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夜空中，月亮如同被揉皱的宣纸，昏黄无力，星光零星散布，仿佛疲惫的眼睛，整个大地似乎都沉入了深深的梦乡。这样的夜色，唤起了她对初见那一晚的记忆。夜幕下，衣䄃随风飘扬，少年挺拔的身影立于高墙之上，风姿卓然，高贵而矜持。那时，她从未想过，他们的命运会有交集，一心只想保命，未曾料到时光飞逝，转瞬之间，一切都已变了样子。曾经那个冷酷无情的人，如今也变得温柔似水。

他们并排坐在秋千上，隐藏在落花之中。一树海棠花开得正盛，繁花似锦，如烟似霞。

薛婧姝：这海棠花，原是母亲最喜欢的。

母亲不喜欢梅兰竹菊这样的君子花，也不爱热烈的玫瑰，更不爱素雅的玉兰。

薛婧姝：母亲说，她嫁给父亲时，正是海棠花开得如海一般的时节。

薛婧姝：海棠珠缀一重重。清晓近帘栊。胭脂谁与匀淡，偏向脸边浓。

宫远徵：看叶嫩，惜花红。意无穷。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少年自然而然接上了下一句诗，声音清润，念得诗也格外动听。

薛婧姝：只愿我与你的情谊似这海棠花叶，年年岁岁共春风。

薛婧姝：这是母亲最大的期盼，也如她所愿，他们相爱直到死去。

在她的印象里，母亲最美的时候，就是一身飘逸的衣裳，恬静地坐在这里。阳光灿烂，洋洋洒洒地落下来，照得周身都发亮，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圣洁美好。轻轻回首，言笑晏晏，夺人心魄，摄人心神。

少年静静听着，眸色暗淡，思绪飘忽不定。他对于父母的记忆少得可怜，在最稚嫩年幼的时候，他们便为宫门战死。在仅剩的回忆中，父母一直相敬如宾，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和谐。他们各自扮演着自己的角色，绝不越雷池一步。

所以，他对于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从来都不放在眼里。他一直认为，他会和哥哥相依相伴一辈子。

可一切，都在新娘入谷那天，开始悄然变化了。

宫远徵：我们也会的。

他看着这一砖一瓦，一树一花，眸中淡淡水光闪动。

宫远徵：再多看看吧，明日就要走了。

薛婧姝：明日？

宫远徵：是，你出来的够久了，该回家了。

可她不就在家吗？

不

她要嫁人了，以后这里只会是一座空屋，任其残破，荒败于岁月之中。

连同残留在回忆，都将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之中。

宫远徵：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别难过。

似乎看穿了她低落的情绪，他握紧了她的手，柔声安抚着。

薛婧姝：无事，嫁出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宫门规矩，一旦成为宫门夫人，是要一辈子待在那里的。沿袭许久的规矩，总不好屡次因我而破。

看她神色淡淡，他心中一紧，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一定会说到做到，是言而有信的人。

宫远徵：你信我，每年，我们都是能回来的。我保证。

母亲的哀嚎犹在耳畔，那一声又一声，泣血地控诉着那座宏伟的高墙吞噬了她。

她鲜活的血肉和旺盛的生命，都被蚕食殆尽。

那是一座牢笼，可也是他的家，那里有哥哥，有他们的回忆。

那里，有他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责任。

薛婧姝：我信你，只是不愿让你为难。

宫门规矩，未及弱冠是不能出宫门的。

他一次又一次，违反规定，都是为了她。

宫远徵：哥哥说夫妻一体，我自会为你周全。你不必内疚，以后每年，我们都回来，给岳父岳母添香火，也陪你散心。

少年专注地看着她，一腔柔情都化成了水，无声地将她包裹住。

薛婧姝：好。

盈盈泪光闪烁，映在少年眼中，荡漾在彼此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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