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块,酒桶。
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摇了摇喷射的香槟,恍惚之间,不同的声音在耳旁交错,汇奏成了一曲清脆的金属之歌。
不知怎么,安觉得有些遥远了,离自己。老吴倒是已经完全融入了酒吧的氛围,他本来精英阶层的气质,倒是完全隐没的看不出来了。
老吴毕竟是作局者,这样也应该,安自顾自想着,又喝了一杯马天尼。在英国的自己始终都不合群,本来老吴今天想的,是让自己融入一下城市生活。但就现在他的状态来看,自己都忙不过来,自然也没有空照拂安。在英国的时候,同学聚会一般不超过五个人,在那种主题很清新,甚至有点标新立异的地方,自己才会考虑接受邀请。
安毕竟不符合英国的习俗,安喜欢喝利口酒,那种小瓶精装的酒一般是不用于聚会的。酒水什么的太花里胡哨了,安一向都玩不明白。
“过来啊”
被人群簇拥的老吴朝倚在角落沙发上的安发话。
安隔空朝老吴敬了一杯,并没有动身,这么多年的默契,老吴也没有强求,明白他了的意思。
老吴比自己大几乎一岁,没有背景,但也普普通通,在自己几个朋友里面,他是最早步入社会的。
自己硬气的上了国内顶尖的医科大学,那时的他很沉默,总能在重要时候给出关键的意见,长得又高又帅的,总少不了抢他们几个人的风头,现在看来,各有各的好,坚持自己的选择总是对的。
老吴放弃了继续深造,如今也算小有成就了。今天的聚会人很多,并不是纯粹的为了谁而举办,当然也不是纯粹的追求快乐。
安怀念过去,过去决定了你的现在,按尤其怀念些简单纯粹的快乐 ,自己身边的朋友一直不多,但很庆幸的是一直是那些人 。
今天并没有看见湫和轩,三个月前回国小聚的时候,才知道如今他们已经天南海北,人再想凑那么齐是很难的。
“你好”
一个打着蓝领带的年轻绅士走近了安。
“你好”
安带着几分醉意开口,他本能的不喜欢眼前这个人,在酒吧里打扮的这么正经,这么有礼貌的开腔,反正,安并不是那一类很喜欢谈教养的人。
“莫雨”
年轻人自报家门,一头浅灰卷发下,安看不清他的神色,大抵又是很优雅的。
“安然”
安回敬道,语调如旧。
“老兄,你们有必要说这些干巴巴的吗”
一个喝醉的麻醉师踉踉跄跄走过来,搭在了莫雨肩上。
安有幸在医院见识过他,好像姓侯来着,不过平日里看不出来他有这么外放,显然是醉了。
“人家可是日本帝国理工大学的高材生,医院外科手术能排进前三的医生”
候医师讪讪的说,明显带着打趣。
“帝国理工?”
这名字历史气息太重了,上一个喜欢把东京大学这么叫的,还是湫。
安熟悉又陌生这种感觉,奇怪的发问。
“他有点不清醒,东京大学而已”
莫雨哭笑不得的试图解释。
肩上的麻醉师这时候突然打了一个酒嗝,劲儿上来了,一副要吐的样子。
“呃……”
侯医师挣扎着,似乎要说什么。
他指着安,令安无语的开始介绍。
“人家可是英国牛津的高材生,现在医院…不行了,不行了,我找个地方吐一下”
麻醉师离开了对话框,并留下了气氛尴尬的两人。
“你不像是喜欢这里的人啊”
莫雨歪了歪头,笑了笑,似有所感。
“你才奇怪,哪有人西装革履的来酒吧”
安似有无奈的皱了皱眉,叹着气说。
“认真是我的一种人生态度嘛”
莫雨耸了耸肩,很无所谓的继续道:
“对于某些事,有些人,我喜欢追根究底,你这样的高材生,留在我们医院,现在又在酒吧享受孤独,让我感到很好奇”
莫雨呵了一声,露出了一侧的虎牙。
“唔,我们不都是受到邀请嘛,来这有什么奇怪的?”
安有些微醺的感觉,轻飘飘的,一时眼前的一切他竟有些看不真切。
“留在这儿嘛,我想家,远走高飞,我也走过了,现在安顿下来就好。”
安慢条斯理的说完,不失显得有些颓废。果然打消了莫雨的兴头。
“你的野心就这么小?”
莫雨饶有兴趣的发难,见安不回答,摇了摇头,随后便打算离开了。
安本来不打算问的,但酒上心头却不那么理智。
“你呢,你为什么留在这座城市?”
安说话竟意外带着一点死皮赖脸,安想着自己果然是醉了。
莫雨头也不回,似乎早有预料,淡淡的回应道:
“我以为你清楚,这个医院有我爸的股份,我只是恰巧来这体验一下的。”
麻醉师回来了,偃旗息鼓。
他看了一眼两人,似乎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麻醉师拉着莫雨便去了舞池,那是另一个五光十色的地方,属于吴的宴会,似乎还没结束。
缭乱的身影,逐渐模糊的一切,安确信自己看到了雨线,自己处在一场逐渐模糊了天地界限的大雨里。
还记得那个梦吗?过一会儿,老师会上一竿鱼,然后天空也会突然开始下起小雨。还好我们带了遮阳棚,安仿佛走进了那个梦,穿过那些分明的雨线之后。
在那个擎开的棚子底下,老师喝着茶,英伦红茶。老师不喜欢加糖,有点中国味道。房车低沉的轰隆声,由远及近。
过一会儿,再过一会,安想。
房车模糊的影像消失在了马路上,消失在了路段尽头,闷热潮湿的气息很重,几乎有些喘不过气。
一个小女孩出现在了马路另一边,从沼泽那些半人高的野草堆中爬出,小女孩浑身是血,她几乎没有那些旺盛的植物个头高。
女孩脸上是雨丝,花边的连衣裙上浸染着血渍,显然并不是她的,虽然女孩裸露的肌肤,脖梗处,不少被蒿草划开。
女孩穿过马路,来找自己的爸爸。
踉踉跄跄,颤颤巍巍,几乎站不稳,女孩的瞳孔是灰白的,处于极度收缩的状态,显然是受到了惊吓。
“妈妈、妈妈不动了,是不是死了…”
女孩摇晃着教授的膝盖,安不清楚教授有没有女儿,教授是自己的老师,对自己很好。虽然安从未收到过教授的邀请去他家,这很不牛津。教授应该是没有成家的,或许有过家人?安不清楚,安也没有细问过,任何悲惨的经历,即使怀着同情去审视,也是不礼貌的。
梦里,教授抽起了烟斗,自顾自。没有管女儿拼命的叫喊,也似乎看不见安,教授的目光盯着芦苇之外,盯着受到重重阻挡的池塘深处,盯着未知的沼泽,显得很平静,甚至有些置身事外的冷峻,令他陌生。
似乎就是这样,也应该这样。在梦里,安每每想发出声音,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坐在那儿,像一个看客。
自己的鱼漂浮动了,安要上鱼了。安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浮漂,画面就如同电影的结尾定格,自己再也不能扭头去看教授了,去看教授那个故事的结尾。
只有灰暗的天空,浮动的鱼漂,以及似乎隐藏着什么的芦苇飘荡,这就是梦的结尾。
安有点压抑,不安。
安又醒了过来,这次是在江边,离酒吧极近。吴站在一旁抽着烟,恢复了过去熟悉的冷峻。
“醒了?”
“嗯”
“真沉”
“滚”
短暂的对骂,安清醒了不少,江风把烟灌进了鼻腔,又刺激了大脑。
安看了看手机,两点半。
“不回家吗?”
他们过去也来这,在江边分手,然后走散,各回各家,那时他们酷爱骑行,从来没觉得明天可怕。
安示弱的问,装出一副询问的可怜样子,过去他们喜欢这样。
吴不出意外的给了他一拳,挺好。
“你吐了半天,恶心到老子了,都没嗨完,等我抽完这根烟,这打车挺方便的。”
吴一习如旧,挺有打算的。
“行,你给钱,我毕竟是客人”
安哈哈一笑,有点犯贱的说。
吴大巴掌揉在了他的头上,把他本就凌乱的发型揉成了鸟窝。
江水滚滚东流,一刻不停,掩映两岸的灯火璀璨,却也从未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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