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陈井陌出院了。
并非伤口完全好了,只是余下的阶段基本静养,加上安本身是个医生,就不需要老呆在医院了。
“手术费免了没?”
坐火车离开昭阳的路上,小姑娘一直喋喋不休。过去那个沉默的陈井陌,似乎不那么糟糕了。安认为,至少在心理学的角度上,这次使他们更亲近了一些。
他也实在不想再呆在这了,也许安自己也想早点离开。莫名其妙给自己使绊子的莫雨,在安知道一切的那天晚上,就难得的把钱全打过去,并且很不斯文的警告了他。
自己到底是不是心怀不轨呢?安并不清楚,但安也不需要去证明,安明白自己此时此刻做的事正确与否便好。
人山人海,走马观花一般的几天时间,安觉得这个晴朗炎热的午后城市,有一种陌生和不安。
无所谓了,反正即将回去。安牵着陈井陌的手,此时此刻,她并不知道自己在看他,也无法想象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怎样的电力驱动的钢铁怪兽体内,但她素面朝天,周身洁白,淡雅的好似树头的栀子花,像安小时候住的房子庭前那株。
原来记忆竟可以藏的这么深吗?自己家失火后,很长一段时间,关于过去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医生说,那是机体的保护机制,面对不愿意回忆的过去,或者遭受重创后,大脑会下意识的屏蔽,屏蔽那段会让你敏感的记忆。
安捏了捏她的手,陈井陌转头看向自己,像自己的记忆一样,仔细琢磨,她的脸色也稍显苍白,突然的,陈井陌靠在自己肩上,像依偎在怀里的小猫一样,让安身子一僵,却又很快软下来。
嗯也许世界对她,对自己的记忆,都是充斥着坎坷的,但并不妨碍安相信,自己会找到答案,会被这个世界喜爱。也许使安相信现在这个答案的,正是这一趟没有晚点的列车,窗外高架之下的陈列,星罗棋布的田野,和安能感觉到的发丝,至少现在,在这个无意识的一刻,这个世界待他们很温柔。
她闭着眼睛,他也缓缓合上眼睛。
一件件事涌上安的心头。
医院的回廊里,安拨通了莫雨的电话。安在心里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喂,安医生,手术顺利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不痛不痒。
“莫雨,听好了,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我也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我周围,你的钱我一分也不会要,我会把钱打给你的,再也不见。”
掷地有声,安仿佛真的听见最后一个铜板落下的声音。
医院仍旧活跃着消毒水的味道,他看不清窗外的景色,只觉得色彩斑斓。
现在回忆起来。
安进了病房,湫便离开了。随后三四天,蓝江那边医院有事情要处理,吴很潦草的结束了会上的进程,比安还早的离开了昭阳,急匆匆的。
湫自然也是一样,他的方案并没有被采纳,就好像成功从来不是那么容易取得的一样。不过,作为艺术T恤的出版者,那一方的老板觉得方案有可取之处,如果能按照他们的方向改一改的话,或许可能,但湫觉得,颓废的1929最好是这个样子,最后,双方不欢而散。
安真的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再见过莫雨了。但安现在并不知道这些事,只是在这些冗长繁杂的记忆回放里,安渐渐感觉到了沉重睡意。
……
行李有点多,安通通搬回家,洗漱完了之后已觉得有些累了。
手机上的消息,乐巧巧连续发了好几天的苦笑;湫展示了一下自己找人定做的样品T恤,就是在湖边的那张1929,可惜不够高清,烟丝的效果不太明显,颓废有余而历史感不足,老吴仍就很是很端重,最近的消息是三天前,一个狗头微笑配了一条破镜重圆。还有放礼花的庆祝,这么妖娆的消息,安回都不想回。
虽然现在才只七点,但明早要上班,偶尔早睡有益身体健康。
看了半天 ,安只在乐巧巧的聊天框下,敲出了一行:明天早上来交狗,并打了一个威胁的表情。
对方很快回复,只有一个饶命的表情。
走到房间的岔口,陈井陌的房门半开着,因为伤口的缘故,她穿着的是白色的宽松长裙,点缀着点点花痕,很慵懒的裹着身子,又不至于影响伤口。
此刻她估计也是累极了,居然就躺在床上酣睡了起来。安本来想叫醒她擦擦身子的,但想着这么多天的劳顿和奔波,也就于心不忍,对于一个看不见的人来讲,变幻莫测不见得比一成不变好。
安轻轻的搭了一件衣服给她,便退出去了。想着第二天把油条领回来了,再叫醒她也不迟。
……
有了上班之前还要去领狗这件事,安不得不五点半就醒了,不惊动所有人的洗漱完。六点半赶到睡意朦胧被叫醒的乐巧巧门口。
这姑娘是蓝江本地人,年纪轻轻就继承了她爸妈的一套房子,没有压力,活的挺好。虽然总喜欢唠叨,但小姑娘还挺善良的,一堆抱怨开了门,好像狗也是她刚踢醒的,忘了说了,蓝江老一代人普遍都是独栋的屋子,那个时候高楼大厦还没有普遍建立起来,所以这姑娘住的还是别墅,可不像安挤了这么多年公寓。
一人一狗就这样在凌晨的风里吹着,眼睛没睁开,嘴倒没停过。
“是铃兰路11号啊,不是啊医生,一大早晨喊我起来上班,您的作息是真健康啊,我都站在门口半天了,你人呢?”
“我都照顾它一个星期了,它抱着我的腿喊我别把它赶走,你再不来,我就把门关上,让它一个人等了”
……
“你把你嘴边的电话放下,眼睛睁开。”
安按了一下喇叭,车子的鸣笛声在早晨显得很清冽。
这个态度极度不耐烦的巧巧,平时也不多见。
按了喇叭,乐巧巧才缓缓侧过头看到了台阶右侧的奥迪。
“你的狗,下次不要在大早晨烦我,九点之前我和你只是普通朋友,不要把我当助理使,多冒昧”
打开车门,油条轻车熟路的上来。开着窗,乐巧巧扒拉着前门,夹杂着不奈和小人物受到压的愤慨说,这应该是哪个戏剧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安鉴定无误。
七点返程,照例带回早餐。
陈井陌的门仍旧半开着,一夜未动。晨光侵袭了房间,在风影晃动里,安看见了那株风铃草,在她的窗前。
在干洁简单的白色城堡里,穿着睡衣似的白裙公主睡着,风推动万物生长,推动时间流转,却唯独不敢触碰,那安眠的贵族。
角落里的植物生长,又泛起了新的枝丫,小花骨朵含苞待放。
这个场景很美,安不敢轻扰。只是油条叫了起来,惊醒了床上的女主人。
青丝在脸上几分缭乱,几分动人。安却没有去看,抱着狗狗的陈井陌,一时感动亲昵。安则去浇水去了,一个多星期的干涸,没想到那株生于废墟之上的风铃草还活着,自己只是粗粗的浇过水,它便能趁着养分生长至今,也不失令身为医生的自己感到惊叹。
提着水壶进来时,陈井陌已完全醒了过来。在过去的熟悉里,她心安理得。
“乖喔,姐姐要起床了,呆在这儿,不许给哥哥添麻烦。”
少女戳了一下金毛的鼻子,金毛瞬间像军犬一样的立正了,连舌头都收了进去。
“我昨天没有锁门嘛”
“没有喔”
安很绅士的回答,安现在认为自己是城堡里的园丁,为植物修剪枝桠,很自然的用上了和公主对话的语气。
“干嘛,给你留门,你都不来?”
陈井陌很无赖的撒着娇说。
又一步一步悄悄的从身后抱住了安。
也不知是出去过的缘故还是如何,晨风吹冷了自己体表的温度,而待在房间里的陈井陌,却仍保持着睡着时的松软和温热。
陈井陌很久没有睡过那样一个好觉了,就像是在云朵里住了一晚,她自己也记不清,是突然想睡觉了,还是确实没有锁门。但无论是哪种选择,至少于自己而言,她成功在这里找到了温馨和安全,不然她不会这么没有警惕的。
她对陈安文也这样,却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对安的撒娇,似乎并不仅仅是单纯的恶作剧,而是有目的的求取,但那个目的是什么呢?是未知的,有可能会让她脸红心跳,因为这一切取决于另一个人的反应,但她还是想这么做,像是试探,又像是调戏?
她自己也不明白,抱上去的那一刻,贴着安后背的脸,就自己不争气的红了。
“原来你是故意的啊,哦哦哦,我还以为你是太笨了,不小心忘记关。”
安阴阳怪气,一句话变了好几个调。
安拉着她的纤细的手,把她拽到自己的正面,又轻轻的,慢慢地把她和自己一起放倒在床上。
强势且温柔,当然,这是安自己脑子里的剧本。那句多重变调的哦哦哦,如同当头一棒,击垮了少女的内心建设。
羞耻啊,当然。陈井陌又一次觉得自己像个什么便宜的货色,把自己端上来送到别人手上了。那个劲儿一上来,后面的感觉就不重要了。
早知道就不玩火了。
“你要干嘛?”
陈井陌僵着身子,就这样和他一起横躺在床上,金毛在门口蹲着。
陈井陌火烧似的说出这句话,再也挤不出半个字了。
“我就睡会儿,大早晨去领狗,没睡好,八点再叫我。”声音优雅且绅士,但在陈井陌听来,多了几分常人听不出的阴险和得逞。
这也没错,就这样,安枕着怀里的心跳 ,忍笑了半个钟头。
俩人谁也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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