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秋眼疾手快,扶住谢宁。
谢钟截住晶珠,瞥见孙儿无大碍,才落地走向黑袍处,一番搜捡,找到头颅。头皮包骨,眉头紧皱,显是十分痛苦。
“听得见吗?”
“你……究竟……是……”头颅出声,喑哑且断续,痛苦中的呻吟。
“我们是谢家,天辰谢家,正经的好人。希望你能活转过来,届时交谈愉快。”谢钟收敛一身气势,拿出两个封印袋,分别封印头颅和晶珠。
众人启程,收兵。谢宁体虚,一路奔行显得颠簸。谢钟输入同源灵力,帮他振作。
回到谢家,估摸有三更,谢宁回阁楼洗漱、倒床即睡。
谢家行动隐蔽,免不了别家眼线的观察、追踪。俘虏处置、拷问,谢家自有人料理,谢钟统筹着,更吩咐管家办事,明日到城主府报备冥劫余孽一事。
不知是太虚弱,还是那刀光太惊艳。谢宁睡得很深,深到梦境纷杂。数不清的碎片掺杂、镶嵌,像铸成记忆索,双螺旋般缠绕、延展,一端连着他,另一端连着的也许是开天辟地之初、也许是毁灭终焉之刻、也许是阿赖耶识,众人异心同梦。
睡到脸上有滑腻的触感,他睡眼惺忪,又闻到心仪的脂香,不得不抬眼皮,“娘。”
“还困吗?困就多睡会。”
谢宁继续睡,睡至餍足。打哈欠,伸懒腰,骨头都酥软了。娘亲还在,坐他床边。两人默契,都不开口,静静注视彼此,娘亲目光温柔,而谢宁思绪宕机,一点点掰正、归位。
阳光照窗进,按光影刻度,日上三竿。
“我睡这么久了吗?”
妙儿娘亲微笑:“睡得足,长得高。起来洗漱吧。”
“好的。”谢宁洗漱毕,就见娘亲张罗好一桌饭菜,想来他错过饭点,现在他一人用餐。
等到他吃饱喝足,娘亲才开口:“宁儿,昨天的事,你小姨不是故意批评你的。娘亲和小姨都希望你能成为正派的人,也很支持你惩恶扬善、宣扬正义。她呀,心太直,太担心你安危,才会那么说,你别往心里去。对了,昨天你是不是说了她不够善良,她到现在还伤心着呢。”
“我……”
“是吧,都是一家人,伤了谁都会痛到心,何苦呢孩子,现在你想过怎么收场吗?”
“孩儿不知。”
“娘这里倒有个想法,说与你听听。你小姨呀,宠你爱你,你只要主动孝敬,比方说,帮她洗一回脚,她就会死心塌地对你好。别说冰释前嫌、理解支持拥护你,她把自己倒贴给你都愿意的。”
这什么比喻?谢宁想的是,洗脚收拢人心,这事惠而不费。何况那是他小姨,他这么做传出去,也只会落个孝敬长辈的好名声。媚上、贱俗等评价可轮不到他。唔,此事可行,吾去也。
“孩儿明白,谢谢娘亲开导,孩儿这就去。”说着即去。
打来一大盆洗脚水,端到小姨闺房前,却见佳人慵懒斜倚窗,明镜台边倦梳妆,风情意悠悠,痴怨香稠稠,芳心幽,情难休。
“小姨安好,侄儿给您请安来了。”
美人回顾,本失神采又添光晕。
“你来干什么?”
她居然小嘟嘴,多大人了都,犯得着和他一个小孩一般见识?
“孩儿念想娘、姨多年来对孩儿的养育之恩、宠爱之情,实难回报,昨天更是冲撞小姨,心下有愧,想为小姨洗一回脚。”
她表情很精彩,几分震惊讶异、几分桃红羞涩、几分欣喜雀跃。小小一方俏脸,竟做了水陆道场,各式情绪上台扬。
她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坐到床边。谢宁放下水盆,捏住小姨的小腿,提起。她侧脸过去,脸上酡红扩散,红晕遍染脖颈,女儿红,如酒醇醉人香。
他提她小腿,从脚后跟摘鞋,轻捧雪足放进温水中,两脚如此,细细搓洗。洗脚嘛,他小姨,不寒碜。
他抬头看,红脸人望着他,眼珠大而亮泽。看来他的脚底按摩功夫不错,某人舒服得很。
洗完,擦干,置于床上,正欲拿盆离开。香风袭来,谢宁被拥入怀。
“不要离开我,好吗,小点心?”
谢宁愣了会,不知所指,说:“孩儿一直是小姨的宁儿呀,行善抑恶的宁儿。”犹豫会,他回抱,抱住美人娇躯。柔若无骨,绵软惬舒。
她默认了。他想。
她久久抱住谢宁不松手,仿佛贪图着温馨柔情时光。
怎么离开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又打了一盆水,给娘亲洗脚。娘姨俩多年来辛苦了。
……
谢宁见了古馨母女。原来古馨娘一大早去了阁楼,询问过缝战衣事宜,那会谢宁沉睡得深。
他不知道,他娘亲、小姨、古馨娘三女间有过怎样的对话。她只跟他说,战衣缝制中,进展很快。还让古馨跟谢宁去府库拿些材料。谢宁依言而行,带着古馨小美人抱回一大堆东西,交予她娘。
谢宁没有月俸,府库他能进,账面上记一笔。
昨天邀请古馨母女寓居谢家、缝制战衣,谈到的报酬是一定灵石数的材料。他对战衣重视,出手自然大方。
材料交予古馨她娘。他离开,古馨想同他出行,于是两人一起行动。
又来到杏林堂,找到尚泽,了解关注证据的收集进度、证人的安保情况。谢宁顺带咨询了杏林堂药材的收纳。他寻找的那几样珍材,这里有,没有好到、珍稀到百年难得一见。修行方面他严于律己,修行材料慢慢找。
谢宁帮忙,忙一阵,辞别尚泽,归家回谢府。
途中,他发现有密探、暗子追踪,于是汇同古馨声东击西,于暗巷中擒住鬼祟者,一番审问,是袁家的人。不紧要,把人给放了。
之后回府,一路不停留,途中他总是听见欢呼、惊叹声,或熹微或宏亮,私语过耳忘,留有印象的就那句,“他好帅啊”。
打坐修炼,沉心静气。灵力随功法运转,思绪次第捋开。昨天事杂,莫名与娘亲、小姨吵架,上街遇见古馨遭欺负,将她娘俩安置在谢家,回来后又与小姨吵架,晚上还同爷爷一起杀人。
和娘亲她们争执,问题根本在于成长不歇步,长于妇人手,为爱所累。他一心求道,迟早将展翅高飞。矛盾必然在,得让她们宽怀。化解娘亲、小姨的烦愁忧虑,慢慢来,今天洗脚孝敬卓有成效,日后多多献爱。
姓白的事,重中之重。尚泽那边进展顺利,只要在开庭日将姓白的定责,此事可告一段落。关注并紧随,防止出现意外,他斗争经验少,不知从何防范各类幺蛾子。
昨晚出兵、杀人。他仿佛又看见马三贵解脱的模样,仿佛又听见那句话。这里不是前世,肆意出手、胡乱杀人随处可见,灭杀一处营地,这都是命啊。可他们想要我的命!
荒唐气息扑面而来。生杀予夺,滥杀无度。仿佛法舍谷交锋再现,盛世荒谬。
冥劫余孽,那是什么,冥劫又为何物,从未听过。难道是叛乱贼子?这是好借口呀,如此,谢家昨天私自出兵,可以登记报备成明面的官方行动——剿贼夜袭。
功行间气息不差。前世良知在,念头未通达。若真人命如草芥,何谈幸福与人权?细数他今生所为,所杀者唯马三贵一人,余者非他亲手断命。他在害怕,他在担忧,或者说,他有预感,一旦他沾染人命,就会因果缠身,开启黑暗命运。
这份隐忧仿佛追溯至左脚处,龙形印记。
他深思,悟道般思索:为何可以肆意杀人?因为修道,各人实力天差地别。更在于,思想僵化。人们多羡慕强者,多渴望成为强者,反映出的是强大实力带来的纵横逍遥有多深得人心!恣意纵情,贪求所有,是多数人的写照。即便节制克己,那也是曾遭现实毒打,醒而悟之。
王朝覆灭,新朝建立,多数人看不见其中的百姓伤亡苦痛,他们只会想着为何坐上王座的不是我,苍天何薄于我。享乐贪逸,畏难怠惰,正是白展波一类人的本性。不同处在于他得了权势之助,祸乱人间。就这,一定会有人羡慕姓白的人渣,因为他霍霍很多姑娘。
只想取而代之、继承权财、图谋安逸享乐,却不反思这种文化思想,从根上断绝,那么嗜杀、滥杀仍将继续。弱者受欺压、女子遭凌辱,屡禁不绝。因为,总有所谓的强者恣意妄为,侵害他人的生命与人权,若遭干涉,他们会狡辩妨碍了他们的自由。
好比昨晚一战,死了人,谁之过?人是谢家杀的,谢家是为了保护谢宁。可为什么谢宁要被谋杀?因为谢宁是天才种子,日后定当成为一方高手。强者出世,势必带来利益的分配交割。谢钟护谢宁,那是他孙子。多数谢家人护住谢宁,很大可能是因为这颗天才种子是未来的摇钱树。
谢家赢了,谢家自然是强者。可如果谢家输了呢,那些人得逞了,那些人就成了强者。杀谢宁,扼杀潜在危险,他们作为强者的利益会得到进一步保障。可杀戮就会停止了吗?不会,因为他们贪图强大实力带来的权势与财富,忘了责任与守护。
那谢宁呢?以后他神功盖世、威震宇内呢,他会怎么做?
谢宁一心向道,渴求真理。日后初心若不变,他所作所为定会是守护苍生万灵,滥杀欺凌事终将遏止。
遏止滥杀欺凌事,单靠做不够的,仍需思想觉悟,从思想处、道法处予以根除。换言之,他要改变人群思想!
静室中,谢宁正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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