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象十分异常,已经连续狂风骤雨两三天了,从云破晓剜心头血喂养苏引那天开始。
每次半碗血,一日三次,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清减,面色也死气沉沉。
云破晓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消失,修习古武的人,对身体比常人更了解些。
长风阻止不了云破晓,便飞鸽传书把百里请回来了,他得知云破晓剜心头血喂苏引,一时都不敢相信。
这些日子,云破晓已经在准备后事,他不急不躁,十分平静地面对着死亡。
百里来东院时,便看到他坐在案台前写折子,穿着玄色锦袍,映衬得一张脸煞白。
脸上的鬼印已然变成了血色,宛如一道血符覆在脸上。
饶是如此,他依旧眉骨如画,是颠倒众生的存在。
百里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与云破晓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两人是挚友,是战友,也是亲人。
“怎么非得用这样的办法来救人?”百里站在案台前,声音哽咽,“您真就什么都不顾了?天下、江山与百姓,谁又不重要?”
百里是理智的,他并不支持云破晓一命换一命。
苏引固然是不可或缺,但她已是重伤,权衡之下,孰轻孰重谁心里都有个数。
这世上只有一个云破晓,西蜀只有一个护国大将军,天下黎民百姓都望着他的。
云破晓指了指边上椅子,淡淡道:“百里你坐,我与你慢慢说些事儿。长风,给军师看茶。”
百里负气道:“我不喝茶!”
“那便听我说。”云破晓正色望着百里,语重心长地道:“我死后,火麒麟军的兵符无论如何不能交出去。”
百里不语,这事儿即便云破晓不说,他也知道不能交出兵符。
蜀皇如今色令智昏,早就乱了朝纲,兵符若是交出去,西蜀迟早会天下大乱。
届时外敌入侵,还不得灭国?
在他们心里,谁当朝不重要,重要的是西蜀的黎民百姓,流离失所谁又看得下去?
“您不要说死不死,我不听这话。”
云破晓蹙了蹙眉,缓缓又道:“届时,大将军的职位由你接任,统领火麒麟军。”
“兵符我可以护着,但我绝不当大将军!”百里不悦地瞥了眼云破晓,“火麒麟军只拥护云破晓。”
“混账!”云破晓狠狠瞪了百里一眼,“这事儿不得反驳。”
百里也急了:“您这还没死呢,就忙不迭要撂挑子,我看您是故意不想干了吧!”
云破晓幽幽看着百里,面沉如水。气氛忽然间很僵持,透着几分令人心酸的凄凉。
能够这样从容面对死亡,这么理智地安排后事,也怕就云破晓一个。
少顷云破晓又道:“镇北王一家灭门是皇上指使,我身上的奇蛊也是他用心头血下的。我若死,他肯定也活不长,你不用浪费时间在他身上。”
百里眼圈绯红,重重叹了一声才道:“听说无尘大师就要回来了,您别这样沮丧。”
“无妨,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云破晓有些累,用手抵着额角,把淑妃请他营救四皇子的事儿都一字不落地告诉给了百里。
百里听得眉心紧蹙:“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已经让南晋的暗枭去调查吴庄南昭,若他真是个可用之才,你便赶在西陵大祭司之前去营救。”
“听闻这四皇子也的确有些本事,可是皇上能容得下他吗,毕竟他连太子都忌惮。”
“既然是有本事,还怕他对付不了皇上?西蜀的江山,总不能又落入一个昏君之手。”
“……倒也是!”
两人就聊了这么一会会儿,云破晓便虚弱得睁不开眼,那是种骨子里透出来的有气无力。
他眯着眼睛小憩了好一阵子,才又道:“还有沈千鹤贪污的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你无论如何要想办法找出来。届时这批银子不用上缴国库,你且留着。”
“嗯?”
“银子留给新皇,将来无论谁得了这天下,但凡是明君,你便带着火麒麟军守护着,不得乱来。”
百里无言以对,心有大义,大抵就是云破晓这种人吧。
“你这几日就待在京都吧,师父应该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我若不在,你替我招待他。”
“大将军,您别这样说,兴许无尘大师有办法救人的。”
“师父若是有办法,也不会拖了这许多年。罢了,你下去吧,我进屋去看看无双。”
百里起身拱了拱手,怅然若失地离开了外室。
云破晓走进内室,瞧着气色越来越好的苏引,唇角情不自禁扬起了一缕笑意。
估摸着他是等不到苏引醒来,所以这些天他都不舍得久睡,因为看一眼就少一眼。
苏引背上的伤不再红肿,并且在开始结痂,也能小心翻过来侧睡了。
“大将军,鸡汤顿好了!”
阿冬端着汤盅在门口喊道,声音都带着哭腔。因为云破晓喝一次鸡汤,就得剜半碗血。
现在他已经不太吃得下东西,但心头血依然要取。
云破晓正抱着苏引,淡淡道:“你先搁着吧,凉了我再喝。”
阿冬把汤盅放下后,拿了件披风过去:“大将军,这两天下暴雨越来越冷,小人给您添件斗篷吧?”
“好!”
其实不光是气温冷,云破晓自身也冷。体温越来越低,生命迹象越来越弱,他心里有数。
随后阿冬又给苏引换药,瞧见她背上开始结痂的伤,真真儿是又喜又悲。
喜的是她会活下来,悲的是云破晓会死。
云破晓紧了紧斗篷,转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色,满腹心事重重。
这暴雨再持续下去的话,估计大江沿岸就会出现重大水患,到时候那些百姓如何是好?
好久,阿冬道:“大将军,小人换好药了。”
“嗯!”
云破晓走到塌边端起鸡汤,本想一口气喝下去,但喝了两口就喝不下。
不是他不想喝,而是嗓子咽不下去,就像苏引之前昏迷中一样。
于是他又放下了汤盅,拿着血屠剑坐在了床边。脱下中衣,便能看到被血浸透的棉纱。
因为每天都要取三次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云破晓心口的伤早已经血肉模糊。
阿冬都看不下去,别开头端着碗,听着血滴答滴答流在碗里。
这一次的血流得特别的慢,与此同时,窗外又出现电闪雷鸣,疾风骤雨的景象。
好像他每次取血,外面都风雨飘摇。
风雨裹挟着京都城,阴霾的云层中隐约透着血色,以至于天空中飘的雨都像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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