄河入海口到风陵渡之间的河段两岸，充当船队的眼睛，时刻地监视着黄河上的情况，一旦出了什么事，立刻飞马赶去报告，要是沿途遇到宋军的关卡岗哨，直接以银子开路。在这个北宋末年，宋国的军政体系从上往下都已经腐化透顶了，正如宋江以前的姘头阎婆惜说过的：“常言道‘公人见钱，如蝇子见血’”“做公人的，哪个猫儿不吃腥”，因此，一路上大洒银子的欧阳四海、徐文等人在黄河上犹如手持圣旨一般一路畅通无阻，根本没人登船检查他们的船，另外，阴阳院也给予了大力支持，押运那四百八十万两白银的宋军部队里足有十几个小军官被阴阳院在暗中以重金收买了，不停地向阴阳院提供着押运队伍的路线、所到地点、时间等重要情报，继而被阴阳院迅速地转交给欧阳四海等人，使得他们对这笔巨款的动向了如指掌。

北方水师能够一举得手，除欧阳四海、徐文等人策划周全、部署严密、行动果决、情报充分、敢想敢干外，宋国军政体系的漏洞百出也是重要原因。

当夏华抵达青岛港时，迎头就是一件“大喜事”：北方水师在黄河上抢了宋国赔偿金国、用于赎回燕云十六州的四百八十万两白银的巨款。

“啥？”夏华大吃一惊，“真的假的？”

梁红玉和欧阳四海一起眉飞色舞地道：“当然是真的！”两人得意洋洋，旁边的徐文有些紧张，害怕夏华接下来雷霆大怒。

夏华哈哈大笑，他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欧阳四海和徐文的肩膀，夸赞道：“干得太漂亮了！”晁盖等人抢的生辰纲价值五万两白银，欧阳四海、徐文等人一下子抢了差不多一百倍的银子。

梁红玉和欧阳四海一起喜笑颜开地看向徐文：“我们早就说过了，殿下肯定是支持我们这么干的！”

夏华喜形于色地搓着手：“四百八十万两银子…好大的一笔巨款啊！赵佶这个昏君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他自己锦衣玉食，哪管百姓万民的疾苦！四百八十万两银子，能救活多少饥寒交迫的人啊，却被这个昏君白白地送给金人！从本族人身上狠刮油水，然后送给异族人，让异族人享用本族人的血汗，这根本就是卖国！”他对赵佶在靖康耻中的遭遇没有丝毫同情。

欧阳四海道：“其实，这四百八十万两银子不完全是银子或金子，约一半是丝帛、绸缎、茶叶、青瓷、宝石、美玉、珍珠、水晶、翡翠、玛瑙、琥珀、珊瑚等别的财物，总价值应该不低于五百万两白银。”

夏华若有所思：“懂了，宋国的国库已经枯竭，拿不出四百八十万两银子，只能用这些别的财物进行凑数，呵呵，一方面对外割地赔款，一方面养着那么多硕鼠，国库不枯竭才怪。”他心情愉快，“好在这五百万两银子的财物没有流入异族手里，正好解决了我们需要的军费。”

韩存保在迟疑一下后道：“殿下，此举似乎…有点得不偿失啊！虽然让我们得到了这笔巨款，但却让宋金战事更加提前了。如果这笔巨款被金人得到，金人应该会停止宋金之间的武装冲突，如此一来，宋国和我们都能得到宝贵的时间了，我们就能为战事准备得更充分了。”

夏华摇头：“即便这五百万两银子可以换来时间，但也是不划算的，因为金人早晚会来，他们得不到这五百万两银子，早点来，实力就会弱小点，他们得到这五百万两银子，晚点来，实力就会更强大，如此，还不如早点来。让金人得到这五百万两银子，虽然换来了一些时间，但却是不折不扣的养虎为患。”

韩存保点点头：“殿下英明。”

王禀道：“殿下，既然宋国用来跟金国买失地、买和平的银子被我们的水师抢了，金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我看，已经爆发的宋金武装冲突不但不会停止，还会发展成全面的战争。”

夏华点点头：“是的，我们马上就要参战了，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去先拜访两个人。”

登州知州府里，宗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欧阳四海。宗泽原是登州通判，现为知州（知府），因为在上次欧阳四海攻打登州时，原知州弃官而逃，宗泽率领登州军民力战欧阳四海，取得了胜利，保住了登州，所以升任知州。

“你就是半年前率领贼众攻打我登州的欧阳四海？”宗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欧阳四海。

欧阳四海点头：“回宗公，正是在下。”

“你竟敢孤身前来见我？”宗泽感到不可思议。

欧阳四海耸耸肩：“有何不敢？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宗公名满天下，怎么会违反这么简单的规矩？”

宗泽看着欧阳四海，绷着脸、沉下声：“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北海龙王’？”

欧阳四海很想承认，但他无奈地否认：“不是，我只是北海龙王的部下。”

宗泽有些奇怪：“你孤身前来找我，莫非是想要弃暗投明、归顺朝廷？”

“哈！”欧阳四海大笑一声，“宗公您以为我会归顺赵官家？开什么玩笑！还弃暗投明呢？归顺赵官家分明是弃明投暗！我才不干这种蠢事呢！”

宗泽怫然变色，他声色俱厉地叱道：“欧阳四海！虽然你是海盗，但本官也不得不承认，你确实有几分本事，然而，你既身为大宋子民、堂堂男儿，又有几分本事，为何不忠君报国、为朝廷效力，偏偏要走歪门邪路，当为非作歹的海盗？你做贼，对得起你欧阳家的祖宗么？”

欧阳四海呵呵一笑，宗泽的呵斥让他不以为然，他正视宗泽的眼睛，从容不迫地道：“宗公认为在下是贼？对不起欧阳家的祖宗？非也！在下行得正、坐得直，做贼是为了救国救民！”

宗泽觉得自己听到了世上最荒唐的笑话，他简直被欧阳四海气乐了，怒极反笑地道：“你当海盗居然是为了救国救民？好、好，本官倒要向你请教请教，做贼如何是为了救国救民？”

欧阳四海昂首挺胸地道：“宗公，大宋的山河是汉家列祖列宗留下来的，不是他赵家的！大宋的子民都是汉家的同胞，不是他赵家的奴隶！如果他赵家有本事把天下治理得风调雨顺、海晏河清、国泰民安，天下人自然对他赵家忠心耿耿，没人会当贼，也包括我欧阳四海在内。试问，谁会放着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当贼玩？可事实呢？宗公，您可不是一个喜欢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的人，您也不要在我这个明白人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或者嘴硬强辩进行强词夺理，大宋现在是什么状况，您难道不是一清二楚么？上有昏君奸臣，下有贪官污吏，老百姓就像生活在水火中一样痛苦，以致于官逼民反，各地都是贼寇蜂起、匪盗丛生！败坏大宋天下的、残害大宋子民的，其实不是我们这些‘贼’，恰恰就是他赵家自己！宗公，您劝我归顺朝廷、忠君报国？可拉倒吧！因为天下人越是忠君报国，天下的老百姓就越惨！大宋到底是谁的国？不是天下老百姓的，是他赵家的！我忠那个昏君，报那个昏君的国，等于是让他和他身边的那些奸臣贪官可以更久地祸害咱汉家的山河、荼毒咱汉家的同胞！这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一个让老百姓生活在水火中的君，有什么可忠的？一个让老百姓生活在水火中的国，有什么可报的？天下苦秦久矣，刘邦身为秦朝的亭长，食君俸禄、饱受国恩，他为什么不报效秦朝，反而造反呢？宋太宗赵匡胤本是大周（后周）的官，他为什么不报效大周，反而黄袍加身呢？”

宗泽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他发现，欧阳四海的这番反驳比他对欧阳四海的呵斥还要理直气壮，并且让他竟然感到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欧阳四海接着道：“宗公，想必您已经知道了，辽金大战，赵佶不但不助辽抗金，反而联金灭辽，他的愚蠢和短视已经给宋国、给汉家山河和汉家同胞带来了滔天大祸！辽国已经亡了，金国已经称霸北方，金人正在磨刀霍霍、准备南侵！赵佶为了讨好金人，竟然向金人支付了五百万两白银的财物！这五百万两白银的财物，可都是天下汉民的民脂民膏啊！赵佶盘剥压榨自家老百姓，再把财物送给异族外人，这不是祸国殃民又是什么？宗公，到底是谁在卖国？”他义正辞严地反问宗泽，话语掷地有声。

宗泽大吃一惊：“五百万两白银的财物？此话当真？”

欧阳四海冷笑道：“千真万确！我们怎么可能撒下这个弥天大谎来欺骗宗公您呢（他在舌头底下其实压着一句话，那五百万两白银的财物就是我抢的，我怎么可能会说谎）？为了筹备讨好金人的这五百万两白银的财物，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被赵佶的狗腿子们搜刮得倾家荡产、一贫如洗！被逼迫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宗公啊，您要忠的就是这种君？您要报的就是这种国？如果，您冥顽不灵地忠这种君、报这种国，请您扪心自问，您对得起天下汉民？”

宗泽的脸色变得黯然起来，他随即想到什么：“北海龙王派你来，莫非是想要招降本官？”

欧阳四海笑了笑：“我家大王非常敬重和仰慕宗公，但她说了，以宗公的德才，她暂时还没有资格得到宗公的辅佐，不过，那是早晚的事。宗公，我家大王派我过来，是为了给您送来三千套兵器盔甲、一万五千斛粮食以及三十万两白银。”

“什么？”宗泽再度大吃一惊，“北海龙王这是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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