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离去的大夫终究寻不回了。
见郡主醒来,庄瑚便把庄玳病发的经过说给她听,还怪大夫无能,为安慰郡主,庄瑚说眼下不光差人去寻好的大夫,还让人把三老爷和二弟弟庄璞请过来。
郡主的悲愤,难以言喻,仍然保持那颗顾全大局的心,**无力地对庄瑚道:“莫张声了去……”
郡主怕老太太等人知晓。何尝不是庄瑚担忧的?庄瑚也是这般叫人仔细去传话。
在三老爷庄勤和儿子庄璞到来之前,子素从镜花谢回来了。庄瑚悉心照看郡主,忙着给她梳捋后背,子素进来时,主子二人以为老爷等人来。庄瑚先快嘴问:“老爷来了?”
子素摇头,不语。子素想,往日以前,对她们有许多不满,自己到底是个丫头,此时此刻,得注意自己的身份和言行了。抛开往日不快,少说为妙。
庄瑚轻轻的叹息,便不理会子素,又继续抚慰郡主。
子素趁时快步往屋里走,到里头,见蓦阑与两个小丫头子熏叶子,弄得滚滚浓烟,瘴气弥漫。庒琂坐在床上看视庄玳。
子素心里沉想:怎么也不制止一下,人没发病而死,倒活活被熏没了。
终究不愿与蓦阑交口,哼的一声,往庒琂跟前走去。
到庒琂跟前,子素闪闪烁烁,慌手躲脚的从身上掏出一裹手帕子。她用身子挡住后头那几个人的视线,着手摊开帕子,露出那枚碧绿蛇胆晶石来。
庒琂快手接住,点头示意,很是感激,随后俯身与庄玳说话,拉住他的手,悄悄把蛇胆晶石放在他掌心内。
蓦阑熏完床边周围,要往床上来熏,故而对前方的庒琂主仆道:“姑娘,劳您玉体迁挪,我们要给爷熏毒了。别是我们过去火苗子没眼,烧到您了,我们赔不起的。”
庒琂和子素相互对视。庒琂点了点下巴,让子素往后退,好留位置给蓦阑来熏。
子素退下。
庒琂却不动,转头对蓦阑道:“你只管熏着,我跟三哥哥说些体己话。烧不烧到我无妨,我皮粗肉厚,也耐得住。姐姐你辛苦,若放心,尽管放给我,我替你熏。”
蓦阑当庒琂要抢功劳呢,一面迎过来,一面道:“若好了,岂不是姑娘的功劳?不怕跟姑娘讲实话,我就巴这机会了。爷要真醒来,太太必定要我回来伺候,爷若是醒不来,我便随他去。所以啊,万事不劳姑娘。”
庒琂眉目显笑,怔怔看蓦阑。当下,蓦阑趴在床头,使劲儿给庄玳熏,怕烟熏不进他的肚子,驱不出毒来,还给他吹,免不得黑烟火苗弹到庒琂了。
子素看不下去,道:“你要熏往边上熏就是了,一股烟的往鼻口里塞,能是救人么?我们姑娘坐那儿呢,好歹仔细一些。”
蓦阑道:“听这话有人不想我们爷好起来,不知什么用意。才刚我跟姑娘请示过了,姑娘说无妨。何苦说这些。”
子素咬牙,道:“你……”
因握住庄玳的手,庒琂感觉到他在抽动了,不知是熏药的缘故还是蛇胆晶石的缘故,怕是要醒了呢。庒琂心中窃喜。听到子素连说几个“你”,想吵架了,庒琂赶紧道:“无妨。”
如此,蓦阑越发不忌惮了。
庒琂想着这么坐也不好看,握住庄玳的手也不雅观,遂而继续对庄玳言语:“哥哥,大家为你醒来都用心呢。你要是听到,感觉到,就动一动给我们看,好叫我们放心,叫太太放心。你知道么?你送给我那只鹦哥儿许久不见你来镜花谢,总有时不时叫三爷,别说人心肉长会心疼,会记挂,那动物的心也记着你呢。”
庒琂东拉西扯,多争取时间与庄玳交握,说着说着,也不知自己说些什么了。
蓦阑听来听去,皆听到庄玳如何喜欢往镜花谢去,如何对镜花谢的人好,越听越气愤,然后吹熏浓烟的劲儿更急狠了。
因浓烟过大,庒琂实在忍不住呛咳起来。
子素夺步上前,拉住庒琂,道:“姑娘,我们出去吧!让她熏死三爷好了。”
蓦阑听毕,道:“子素姐姐,东西可乱吃,话不可乱说。我对我们爷一片心,天地可鉴。咒骂人的话可是你说的。你放心,爷会被我手里的药给治好的,你死放你那份儿心吧!爷不好,那是我手势招展不开,归赖不得我。”
蓦阑的意思是你们镜花谢的人心肠歹毒,不止诅咒人,还妨碍熏药了。
庒琂待想还嘴替子素说两句,忽听见外头传来庄瑚的声音,呼“老爷”,再听到三老爷紧急问“现下如何?”。
听见外头动静,庒琂急忙把手从庄玳手上抽回,连同那块蛇胆晶石也撤了。
果然转眼功夫,三老爷和庄璞冲进来,庄瑚跟在后头解说正在熏薄荷草和臭草,在为庄玳驱毒。
庒琂不敢坐了,起身端礼,让到一边。
三老爷看了一眼庄玳,含泪摇头,道:“有无动静?”
庒琂想回复,可蓦阑抢先了,报说:“老爷放心,这药熏了定能好。”
三老爷疑疑惑惑看蓦阑,叹了一声。
因觉得熏人,庄璞道:“这秘方出得是时候了,怎不早说呢?”又对三老爷道:“老爷,先出去吧,这儿熏人。由我看着就成。”给庄瑚和庒琂递眼色,让把老爷扶出去。
庄瑚和庒琂识意,正要去扶,三老爷摆手道:“你们出去吧!我看着便是。别留你们太太在外头,伺候去吧!”
才刚停音,忽然听见一声咳嗽,众人寻声看下,见庄玳起起伏伏喘息,不断咳嗽呢!
蓦阑最是欢喜,张声叫道:“老爷,我们三爷醒了。”
蓦阑的声音又尖又大,原本在外头歪躺着的郡主听见了,她不顾身体松软,也不顾烟雾袅绕熏人,急让刀凤剑秋等丫头扶进来。
庄瑚和庒琂、庄璞见郡主一脸惊喜而来,赶紧去扶。
蓦阑又扭头来报:“太太,爷醒了!”
郡主的目光谁人都看不到,只死死盯住床上的人。可不是了,儿子庄玳醒了呢,眼皮子在动,在睁开,虽然微微几下,不正是死里逃生回魂了么?慢慢挪步去看,头先紫涨的脸面变得粉润起来。
蓦阑怕烟雾熏到主子们,再是见庄玳醒,赶忙把手中的东西往脚底踩。
郡主见状,急忙制止:“别灭了,多熏一会子,多熏一会子!蓦阑啊,都是你的功劳啊!你爷若是好了,我跟老爷会重重赏赐你。”
蓦阑惊讶,万分惶恐,喜色尽挂在脸,再又忍不住泪水流泻,慌慌张张的把熏烟之物拾起,跪在地上,给郡主磕头。
郡主对庄璞道:“扶起,扶起!”
庄璞亲自来帮扶,让蓦阑起身。
满屋黑雾,越发浓郁。郡主和三老爷见有效果,怎么着也不肯出去,一心陪着,更不怕被呛着。其余人见老爷和太太在,谁敢走?个个憋住一口气强忍。
郡主坐在床边,抚摸庄玳的脸,笑道:“玳儿啊,好了啊!我们等你好了过去开饭呢!你想咳,就使劲儿咳吧,把体内那些不干净的统统吐出来。”
一时半会,岂止庄玳在咳,满屋子的人都在咳呀!
子素心里明白,庄玳醒来未必是因熏那些什么薄荷草和臭草,指不定是蛇胆晶石的功劳呢,奈何这些不能示人,白白给蓦阑这丫头捡便宜了。
见咳得厉害,子素稍稍拉住庒琂的衣袖,示意出去。庒琂摇头。
等蓦阑手中的薄荷草和臭草烧完殆尽,郡主又道:“还有没有?再寻些来。”
这等说话,把三老爷和庄璞吓着了,庄瑚和庒琂也吓了一跳。
幸好,三老爷言语道:“夫人啊,药进三分,见好即可。你瞧玳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身体比不得我们,稍作缓和一下。”说完,又叫身边的人去打开窗户透气。
郡主怕药味散去不利于庄玳康复,欲阻止。庄璞哪里肯听,去把窗户开尽。
庄璞道:“老爷说得对,我们都被熏得不成了,何苦三弟弟的身体。他咳了那么久,里头的毒也吐得差不多了,这些毒气散在屋里不能流通在外,反而又吸进去。”
三老爷道:“是呢!你们都出去吧!毒气散在屋里,你们在这儿吸进去也不好的。”扬手示意子女几人扶郡主走。
郡主不肯,哭着留下。众人不敢走。
等烟消云散,庄玳止住咳嗽,郡主命庄瑚把茶水端来,因想到庄瑚照顾庄玳出事儿,又改口叫蓦阑,道:“蓦阑啊,不忙要大姑娘去了,你去!”
蓦阑得意起身,端礼而去,拿水进来,郡主亲自伺候,灌喂庄玳。大约过去许久,庄玳算是回魂了,眼睛睁大,能看清人了。
庄玳环了一圈,笑意绵绵,道:“我是不是睡过去了?叫太太老爷担心了。”
三老爷道:“好了就不担心了,只许你好,不许你有其他的。听到没有呢!”
三老爷爱子心切,说这些慈爱的话语,本意是好的,可他的声音激动,略急切些,反而有责怪的意味。郡主听之不爽,连忙推开他,道:“老爷,玳儿知道了。你先去吧!南府那边见我们走久了,不得来问?先去看看,别让老太太知道着急。”
得郡主提醒,三老爷点头,再叮嘱几句注重身体的话,便走了。
三老爷一走,郡主拉住庄玳的手道:“玳儿,你瞧谁救你了?是蓦阑!往日是我的不是,不该让她从你身边离开。这往后,让蓦阑再回来伺候你,你的病会好起来的。你可一定要宽心哪!”
庄玳咕咕的眼神看郡主,又看边上的蓦阑,再定眼看庄瑚和庒琂。
蓦阑见郡主这般抬举,急忙跪下,磕头。
郡主亲手扶蓦阑起身。
庄玳笑道:“回来便好,谢太太。谢琂妹妹。谢大姐姐。”
郡主听说感谢庒琂,这才想起庒琂在身旁,也不知怎么想的,心头有些不悦,转头对庄瑚道:“让你妹妹过去吧!老太太等着她呢!”
庒琂脸色红辣,端礼,幽幽的出去。
子素跟随在后,极其郁闷,心里怨叹:白辛苦我跑回镜花谢拿蛇胆晶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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