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抚琴，歌一曲离殇46

「施主受伤了？」

「不关你的事，小和尚，赶紧滚。」

「其实小僧是佛祖座下金蝉子，特此下凡渡劫历练，历练是有要求的，佛祖有交代，云城不日便会遭逢大难，小僧只要能够阻止这场劫难，便算小僧达成历练。」

「阿弥陀佛，哪怕是条毒蛇，它也是世间生灵之一，秦施主是要弄死它吗？」

「秦施主，上次小僧就说了，不是每次秦施主遇到危险的时候，小僧都能正好出现的。这次小僧又恰巧救了你一命，你说说，这次你拿什么来还人情？」

「师门在风山寺借住，回去探望师门怎么了？秦施主不会连这也要管吧？」

「这是给秦施主的伴手礼。」

秦舲戴着那双手套的手，手指微微蜷缩。

下凡历练？渡劫？所以呢？她现在是渡劫成功了吗？

莫初一没想到，他只是想在行刑前，再看她的最后一次演出，谁知道，他还没上刑场，她便走到了他前面，那么的突然。

是不是，如果风城没有攻打云城，她就不会奔波忙碌，她就不会将一身神力耗光，就不会圆寂？

是不是，因为风城，她才会……

莫初一心里满是愧疚，却如何都弥补不了，他觉得，是风城害了她，而他是风城少帅，他，愧对于她。

“秦少帅。”于衾书的声音有些沙哑：“烦请秦少帅，立刻着人前往风山寺，通知原云山寺师门，小师父……已圆寂……”

“……好。”

*

得知消息的时候，云山寺的师兄们都是不敢相信的。

云山寺老方丈叹气，道了声佛号，然后对风山寺方丈说：“我们要回去，给那小家伙收敛，带她回去……”

风山寺方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此刻说什么都无用。

秦舲是派了车过来的，车子走的时候，也刻意绕开了风城的方向。

当天凌晨，云山寺方丈和一众师兄们，面带疲惫地来到后院。

终于得见小徒弟的尸身，师兄们都哭了。

老方丈温柔地摸了摸那颗早已没了温度的小卤蛋，叹了口气，“都起来吧，收拾好云空，带她回寺，咱们亲自超度，一起送送她。”

“是……师父……”

*

那个保护了云城的小师父，圆寂了，今日早上就在云山寺旧址超度。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心里但凡有点良知的，都自发往云山而去，有体力的，就往山上去。体力不够的，就在山下拜着。

为了避免意外，秦舲还安排了云城军开辟了一条路出来，给云城百姓行走。

云山寺。

残破的大殿中，整齐的木鱼声和诵经声不绝于耳，几个和尚围坐着，中间是躺在棺材里的云空。

棺材前是前来吊唁的人。

最前排的，是以于衾书打头的楚狱最熟悉的几人。

第二排，是丽雅歌厅的歌女们。

再之后，才是其他云城百姓。

于衾书麻木着脸，呆呆地看着棺材的方向，脑海里不断出现一幕幕场景。

从她坐在他面前，唱着她的绝唱的模样，到不久前，她独自一人，苍白着脸坐在云山寺中，还有神秘遗迹之行，风山寺之行，还有她别扭地送给他的、明显是她亲手雕刻的一个狐狸面具。

还有她一口一个“于施主”，好像她还在叫着他。

还有她装模作样地编造着各种天马行空的故事，欺骗着所有人。

还有他们初见，他伸出手要行握手礼，她却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

还有暮色下，她坐在墙根下，唱着思念逝者的《三色堇》。

还有……

他没见过的场景，没见过的人，他甚至不认识那些陌生记忆中的一切。但是看到那个记忆中一个留着中短发的“少年”，他下意识就觉得，那是他的小骗子。

她坐在床上，靠着墙，和他说着诀别的话。

明明说好，会带他走的……

她躺在躺椅上，看着什么，然后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个男人将她抱回房间，温柔地给她擦脸擦手。

那是谁？

熟悉的动作，让于衾书感觉到，那可能是前世的他。

还有她为了吓他，故意让他看到了很丑的东西，可惜他没有被吓到。

还有他两天没见着她，疯了想要毁掉一切，找到时，她却睡在树上，他伸出手要接住她，她却自己跳了下来，稳稳当当地落地，丝毫不领他的情。

还有那一世，他们初相遇，彼此间隔着一道玻璃墙，他写着他的名字，她默默地看着。

「你知道为什么乌鸦像写字台吗？」

「爱丽丝对疯帽子说……」

他低头，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是那张画着乌鸦和写字台的纸，他在收拾她的房间时看到后特意拿上的，纸上赫然有着两行字：

What did Alice say?/爱丽丝说了什么？

I like you./我喜欢你。

“小骗子……”

心底封印起来的、浓郁到极致的负面情绪，彻底冲破了封印，瞬间占据了他整颗心。

他棕黑色的瞳眸渐渐出现了银色的神秘纹路。

灵魂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随后突破而出，自他胸膛中飘出，那是一朵很像露薇花的银色花朵。

露薇花……

花语是，童话，唯美。

“你能带我去找她吗……”

世界花缓慢地旋转着，他仿佛从世界花上感受到了属于楚狱的气息。

他伸出手，握住了世界花，世界花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将他笼罩。光芒散去，原处只剩下了一具没了生息的尸体。

周围的人没看到之前一幕，只看到了，于衾书呆呆地坐着，然后拿出纸看了什么，最后便突然倒下了。

一个人的葬礼变成了两个人的。

在他们要分棺时，紫堇突然说，让二者合葬。

这不合规矩，更何况，其中一位还是救了云城的小和尚。

紫堇却依旧坚持。

令人想不到的是，最后同意合葬的，是老方丈。

问及他为什么会同意时，他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于施主他啊，是云空的护道者，是老衲亲自所托。既是护道者，又是一前一后离世，便合葬吧，愿下一世，他还能继续护着她。”

紫堇蹲在墓碑前，放上一束紫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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