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好茶要烹煎

一个月以后，天气稍微暖和了。荣胤工作室里算有个档案库-------还建立了档案流程，小夕逐页清点案卷卷数、页数。最后清点完成贴上标签，对于破损严重的重要数据还要裱糊修复。遭遇上次太子造成那种异常情况，那些惨被糟蹋的文件需要扫描稿按顺序重编页码，还要进行标记进入电子档案。这些工作之后，荣胤的全员都觉得公司壮大的就像一个军队。

“这批拍卖的气压设备和挖掘机设备缺少购买维修保修说明，还缺少后续的固定资产折旧鉴定书”小夕拿起最新的项目的资料，打开excel目录，“BANK-CC38页，是缩小33%的那个，你看一下，如果需要携带外出我打印给你一份，电子的发邮件需要加水印“，现在工作室里每个人都是有需要找小夕。包括太子，太子和邻居家的小黑狗总是互相嚎叫被荣胤关在笼子里，他听见小夕来的声音就发出哀嚎，“给它点颜色，好色的狗东西”小夕站在玻璃窗口，看着太子期待的样子，回头看见凝视他们的荣胤出现笑容。

“或许她可以帮我梳理好这些事，再过一个月吧，以后照样付工资，让她照顾老头子就好，不用来这里”荣胤心里琢磨。他很喜欢读纸质书，例如最近在看一本叫《债务危机》，桥水的创始人瑞.达里奥居然把近100年、48次债务危机都盘了一遍。作者重现了整个债务危机的过程。小夕这几天做了笔记，就是重点词的解析和小夕自己理解的层面：财富、债务、周期、风险。小夕在认真的学，但是总是被荣胤讽刺不专业的艺术生。

这一周带了普洱茶在爷爷面前冲茶，浓郁的香味一煮就满屋飘香。虽然老人家嫌恶的挥手的让小夕和搬着茶具的荣胤走开，但茶香蔓延出来就让老人安静了，他张大嘴没发出恶语拿起茶杯深深的闻起来。

“茶香肉，卤蛋，茶香”养老院里的包菜和各种冷餐食品真的不知道谁能坚持下来吧，既然老人有食欲就做一点。小夕坐在老人身后的小凳子上接着读《秘密花园》---------当柯林不再把自己视为弱者，不再恐惧、虚弱，一切都变了。秘密花园将不再神秘，这就是积极暗示的力量，瞬间摧垮过去十三年的萎靡，颓废。终于读完了，老人安静的整个下午，“喝茶，热的热的”护工递给老人纸杯，小夕赶紧拿出自己买的茶杯，瓷白的杯子烫一下飘着茶香叶子，老人闭着眼睛贪心的喝一口。“还行还行”这是这几年了荣胤听见被害狂想症父亲最好的赞美了。

荣胤给父亲装饭的时候被热油烫掉了一片皮，他自己用冷水冰了一下假装没事，那一寸大的一片粉红是整片皮肤掉落的遗迹。瞥一眼小夕拿了一个方形透气的纱布贴在那里，还帮他买了一盒子医用手套，贴心的把指头部分都剪开，只有这一片不沾水就好。荣胤看着十几个剪了手指的手套，第一次有点小感动，他忍不住喜欢这样的小关怀。但是还是装作很屌的样子，不做任何感谢。

“你看本年度涉及法人侵占的案例，自己先找思路，不要着急问”荣胤是最好的老师，他打印出来的法院判决案例有三百多页，圈圈点点的很详细，这是案列，已经经过法官审批的同类型案列。

“法人侵占的资产和货币在哪里，什么渠道，有证据吗？”这是核心问题。找到上庭自己有利的线索，小夕很激动。这是她应该感激荣胤的地方，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和父母都不亲近，从小就在寄宿学校长大。

躺在宿舍里，拒绝所有约会和派对的小夕突然发现原来一个人可以这么寂寞妈妈嫌疑不大，但款项还无影无踪。她心底还是无限制下沉的那个黑洞，没有光，抽搐的阵痛让她无数次在深夜惊醒。

妈妈的账户流水信息都交给了律师，钱显然不在账户里。睡不着，她开始摆弄带回来的饼干桶------有作废的德国马克，很多法郎和英镑，剩下都要用油腻腻的纸包裹着，需要清洗的都用油纸包着，好几个似乎很粗糙的纹路。小夕在EBAY放上一枚有着头像的金币，马上有人说这是拿破仑一世的金币，可以500欧上下买入，网上查了查，似乎就是这样的价格，就在装好这些硬币的时候，锥形项链狠狠刺了小夕的心，那种就像感应一样的心头刺跳，也许这些东西都要用在有用的地方，小夕这样想着。

深夜里小夕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胖胖的女人在登记什么，李舒平亲昵的搭手在那女人的身上。小夕睡意没了，QQ上小姨的头像还在线，小夕委托小姨帮他找一个私家侦探调查李舒平，不计价钱全面调查，三个月。

反正没了睡意，小夕清晨带着食材到的荣胤家，爷爷说的应该是这个“茶香肉和卤蛋”记得留学生网站有人分享过，除了米酒其他都买到了。

基本上每个周末的早上，荣胤会带着太子晨跑，一回家就压着怒气看着小夕在一刀刀的切肉，四四方方的切，白花花血淋淋的肉，之后洗干净煎一下，用火把猪皮烧一下，那味道让这个男人忍不住赶紧上楼，他真的会发火，但是又想看看这个让人呕吐的肉是给谁吃。

小夕准备一壶普洱茶留着备用，这是很香的茶。冰糖和陈皮慢慢搅拌到糖融化，炒出糖色后倒入五花肉和酱油翻炒上色。加所有调料翻炒均匀。加入茶水没过肉，盖上锅盖炖至少30分钟以上。最后加入煮好剥皮的鸡蛋八个，炖好后大火收汁，加适量盐还有一点点山楂，最后加入炸好的茶叶翻炒均匀即可出锅。闷声发火的荣胤已经收敛起不悦在旁边溜达，态度不错的等着尝试一下。他拿着一个碟子，毫不忌讳刚刚的猪油和味道。

“我做好要送到爷爷那里，你忙就别去了。”小夕话少，不代表没有话语权。

“不健康，带一部分就够了，等下我送你去，今天有邮寄过来的东西，你跟我一起回来研究一下，复盘咱们的对策吧？”难得他用的是询问的语气，两个人一人一个蛋吃的很满足。“胆固醇太高，保健医生不建议他吃红肉，让他尝一口就好，剩下的不用扔掉，我帮你处理。你别叫他爷爷，我们都叫他乔，这样年轻” 荣胤有时候很狡猾，眼睛盯着剩下的一锅肉。

小夕假装为难一定要带去，到最后就是一半带走，一半留在家里。爷爷见到小夕还是没有太明显的表情，看见荣胤就装作厌恶的样子。小夕从背包拿出卤蛋和茶叶红烧肉，用叉子摇晃着在老爷爷面前晃，很快假装不理她的乔抢到手吃下去，“难吃，下回要放糖，你这个男人一样的长脚鬼，真丑要穿裙子。你没见过我孙子，他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爷爷用面包攒着汤汁吃，有了些许微笑。小夕今天给爷爷带来一套运动衣裤，他喜欢这样宽松的样式。难得父子聊什么英国微缩汽车，好像他们说的是很多年前的事情。

第一次被荣胤要求副驾驶座位上，小夕被什么轻轻勾住帽衫好尴尬，荣胤仰着脸就这样凑了上去，用刀隔断了纠结在一起的线。他身上的松木香味道很淡很好闻，下面发展也不是偶像剧的情景，他眉头皱着说“你记住以后叫他乔，不用叫他爷爷，他中文名叫许义乔。叫我荣胤不要叫许荣胤，说话就用简单句，不需要那么多修饰，可以吗，袁小夕女士？”好的，小夕回答，不用脑子的直接。

爷爷是很多年前就诊断出阿尔海默症状的的，大概荣胤在欧洲，麻烦的是他的阿尔茨海默症，这是一个缓慢而又极度残酷的方式逐渐带走一个人的记忆、语言、思维、情感和行动能力。最后连自己都会忘记，孤独地走向死亡。最早是荣立发现乔无法再继续参与公司的管理，注意力和行为障碍日益严重，脾气越来越暴躁，最后只能被送进德国专门治疗这类疾病的养老院。医生的建议是多思考多锻炼，香港也没人照顾他，换了十几个中文护理都被他赶走了。

邮寄来小夕妈妈的纸条写的是春寒料峭要保暖，米汤养胃。看完她就抱着太子假装去打扫院子，其实眼圈红红的，晚饭时候就有一锅煮的到位的米汤和一大碗白米饭。小夕感激的吃的干干净净。

“职务侵占罪三大要件，不满足就不坐牢不能判定为职务侵占“阿胤用白板罗列了国内案情成立的这几点，他一一罗列给小夕。他认真的圈在白板上直到小夕点头。

荣立说小夕视频的时候眼圈黑的利害，而且瘦了很多，荣胤叹气，哥哥对自己也没这么关心，反正不多久他还是要礼貌的让小夕离开的，他习惯了没有牵绊的生活。

”马上就要开学了，乔点名周末要你做饭带过去，要不以后你周五直接过来住在阁楼房间，不用管我在不在，做你该做的事情不跑来跑去的。哦，可以顺便给我做中餐，当然付费的，还有太子要有人管？你想学的东西我可以倾囊传授，另外我的项目资料没人梳理，其他人各有各的事情，不小心就弄乱了，你每周五就梳理一下，以后就不会太麻烦“他很好的战术，早就想好了，这么琐碎繁杂的事情，年轻女孩都不会做的久，他想得出这样漂亮的女孩是要鲜花和派对的，谁有忍受的了乔的喜怒无常？他嘴角坏笑着，但小夕一抬头他又恢复了没有情绪的表情。

迟疑了一下，小夕摇摇头但又点点头，她知道这兄弟俩怕她偷偷跑回去做什么傻事，手刃亲生父亲这种事情小夕真的计划过。她觉得忙着忙着自己就不去想糟心的事情。

“等下给我冲两杯你那个什么熟茶，唐人街的宋先生要来和我谈一件事。我叫他老宋，以后我不在家，你这边找他可以帮到你”

一边答应着一边小夕找茶，结果豪华礼盒里的绿茶是两年前的，普洱和陈皮被放在壁炉上失去了香气，就这个吧。荣胤用咖啡杯喝茶，她没敢做出鄙视的样子，拿出那个压纸巾的盖碗和一套青瓷杯子去清洗。她行云流水的注水、出汤、分茶，总觉得眼睛会了手也应该会了吧，荣胤便也跃跃欲试，照着泡茶的样子来。但刚刚伸手碰盖碗就烫到、

小夕演示如何用这个小器具，她麻利的就把茶叶浸进盖碗中，热腾腾的注水出汤，满屋子这茶叶和水经过了热水浸泡和煎的过程，导出很浓郁的茶汤，小夕示意荣胤闻一下就倒掉，然后又倒出一杯双手递给他慢慢喝，他第一次体会茶叶在一次次冲泡过程中的变化，很香像人生的起伏，拿起她手里的盖子学她的样子闻闻，之后看她再展示一次，摆好手指，食指放在盖钮上，拇指和中指抓住碗沿的两侧，无名指顺着弯曲并在盖碗上轻轻的倾斜就出汤。

宋先生被叫做宋警官，他到的时候，小夕重新泡好茶加了陈皮，味道好的让人侧目。“阿胤，这位是？”有调调的老宋并不是帮派人士，他是华裔胖胖的退役军官，负责安保工作的正经人。荣胤等他喝了茶满意的介绍“这个是我家的家庭助理，在校学生，学艺术史的你叫小夕，以后我不在她要是遇到什么你帮她处理一下”他不经意的抬头看了宋一眼。小夕打了招呼送上茶就要走，老宋微笑接过茶点头让小夕一起，他们公司合同和文案都是荣胤经手的，现在可找到更合适的人了。

“噢？西京都人，那你知道上庄吗，我小时候就住在那附近，咱们是不是要拥抱一下”老宋呵呵笑着。“我住朝阳，商学院附近，你们家远一点”两个人惺惺相惜，看见荣胤这时候想站起来送客了，“宋警官是不是还要去陪儿子练跆拳道吗，早点去。”送他出门也顺便送小夕回大学宿舍。晚上的月亮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月亮的存在在黑暗的夜晚给予人们一线希望，似乎是冥冥中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每一个人。“月亮慢慢变圆，事情等等皆能如愿”小夕听见身边的荣胤这样说，她想回话，就看见他扭头上车说再见。

快步走回到宿舍，想着妈妈的事情有了思路，小夕就计划把金币出手。拿出这一大把金币有二十多枚，找了能自提的买家就出售，一万多欧元还是很让小夕开心的，她要开始自己的计划了。

第二天约在大学二手市场外一手交钱一手验货。这些钱足够支付私家侦探的费用，小夕每一步都衡量着，妈妈的官司必须赢，找到证据这钱花的就值得。沉甸甸的钱包是自己和妈妈的希望，如果赢了官司，妈妈应该换一个环境，毕竟人言可畏，她计划中妈妈要来住一段时间，远离那些人性的凉薄。

手边是去年首发的DIOR包，小夕炫耀的资本，当时上课周围的亚洲女孩都小声嘀咕她是不是遇到什么有钱人。此刻小夕觉得这都没意义了，带着原包装就去了二手店。“只能三分之二，我还返回去清洗”小夕眼睛也不眨就出手了，递过去就瞥见下面柜台里摆放着的一个鎏金怀表，胸口的锥形项链针扎一样的警示，这支表看着比外婆原来那支还老，但是很漂亮重要的是那光芒让小夕想起外婆。掂量着这古老的手工怀表，胸口又是一阵热。“这表坏了，不走了是吗，还能用吗”小夕问。

“没有配件，走不了，当饰品有点大。原来主人说没配件就不要了”没有包装这表就放在一个塑料袋子里。又拿出看看，店主一脸不关心的样子“像是几十年历史的，你喜欢就200欧元卖给你”其实她不知道为什么最终买下来，就是觉得沉甸甸的抓在手里那就是希望，仿佛抓住了实在的希望。

“你是旧金币的卖家？”出门还在犹豫这表怎么修理，一个正在打量小夕中年男人走近，给小夕看EBAY的截图。他对着阳光反复看了看金币，说成色很好等下去店里再清洗，就完成交易。临走时他不经意看见小夕手里的塑料袋子中的表，露出惊讶的样子，说想看看。

“坏掉的，不卖的，是纪念怀表”小夕谨慎的拿给他看，但是生怕他非要买走，就补充说。

“早期怀表，来自德国南部。看这这块表上没有出产地名的制作人签名，军鼓圆形的外壳，德国制表的初期风格。铜鎏金的质地手工雕花。这些耗时耗力的手工艺品需要花多少时间来完成？你看单针，箭头处所指的就是时间。”他拿出自己的名片，是一个中古首饰店，特别说明要是出售或者维修可以找他。

“有个欧洲的童话，你拥有了怀表，旧怀表主人的记忆就都给你了”这个男人还是想买，故意试探说。小夕说自己想留着不排除会去维修。

“维修很贵，最少2000欧元吧，要重新做几个配件。如果出售我给你两万欧元”她还是摇摇头。

账户里多了一笔钱心里就特别踏实，晚上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是中国的号码“不要接，他们到处找你”耳朵里有外婆预警声音。

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愤怒加谩骂“别以为一个躲在警察局一个逃出国就找不到你，还钱，要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回来，你家我守着呢”对方声音熟悉，像李舒平上次一起的男人。

“电话号码是李舒平给你的吧？你等着我会回去弄清楚”小夕心态很平稳，然后她就记录下电话号码，让私家侦探一个个追踪跟进。

晚上气愤难当的小夕去跑步，她又看见了那个士兵的幽魂“你好”小夕诙谐的打招呼，那人摇摇手示意说“娜迦，娜迦”

小夕站住，猛地问“谁？谁是娜迦”那魂魄远远的招手说“复仇女神娜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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