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引拈了道隐身符,遮住她和萧暮两个人,径直从房梁一路疾行来到了祭祀台这边。
祭祀台上,吴庄南昭长跪在地上,身着玄色皇袍,头戴九旒冕,仿佛在祷告什么。
雪花将他裹成了雪人,就剩那双眼又凌厉,又深邃。
卫南安也在,此时就站在那儿卜卦。
祭祀台上方有一道灵符,形成了阴阳八卦图,这是卫南安用灵力画出来的符箓。
她伸手在卦上划来划去,像是在排盘。
这厢,萧暮小声跟苏引道:“大将军,他们似乎在测算您的命盘。”
“本王看到了。”
苏引声音很冷,她没想到吴庄南昭会私下找卫南安来排她的命盘,应该是看她到底是不是祸世。
所以,吴庄南昭是动摇了保她的决心么?
人族,果然是最居心叵测的动物。
嘴上一套,背地一套。
“大将军,如果真的测出什么,皇上他会不会……”萧暮睨了苏引一眼,没往下说。
保天下和保苏引,吴庄南昭心里应该早有选择,只是他良心难安,所以才来卜卦。
但其实,结果并不会改变。
——轰!
祭祀台上的符箓正在转动时,忽然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紧接着那符箓爆开,凝成了一团血雾。
卫南安仿佛被什么力量震飞,直接就飞了出去,砸在地上时,一口血气喷了出来。
血雾忽然凝成了一个看不清五官的人,在张牙舞爪:“区区人皇,竟敢擅自请神下来,何事?”
吴庄南昭盯着这血雾愣了许久,又趴了下去:“还请仙尊指引,让西蜀度过这次大雪冰封的危机。如若保住我西蜀,定会为仙尊修建百余座宫观。”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何须来问本君?”
“……我心里并未有答案。”
“千年前灰飞烟灭的九界祸世,如今就在西蜀,你若将她杀了,危机自然就解了。”
“请问仙尊,那九界祸世到底是谁?”
“本君以为你早就知道,你这西蜀上下不都在传唱吗?”
“不过是些流言蜚语,自然不可信。再则,既然天族都灭不了九界祸世,我一个凡人又如何能灭掉她?”
“你若是不信,又为何要在这儿排她的命盘?人族果然最是狡猾。”
吴庄南昭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排苏引的命盘,也是希望能找个不杀她的理由。
可是,这仙尊几乎肯定了苏引就是九界祸世,他反倒不知所措了。
少顷,吴庄南昭又道:“还请仙尊指一条明路,如何能保住天下,又保住无双。”
仙尊似乎愣了下,笑道:“你倒是贪得无厌,本君无能为力,你且自己选择吧。不过,你若再不做出抉择,这天下你怕是没有本事保得住。”
语音一落,这血雾就散了。
吴庄南昭还跪在地上,那脸一片死灰。
天生神仙都来了,肯定地说苏引是祸世,他又该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用整个西蜀来陪葬。
一旁,卫南安挣扎着站起来,跌跌撞撞走到吴庄南昭面前,道:“皇上,卦我已经为您卜了,神也请了,孰是孰非你自己看着办吧,我得走了。”
说话间,卫南安拈了个手决,将卫秋成召唤过来,背着她光一样离开了祭祀台。
吴庄南昭坐倒在地,脸色煞白。
他的手下意识紧握成拳,指甲将掌心刺破,流出的血将地上的雪都染红了。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喃喃道,一步步爬到了高高的祭台上,趴在祭台便泪如雨下。
“朕枉为人君,难道保一个女人都保不住吗?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这些所谓的神,难道没看到无双为西蜀的付出吗?她如何是九界祸世,她祸了谁啊?”
房梁上,苏引静静地看着吴庄南昭,神色很淡漠。
早在几千年前,她就被说成是九界祸世,天上地下的人都不待见她,希望她灰飞烟灭。
但其实,既然是祸世,又如何能灰飞烟灭?
所以,天族灭不了她,就让人族来灭,真是可笑。
好久,苏引才转身走:“阿暮,回府吧,莫要与府上其他人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嗯。”
回了元帅府,苏引便将自己关进了西院,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很烦躁。
吴庄南昭求神的一幕让她心头五味陈杂,看他长跪不起,看他趴在祭台上垂泪。
他的不舍和为难,她都看在眼里。
看样子,这人族是待不住了。
可是这三界之中,她又还能去哪儿?
苏引捏着额角坐在院子里,任凭那纷飞的雪花儿将她裹挟,也不为所动。
思忖许久,她还是决定带着玄麒先去一趟魔族,一来看看浔儿,二来将当年困在魔族的阴兵带走。
三界容不下她,但有个地方一定可以:阴阳地界。
阴阳地界不属于阴司,也不是人族和天族能管的,那地方辽阔无比,可以暂时栖身。
打定主意,苏引便又走出西院,准备跟长风他们说说。
刚到小径上,便看到李斯急急忙忙从府外进来了,看到她就小跑两步过来。
“大将军,锦禾死了。”
苏引一愣:“死了,她在宫里好好的,怎么死的?”
“那些文武权臣私底下说,是被大将军您克死的。还有,小未央可能受到了惊吓,看起来也疯疯癫癫的。”
“竟然有此事?”
“千真万确,我都看到小未央了,真的像个疯子似的见人就咬,嘴里还嚷嚷着九界祸世。”
“……”
苏引顿时戒备起来,这怕是有谁在落井下石。
看样子得赶紧离开,否则宫中再出点儿时,她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楚。
于是苏引转身就朝东院走去,长风、暮雨、阿冬她们都在外室,正愁眉不展地商讨着什么事。
看到苏引进去,暮雨连忙站起来把她拉过去,很严肃地道:“无双,咱们搬家吧?”
“嗯?”
“离开西蜀,到谁都管不了的地方隐居。我问过元帅府的人了,上上下下都愿意跟你走。”
阿冬也点了点头:“是啊小姐,我们都愿意跟您走。既然西蜀不待见咱们,那就去其他国家。”
季小满跟着附和:“就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苏引看着大伙儿那真挚的目光,心头的阴郁忽然不见。
为了元帅府的这些人,她的离开顿时变得心甘情愿。
于是她淡淡道:“本王是打算要走,但不是你们,是和玄麒一起走。”
屋内的人异口同声:“这怎么可以?”
“本王和玄麒都是阴曹地府来的,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们也无需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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