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东家驾到

飞机上因为有大型流感原因人很少，空姐示意大家分开坐防止被传染。小夕木讷的看着窗外，刚刚半梦半醒的时候，就觉得外婆就坐在她旁边，时不时的冲他微笑。”你还是不相信自己能看到我？你的右眼受伤了，才能看见我“外婆侧身给她披上毛毯，小夕惊了一冷颤，但没发出声音，胸口那古怪的坠子温温的。

还有一个小时降落，小夕在盥洗间洗了脸，看见侧脸的淤青和肿眼泡，冲着镜子使劲的挤出微笑，也不知道荣胤是什么怪兽，但这不能失礼。不知道什么原因，实在太难受了，过去听说晕车晕飞机是因为死亡恐惧和生存焦虑，于是小夕试着不去对抗那种恐惧感和不确定感，让自己肩颈放松，但是依然习惯性紧张，眩晕感又会产生，小夕紧握胸口的坠子，竟然像醍醐灌顶一样的瞬间清晰了。“贫血，要强壮一点才能对抗后面的大事情，记得要坚持到最后就能赢”外婆说完小夕接着要了一块巧克力，小夕确定外婆真的就在身边，为了怕自己害怕外婆一直在左边。

法兰机场还是那样车水马龙，来回穿梭的商务精英推着箱子快步奔走着，就像陀螺。小夕拖着大行李箱还有带给荣胤的一箱东西，四处寻找着这个传闻中的人。“高，瘦，不会笑，你多说话他就远远走开，任何人靠近他他就焦虑，老父亲说他是纳粹，你的任务可能会有点崩溃，没事，他们记性都不好，想动手就动手。但是按时去和老父亲说中文，哪怕是对骂”荣立撇撇嘴。

出了接机口，对面站着一个穿着深邃纹理灰蓝色毛呢大衣的男人，应该不到三十岁。“袁小夕，我是荣胤”他真是一抹冰冷的光，这人不带任何情绪的凝视着出口。很多年后，他们都怀疑当初这冷冰冰的见面就像警察接物证一样的郑重和规范。小夕一直看着这个大长腿没有表情的亚洲男人，觉得外形上是很像二战的冰冷军官。

他冷冷的表情里没有任何期待感，甚至这次接机都显得那么突兀，想必荣立费了不少心思让他来一趟。这个兄长的威力也仅仅是让他来一下，像接走行李一样带走这个娇嫩的女孩。小夕看见他戴上了口罩，自己也赶紧带上口罩，要知道这样非常不礼貌，因为在欧洲带上口罩就是自己怕传染，他这样是非常刻意的保持距离。

许东家很绅士的拿起属于哥哥让他取的东西，剩下小夕自己拖着大行李箱追着走，他大长腿走路的调子就像算好的节奏，这让小夕赶紧加紧步子生怕跟不上他吗，他甚至规划好了几句话结束交流。“右前方，我的车，你坐后座，副驾放资料”车是新款运动奥迪，海滨蓝那款。他说话很慢有点哑，自带磁性，但是又字字到位。“可以叫我荣胤，或者罗杰斯，请多多关照我，谢谢，我先送你去宿舍附近还是到我家认认路？你直接告诉我就好”多一点的客套都没有。

“我是袁夕，就叫我小夕，露西也行，先去你家认一下路，你交代一下我的工作，我有空，荣立带的香港的胃药，在空运箱子里”小夕也懒得多聊天。两个人礼貌性的微笑，就恰到好处的保持着距离。荣胤看着这个脸上淤青还没散去的女孩，还有眼睛里淤血都没散去，哥哥说过--------好歹让她忙一些，不然其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会崩溃的，玻璃扎伤她的太阳穴，要跟踪检查一下

“她是天使一样的孩子，就被这么毁掉了不行，小时候一直都爱笑，你一定要让她忙，要让她觉得忙的忘记愤怒”荣胤打断哥哥的怜惜，这样的委托他是很想拒绝的，一个娇滴滴像草莓一样需要支撑的女孩，就这么走近他平静的生活，是噪音还是各种打扰？他想着自己的劝退计划，就一个月。

“她闲着会崩溃的，哪怕你找事情累的她天天忙不过来都行，让她不用钻牛角尖。我看不到的时候你替我------”荣立的叹息！一个月速战速决荣胤厌恶的想着，忙死她气跑她，这个房间里不允许有娇滴滴的弱者。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清秀的女孩情绪稳定，教养很好，状态让荣胤松了口气。看她自己知道闭嘴的习惯，还好没有搞什么搞气氛的开场白。

听荣立讲整个案件，他觉得女孩肯定鬼哭狼嚎的装柔弱，不得不赶紧找个人嫁掉躲在自己的安全窝里，等有骑士飞下云朵去解决问题。现在以他律师的角度观察，这个女孩眼神里的坚定和距离感都说明她心智已经成熟，女孩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情绪稳定和不妥协。”等她见了老头子，她自然会撤退的，她的事情和我无关，已经按照荣立的嘱咐做了，剩下的都是她承受不了逃走的结果” 荣胤下车的时候想。

他住在老城区临河的联排别墅，也是工作室。因为单身就不需要各种的顾虑和迁就，他有几个不需要固定到岗工作的员工和一只秋田犬，叫太子的可爱的秋田犬，6岁了，是很好的伴侣。太子看见小夕就蹭过来叫了几声，然后用大鼻子嗅来嗅去，四周溜达着看这个女孩，看她拿着一个个行李箱，还压住太子的小毛绒玩具。小夕没像其他女孩一样或者大声装害怕或者装成宠物爱好者，她小心的蹲下身，把毛绒玩具捡起来贴近太子的鼻子，然后换了鞋进屋去。

“太子不讨厌你，我一出差就顾不上它，你能不能在我出差的时候定期来，给它洗澡放狗粮，当然铲屎官也是你，不会介意吧。以前我出差就是街角报摊的阿姨帮我照顾他，但太子咬她假发套被驱逐了，现在这个工作交给你。其他的事情慢慢来，如果功课不忙就帮我整理项目文件。咱们就发短信交流，不用互相干扰”他话说完就接电话去了。

这个联排别墅地下和一层是办公室和储藏室，二楼是住房，顶层是阁楼。单身男人的家就是极简和乱，是太子造成的。小夕放下行李就开始打扫太子的战绩，一个小时以后基本这一层看上去整齐很多，少了狗的味道。

一楼左边是客厅和厨房，右边是工作室和档案柜。

“刚下飞机怕你累，没事就回去吧”荣胤真的是很会保持距离感的一个人，似乎他只关注处理好身边的问题，小夕需要这种不太关心她的人。这里离大学宿舍6站地，需要半小时路程，距离刚刚好。

“你走的时候自己关上门就好，我父亲基本不回来，以后你去看他可以带上耳机和他沟通”这是许荣胤告别的交代。小夕脑子里都是“纳粹、冷酷”，还是心里一紧。荣胤在想这孩子话少不是怕生，是经历了重创变得沉静，她躲在没人的地方舔自己的伤口所以很少有主动和人交流的欲望。他看见出门的小夕背影。窗户上的白雾凝成，藏匿小纹路，德国的天真的冷，这孩子不知道未来还要面对什么。

“跟我没关系，她就在这里一个月，以后不会再出现”荣胤自己对自己说，大口喝下冰水，这样他就可以忘记哥哥长篇大论的嘱托。

路上东家布置了工作事项，小夕看到短信里是各种工作安排。事无巨细的罗列出了要做的什么，不能做的什么，限定了时间节点。这风格很荣胤，冷冷的。

才离开不久回到宿舍就像恍如隔世，看着一屋子限量版的视若珍宝的衣服和鞋帽和化妆品，小夕现在的想法就是-------活下去、救出妈妈、强大自己然后报复。书上说弱者选择复仇，强者选择原谅，智者选择忽略。如果一个人影响到了你的情绪，焦点应该放在控制自己的情绪上，而不是影响你情绪的人身上。听着都是至理名言，但是午夜梦回仇恨让整个人都沸腾着火焰，那熊熊烈火让小夕觉得刚刚修剪的发梢都沾满愤怒。但是除了等还是等。深夜，外婆的项链坠子刺跳了几下，小夕惊醒.

“外婆，救救妈妈，我该怎么办，害人的人怎么没有坐牢”小夕咬牙低声问。

“等，等到你拿到证据，一切都会出现转机，可是你不能先妥协。你手里的钱至少不愁温饱，但是还不够，你心理素质太差了，身体也弱的扛不起一点事情”外婆分外冷静，外婆把玩小夕带着的坠子，打量这一桌一床的房间，德国宿舍不大都是白色的，外婆流出泪来，悲痛的捂住眼睛，鼻音浓重；“抱歉小夕，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记得小时候她仰着头看雪花下落到脸上，然后融化，在眼眶里冰冰凉凉的化成水。现在外婆眼睛里都是水雾。

“孩子，你怕我吗，我是鬼？突然看的到我，因为我还有很多事不得不想办法完成才能离开，也许也需要你帮我完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做强者，不许哭”外婆有点伤感。

“不怕，你是外婆，你要帮我，这一次那个坏蛋我要亲手处理掉”小夕抬手想去触摸外婆。“目前你没有证据，事情都是有人见尘埃，有人见星辰，不要把时间放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愤怒和哭都是无用功。我就在你身边。准备好咱们就开始了”窗外有第一缕阳光的时候，小夕穿上外套开始晨跑。早晨的法兰大学城很安静，那个河边的17世纪的教堂门口有什么---小夕怔住，那里有个欧洲的老士兵，他歪嘴斜眼一身的雾气，是鬼，眼睛是个洞。小夕捂住右眼，那鬼真的消失了。“鬼不一定伤人，不要怕”外婆的声音在小夕身边出现，她扭头就往回跑。

“小女孩，你明天还敢来跑步吗”那鬼在凄厉的笑。

“为什么不来，我天亮来”小夕抓紧拳头大声回答。

收拾起过去这些玩具和价格不菲的包包，还有一堆不知所谓的旅行装备，小夕在学校广告栏找信息租一个临时仓库。迷你仓仓库，一年820欧元，保险100欧元。拍卖的盲盒仓库3平方米，含所有手续1400欧元3年。算了一下，就按照留的电话给拍卖主。这里不是那种现代化的迷你仓，只是有监控的半地下仓库，被铁闸门锁着。小夕要过去那些东西别占地方就行，中午就赶到一次付清租金，原主人失去联系超过180天，法院强制通知有公告有催款函。小夕签署了所有协议就自己查看一下视频监控，然后进入半地下的仓库清点里面的5个纸箱和一堆尘土盖住的书籍。

上面覆盖着灰尘，小夕和保安开始核对当初租赁时候的登记物品，五个纸箱，一大包印刷品签字就收下。很多东西都是过去主人闲置的物品，算的上干燥整齐，碎裂的旧瓷器和刀具，一个老式万花筒和古怪风琴，还有两个饼干桶，里面是黏糊糊各种老旧的看不出国家的钱币，足足上百个，脏乎乎的看不清样子。剩下都是书籍，小夕撸起袖子，费劲的搬动这些沾满灰尘的东西，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感觉项链把胸口都扎了几下。

“要不要我帮你扔掉，50欧元我可以全处理掉”店家善意的的说“登记的主人是海员，租赁了超过7年，16个月前就没交费了，电话已经注销，你合法拥有处置权，放心”小夕拿起饼干桶和万花筒，是真的脏。

“没事，我自己处理.我没有多余的钱给你”小夕果断的回答他，拉开皮箱，缝隙调查一个牛皮信封，袋子里是一个纯银镂刻蛇纹的书签，书签还算漂亮。小夕用书签撬开饼干桶看看，油腻腻沉甸甸的，都装好腾出地方放上自己的两个皮箱，这项工作就完成了。

“拿着这些古老的东西，他们有故事，你好好处理”外婆的声音很远，胸口的坠子又扎了小夕心口。赶紧签完手续，小夕拿着万花筒对着阳光欣赏着。小时候就有这样的玩具，当转动万花筒时，五彩缤纷的图案呈现在眼前，又像一幕幕精彩的电影，时时呈现。记得儿时的梦境里，那一幕幕惊艳的美萦绕在心头。这粉红色红色的很单调，于是在宿舍里剪了蓝色的贴纸塞进去。小夕费劲拧开万花筒就惊愕了，这里面是四个小拇指大的类似钻石的粉红晶体，还有十二颗极小的碎晶体，好像是粉钻，那种超过两克拉的电视剧里女主角炫耀的钻石。吃惊的小夕揣摩了很久，脑子里都是救妈妈，于是她用眼镜盒装着这粉钻去询问是否能出售，都不相信这样盲盒惊喜发生在自己身上。

“四颗裸钻都是两克拉粉钻，十二颗小白碎钻石有瑕疵，都是很多年前的品相，如果您想出售，大约在9万-12万欧元，我们半小时可以做估价，之后您可以出售，如果代出售价格要高一点点，时间久”因为快天黑了，小夕直接出售，存入将近10万欧元在账户，心里塞着的郁闷稍微透了口气。如果是三个月以前，她一定都挂在身上恨不得全天下看见，现在她想到的就是以后面对的一大堆问题。钱在账户里可以让情绪稳定悲伤减少，是真的。这盲盒的惊喜是她的底气。

还没来得及开心就接到电话，是超级闷的一个声音，像深潭里扔进的石头一样的声音从电话传来“你明天是否可以开始工作，周六日都需要帮我在工作室整理一下文件和麻烦的事情”荣胤的电话打过来，直接明了，好像有什么发生了，这可是深夜。对于荣胤，小夕觉得他像雕塑，很硬很冷，反正雕塑不会伤人。重要的是他不安慰自己，有距离的给她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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