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裘氏家族兴旺百年，饭后茶言间总离不开裘家公子才华横溢能力卓绝，高马华撵的世家小姐半撩轻帘，露出娇美的下颚丝巾掩面，羞红了脸半低下头，掩不住盈盈秋水瞳希翼和倾慕。裘家覆灭不过旦夕之间，多少人忧愁多少人嗔怨？裘小将军赴死，遖宿国在天璇的引线彻底断裂，陵光御驾亲征，民间谣言四起，裘家倒台天璇离亡国不久矣。

天外的空还未亮，窗外的雪映射入糊纸的窗，屋内坐落实物模糊剪影。梨花白纸盏点点墨痕，“阿离不点灯，伤着眼睛可啥办？”狐裘斗篷把慕容离包个严实，有力的臂膀从后抱住转递着温暖，执明漫不经心缩了缩瞳孔，看得不真切，温柔的抱着慕容离轻轻的幌。

“王上不是经常夸自己耳聪目明吗？王上做我的眼晴不就好了。”慕容离浅笑的转过头，不想与执明的侧脸贴个正着，“本王倒想，可本王舍不得。”执明如小狗一般轻蹭缓缓磨着，“阿离，阿离……”执明只觉越叫越暖心，心里痒痒的又酥又有麻。

慕容离向来对执明磨人的功夫无法，“嗯？”应了一声，靠着执明闭目养神。

执明循循诱导，“所有人都叫本王王上，父王也只是唤本王一声皇儿。”慕容离都不用看定能猜出执明撇嘴不满。王室中人名字什么的都是忌讳，承大统后更无人敢叫，故而裱字更甚少有。

“王上？”慕容离沉思想了一下，“王上，也不差。”装故作不知。

执明气结暗暗咬牙，心中大呼——差远了。想想他与啊离相伴那么久，就坎坎唤了一次执明，那个身心通畅，说什么也再让阿离叫一次。“阿离，你想想啊，本王都是叫你阿离的，阿离为什么从不叫本王的名讳呢？”执明厚脸皮的把那仅仅的一次给抹了，抱着慕容离不服气的哼哼唧。

慕容离摊软身子任执明摇啊晃着，睁开眼微微歪头皱眉想了一下，暗暗一番对比：如若是执明以外的人，他慕容离绝对打心眼里叫不出口，“王上就是王上啊。”内心深处，慕容离一直认为执明才是最适合的那一个，以往没问过自己的心，现下想想，不知何时起心底早以有了定位。

“那个人若不是王上，我定不会的。”慕容离神思陷入缥缈的虚无，定定木然的说出了声，执明一听心尖在颤动，收紧深色的瞳孔眼波盈盈闪烁，阿离总能给他酸楚疼痛交织的感动。

陵光以嗜血的强硬手腕，以谋逆之罪下令斩立绝，大到副帅小到书记官无一幸免，暴尸高台以正国法，弥漫的血腥久久不散。天璇当下形势严峻，缺的便是将帅之才，执明不得不由衷钦佩陵光“愚昧”的魄力和手腕。

“陵光此时独揽大权在握，岂不令将士寒心，天璇这是自取灭亡，自寻死路。”抚远候不通达人情，冷哼一声，十分不服执明高看了陵光。

“最重要的一点。”月奇笑的风流，轻摇蓝扇风度翩翩，星奇冷得紧了紧衣领子。“还是个美人，属下认为可帮。”对着高位上的执明盈盈一拜。这家伙是采花贼，还是暗卫月门的头儿，实在有失名门之后的风度。

“你这混蛋见色忘义……唔。”月奇捏住星奇肉肉的双颊，拉得如满月的线条圆润可爱，“本公子以往怎么没发现小星星还是有那么点儿的三分姿色呢？”指尖轻挑的刮了一下那人的鼻头。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这混蛋见鬼都想压，怎么就没碰着色鬼，爆你菊花。”星奇一圈直接挥了过去，掐架打的满地打滚，执明不置一词见怪不怪。

一如既往清冷之声，罩一袭带袖的华丽狐裘从翠鸟屏风后面走出来，慕容离不禁蹙眉，“好吵。”执明拉着已经下位的兰台令大人端坐王椅之上，打得火热的两人狼狈不堪，稍整打理衣冠微微作揖，齐齐叫声大人。遖宿此时按兵不动，其一遖宿人大多不熟水性，冬深天日渐寒，亦是等待河水冰封，一马平川举兵拿下天璇一国。若要扭转乾坤，必主动出击，先发制人。”

“这个道理本王懂，遖宿王自然也明白，现下说不准正堤防着我们，先等我方犯错。”

在慕容离满意的期许中，有人更急不可奈闯入重兵之地。执明和慕容离率先消失现身大门口，陵光扶着重伤的公孙钤出现在门口。债与主的相遇，仇与敌的对垒分外眼红，这是他们为数不多的第二次打了个照面。奇门的三大门主各自摸了摸鼻子，氛围静得微妙，寒冷带着肃杀。

慕容离的恨执明知晓，也看在眼底，颠沛流离压抑隐忍谋划多年，不正是为了今日能够手刃仇人，以慰藉瑶光在天亡灵。雪下的很大很静，慕容离不动如山，一手抽出庚辰腰间佩剑，一步一步迈下台阶。

“保护王上。”护送他们三人而来的侍卫亮出刀刃，“统统给本王退下。”陵光吓退众人往前迈三步淡然处之。“你比你的父王强。”

“你还有脸提起。”慕容离攥紧长剑，一贯清冷淡然的眼瞳闪过杀虐之气，利刃刺破长空，束腰的玉带掉落松松垮垮，紫色的袍子划破两条长痕，伤了表皮的肌肤把袍子染成暗色。

“第一剑，因你雄霸天下的野心，瑶光覆灭，父王殉国母后受辱而死，你所欠我慕容氏瑶光一族，你哪样都还不起。第二剑。”慕容离的余光生生钉入陵光的各个关节，“瑶光几十万之众因你而亡，你为何不继续你雄霸天下的梦，任瑶光化作一遍废墟的光景，他们就该是你所行之路的一道风景吗？这样的你一样不可原谅。”

慕容离背过身去，长袖一带，利刃稳稳插入剑鞘，“请客人入府。”

“当年是你造就了因，如今战火屠屠，却是本宫埋下了果，你我谁又比谁良善。”声调缓缓呐呐的，无尽的落寂，却落入所有人耳中。不论对天下孟章抑或蹇宾。慕容离都以天下罪人自处，不饶恕，亦不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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