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下,小巷一片寂静,楚云步子无意识走着,按说今天应该是他高兴的日子,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只感特别孤独,寂寞。
轻曼的歌声,打断楚云思绪,抬头四周一望,他竟不觉间逛到了孝义路。
这里,自然而然就想到某个人,楚云露出会心一笑,也许那里能让他忘记许多烦恼,心也能静。
“咦?大人,你咋来了?”
看到楚大人进门,老鸨一愣,来不及多想,马上跑上前,道了个万福,讨好说道;“奴家给楚大人道喜了,恭喜大人晋升…。”
楚云看了老鸨一眼;“谢了,也谢谢你送的那份礼。给本官开间房,本官想清静一会。”
老鸨讨好笑道:“奴家叫如花、如意来待候大人…”
打断老鸨溜须声:楚云说道;“不用唤她二人,如烟有闲,就请她移步给本官弹只曲。”
刚转过一厢房,里面就传来喧嚣声;“如烟在哪?陪了杯酒,咋就不见了,快去寻来,陪咱哥儿们吃酒……还不快去。”
“砰”随后又传来一声杯子砸在地上声音。
楚云眉头一蹙,转身看向老鸨,示意作何解释,后者脸色一尴,心虚不知该何解释,“这…这…”心慌想不起托词。
逼近一步,楚云盯着那张岁月已失,涂脂抺粉的脸,盯着老鸨直发毛,心虚垂下头,才一字一语厉声说道,“本官再重申一次,如烟卖艺不卖身,只弹琴,不陪酒,听明白嘛?”
“要不要再重复一遍,让你牢记,缺钱可以找本官来拿……”
“奴家知错,奴家知错,大人息怒…”老鸨慌得直摇手。
楚云瞪了老鸨一眼,转身走向包厢,一把掀起珠帘,往里看去,是何人在里面?
珠帘一阵激烈抖动,引得里面几人回望,一个年轻公子看见一陌生男子闯入,怒气站起,大声喝问;“大胆,你是何人?无故闯入…”话还讲完,就被身旁另一公子猛地一把拖下桌子。
“杨兄,你干嘛拉我,他…”那年轻公子话还是没说完,又被一阵小声快语打断,“闭嘴,想找死,也别拖累我等。”
自楚云进来,杨潜一眼就认出他来,杨潜又怎能忘记监狱那一幕,那是他人生最悲惨的一夜,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他把他送进去的。
以前欺负下外地人和穷人,以此为乐,以为够暴力了,来到监狱他才知道,他错了,这里才是最黑暗,最血腥,最暴力的地方,虽然那一夜只受点皮肉之苦,及精神折磨,但看到其它囚徒所受的折磨,这才知道对他已经够仁慈了,第二天他堂哥来接他,虽然他与堂哥杨文渡关系并不和睦,但他还是哭了,当着他的面哭得很大声。
事后打听事因,谁害他,几番了解,才知原委,敢情原来是得罪人了,罪魁祸首也偷偷看清,一看吓一跳,他自问没惹谁呀?至多欺负下外乡人,怎么会惹上官差,还是个大大有名捕头,随州城可以不知道知府的大名,但不能不知道他的大名,报仇,想都别想了,家族绝不会为他出头,说难听,就是他还不够格,值得花大力气动用手段去对付一个人,更何况还是与他们杨有密切关系的捕头。杨府也警告他少出门招惹人,出事了自已去扛去承担,家族不会管他。
他的仰仗全来之家族,失去家族的支持,他什么也不是,恨虽恨,可他也知道这就是家族现状,把有限资源都用在杰出家族子弟身上,谁叫他不成气,早属于淘汰人选名单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人也没找过他麻烦,他也渐渐放宽心了,可能无意中得罪某人,攀关系找他出头教训他一顿。记得有一次街头碰到那人与堂哥走在一起,刚想躲避,没想堂哥眼尖叫住他,那人也点头对他笑了一下,弄得他还很紧张,看来那人早把他忘了。再有一次与几位狐朋狗友吃饭,那人又和堂哥在楼上雅座,结帐时,竟也把他们这桌也结了,他当然也知道这是堂哥的面子,没想到他们这桌小孙竟认出那人,小声惊呼,一幅很崇拜的样子,据说他表哥就在那人手底下做事,听说还受器重,捞了个什么城管小队当头。小孙羡慕追问他怎么会认识随州这么一个天字号大人物,竟隐瞒这么久。虽然那人是堂哥的朋友,跟他没关系。可也让他与有荣焉,面子有光。
可惜堂哥走了,要是能套上交情该多好呀!
楚云一进来,就看到几个男女正在喝花酒,其中那拉人的,他当然认识,如今的他今非昔比,早已不是当年初哥,当年那点小恩怨,早已不放在心上,当然也有看在杨文渡面子因素。
楚云环视一圈,那几个青楼女子瑟瑟发抖,向他行礼,估计认出他来了。
今天不是他在高升请客嘛,怎来这了?杨潜也感到奇怪,下午时管家就包了份大礼,领着他堂哥过去道贺。此时杨潜顾不得去多想,人怎么在这出现。赶紧急忙过去行礼,“向楚大人道喜了,小民是杨老爷家的侄孙杨潜,家兄是杨文渡……”
“本官认得你,”楚云面无表情回了句,看着那张惶恐带巴结的脸,嘴一软问道;“君山兄还好吗?常有家信回来嘛?”
杨潜受宠若惊,赶紧答道;“安好,安好,一切安好,前几日还带回一封家书……”
再没眼神,余下几人早看出不对头,平时傲气的杨潜正一脸讨好,那几名青楼姐儿也一脸恭敬立在那,大气都不敢喘。
压抑的气氛下,屋中几人也恭敬站成一排,胡乱猜测着;这人是谁?
问了几句杨文渡近况,楚云扫了一眼屋中几人,冷冷一笑,“谁再敢高声喧哗,别怪本官不给面子。”说完转身离去。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
……
委婉连绵的旋律,幽怨的曲调,再配以连珠般的轮指,带着一缕缕悲愤,声声穿透时空,好似倾诉凄凉遭遇,声声催人泪下。
懒散靠在床榻,闻听此曲,楚云心中一叹,也端正坐起,以示对操琴者的尊敬,他也不知如烟为何要弹琵琶行这曲调,凄楚起伏变化的琴音,好似在对社会的控诉,联想到如烟身世,颇感无奈。
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
凄凉优美的琴音,荡气回肠,引得楚云眼眶不由潮湿,不由勾起前尘往事记忆,嘴角不由轻轻念道;“来生有缘再见君,宁负苍天不负卿!”
琵琶语继续低呤,令人欣赏的优雅,叹为观止的技艺,弹唱着千古传奇……
今夜闻君琵琶语,如听仙乐耳暂明。
莫辞更坐弹一曲,为君翻作琵琶行。
感我此言良久立,却坐促弦弦转急。
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
座中泣下谁最多?随州县尉青衫湿。
……
一曲终了,唯有琵琶的余音还在寂静的夜色中飘荡,从失神中回过神,楚云幽幽看了一眼珠帘,苦嘲一声;“好一句随州县尉青衫湿!”顺手摆摆手,示意别弹了,过来说会话。
那一身飘逸的白衣,窈窕婀娜身材,青丝高盘,露出洁白细腻的玉颈,玉面粉腮,鲜艳杏唇,茕茕孑立伫立在那。
一刹那,他又失神了,想起遥远的她!她俩都是那样迷人!都拥有一种动人而持久的魅力!还有几分相似之处!
可惜!此非此!她非她!
半响楚云才从失神中回转,脸色又恢复平静,如烟还在静静伫立,只不过黯然的眼神,闪过一丝好奇眼光,一闪而过,又恢复到一幅古井不波。
放下琵琶,如烟款款一福,过来为楚云面前空樽斟满酒,以此表达,近段时日诸多照顾,然后下首缓慢坐下,低头不语。
望着如烟那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楚云心中唉叹一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劝慰的话,也说过几回。那些空洞,虚伪废话,他也说不出口,沦落风尘,难道还要宽慰她追求新生活,追求美好未来,追求妇女独立解放。统统是些骗人狗屁鬼话。面对这黑暗世界,凄苦的她还有什么将来,地位的卑下与命运的可悲,社会对她等之人设置的重重障碍,有的是暗无天日、狗延残喘生活。
她那充满哀伤的双眸,楚云心中一阵心痛,又能帮她做些什么?曾隐约向她说过,愿为她赎身,还她一个自由身,可她拒绝了他的好意,也谢绝了他另一层意思,她哪也不去,就留在这。
是啊!天大地大,她又能去何处?这世道是男人的世界!除了依附强者,根本没她容身之地!至少这里多少还算她一个家,除了强颜欢笑外,多少还有几个姐妹慰藉。
每个人都有自己美好的爱情之梦,婚姻之梦,何尝不希望找到一个可心人,及早从良,立个妇名。但内心又十分矛盾,待嫁一个老实的,又怕尽世儿难成对;待嫁一个聪俊的,又怕半路里轻抛弃。
花花公子们对她们的万种恩情,千般海誓,不过是些虚情假意!“好人家怎能容她等娼优!”这些就是如梦如花等心声。
物质固能帮她,可精神思想上却帮不了她,她那心结,打着一个永远死结,恐一生都难解开!……
“我想帮你,行么?”楚云怜惜问道。
如烟轻轻摇了摇头,抬起粉颈,轻柔说道;“谢谢,谢大人垂怜,不宜再劳大人费心,大人已帮奴家够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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