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见（上）

安从出租屋醒来时，已经九点半了。今天的上午不上班，无碍。不过安头昏昏沉沉的，不仅没有半点食欲，还又吐了两遍，嗓子极度不舒服的他，无奈烧了壶开水。

当安在心里把吴骂了一万遍，周围却始终一片寂静的时候，自己才终于平复了下来。

十点多钟的时候，此前一直安静的手机，终于打来了第一个电话，乐巧巧的。

“喂，安医生，呜~今天上午我给你顶班，人来了一茬又一茬，小女子遭不住了，你下午早点来吧。”

乐巧巧在电话那头发牢骚，还带着一点求人的哭腔。

哪有那么夸张，安想。一天也没几个客人来的地方，早上八点半上班，现在还不到十点半，这么着急请外援，安有点哭笑不得。

“好好值你的班，你是实习医生啊，怎么？以后都不转正了。”

安略带正色的戒训道，并咳嗽了一声。

“哦”

电话那头的声音弱了起来，带着点失望和不满。

“对了，那下午我争取早点来吧”

安又及时的补充道。

“好的”

乐巧巧的声音瞬间高了起来，安自动脑补了电话那头乐巧巧小猫一样的点着头。

安无奈的笑了笑，将冲好了咖啡端到早餐角的桌上，一低头自己奥迪车钥匙无辜的躺在那。

一瞬间，安想起自己的车还停在江滨酒吧附近，真是…好事多磨吧。安平息了脑子里面盘旋的那些垃圾话，打算等会打车去看看。

昨晚真是喝昏了头，这样的事，未来半年都不要再发生了。安在内心告诫自己。

吃过早餐，气温已经上来了。安本来想打车过去，但想了想，自己确实缺少时间仔细的回顾这座城。于是，在这个太阳正灿的季节，一切都透露出一股焦味枯，安向乘车点走过去，拐过三个垃圾桶 ，和记忆中的城市的轮廓相当。可能是附近餐馆比较多的原因，垃圾桶里食物残渣很多，经过太阳催发，散发出一种难以言表的腐香。

安一直觉得这个城市的设计者是个人才，嘲讽的那种。似乎他早就知道，什么都敌不过便利，时间终究会冲散事物本身的意义。

安不喜欢这样，不喜欢日复一日的辰起辰落。设计者把乘车点周围塞满了垃圾桶，又把亭子故意修的很大，方便人们把车子塞在底下。

安还是更喜欢群星，像疯子一样盈灿整个宇宙，不因便利和方便而改变自己独一无二的轨迹。

上车了，安有感于自己会发这么多牢骚。车上没有座位，安倚着杆子，似乎想找一个合适的方式闭目养神。

“对不起-”

人们上车下车，不知过了几个站点。安本来想找个位置的，后来又在香水、食物的味道中失去了兴趣。安睁开了眼睛，这个声音很熟悉。

陈井陌？他不确定，车缓缓开动，一个人影向后摸了过来，不时触碰到别人，忙着自己事的人们并不感兴趣身边溜走了怎样的故事，他们很反感，于是对不起一遍又一遍的想起。

是她，不过今天的她，身边并没有跟着油条或者，哥哥，她手里提着药，拐杖夹在了腋下。她好像有点仓皇。

车子撞上了减速带，摇晃了一下。陈井陌没有站稳，即将倒了下去，安握住了她的手腕，本以为少女会急忙挣脱，会惊恐的说对不起。

“安医生？”

少女稳了稳身子，并没有明显起伏的疑问道。

“是我，你怎么知道？”

安惊诧的说

“感觉”

陈井陌嘴角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你平常不是不挤公交的吗”

安又问，似乎事情不合理。

“发生什么了？”

“我哥病了，我去给他买药”

少女撩了撩发丝，似乎有些苦楚无奈。

“你一个人走这么远？”

安带着几分关切说。

陈井陌只是无奈点了点头，似乎其余的无可奉告。

“那我送你回去吧”

安想帮帮她。

“不用了，这段路我挺熟的”

陈井陌婉拒了他，似乎有点什么别的难言之隐。

车身这时又剧烈的晃荡了一下，然后传来司机的叫骂声，似乎是某辆车子与其擦肩而过。

车厢里人很多，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陈井陌踉跄着退了一步，踩到什么上面于是慌乱抽脚，失去了重心，偏偏她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栏杆，顺势便滑进了安怀里，安伸出一只手搂着她，又自己往旁边挪了挪，不至于让距离太过尴尬。

她的睫毛真的很好看，慌乱里抖动着，隐藏在之下的灰色瞳孔闪烁着，即使已不可视物，但那仍然是一种美，源于哀。

陈井陌缓缓站了起来， 脸却红了，刚刚自己的行为明显衬托了辩解的苍白，打了自己的脸。

“还是送你回去吧，你现在毕竟是我的病人”

安对关于她的一切开始了好奇，她会有怎么样的经历呢？安想到了昨晚的莫雨，好像有点明白他的心情了。

陈井陌一只手扶着栏杆，一只手放在另一只手胳膊上，一只手指挂着药。有些楚楚动人，陈井陌并不应答，过了一会，她只默默的点了点头。

下车了，第二次来这里，似乎和第一次没有什么不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阳光下，这里显得更老旧了，这里岁月的烟火气，与自己记忆里的家风格很像，但又不同，也许是出在建筑上。大伯说，自己住的地方已经拆掉了，建了自己如今住的出租屋。

一路上两人没什么话说，陈井陌并不习惯有人在身边，但却意外的不反感安医生，她知道他在自己旁边，居然点莫名的心安，也许只是医生的魅力吧，她想。

“对了，我哥心情不太好，如果他对你发脾气的话，尽量让着点他”

陈井陌侧过头，似笑非笑。

“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她又补充道。

“呃，不用了吧，送你到门口就行，像上次那样就不进去了，不用见到你哥”

安有点底气不足，似乎她哥对他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在医院的时候可不是那样的，不过安也无所谓，抱着能省一事省一事的态度回答。

“哦，好的”

陈井默缄口不言了。

即使在正午白日，楼梯间也没有多少光，只模模糊糊看得到身形，两人就这样并排走着，手杖点地发出脆响地。

安有种不好的预感，远远的隔着一个楼层，安觉得好像有人在等着他，果不其然，拐角过后，陈安文立在哪里，与之前如出一辙。

安莫名有些心慌，僵硬的打了招呼，松开了牵着陈井陌的手。

她哥似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陈井陌也好像知道了。

“哥？”

“嗯，哥的话你都不听了，非要跑出去闹腾，让人不安心？”

陈安文沉沉的语气，好像是在责备。

“可是你不去医院啊？还不允许我买药吗？”

陈井陌有点不服气，小女儿的情态，似乎故意显得娇横。

陈安文叹了口气，不知怎么，他眼里有点藏不住的失落，还有一种什么呢，凶险？安并不能很好的描述出来。

好在陈安文的语气软了下来

“下次别乱跑了，哥吃药”。”

小个子的他显得有些滑稽，但气氛庄严肃穆，不允许安笑出来。

安打算走了。

“留下来吃饭吧，医生”

陈安文的声音再度响起，一旁的陈井陌也拉起了自己的手。

“好啊，刚好尝尝我和我哥的手艺”

陈井陌或许自己也没有察觉，她很久没有对人这么没有戒备了，这么轻松自然的表现。

“好，多谢了”

在安听见自己说什么之前，安一直认为自己要否决的，最少也会推脱一下。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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