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号,我就要走了。”
“什么,这么快?”
“leave。”
好像哼起的小调。
老人双手捧着咖啡,似乎沉浸在他那个世界,无论是痛苦或是离开,再来个度过了漫长夕阳的世界,都是舒缓的,像古典乐。
安呛了一口,咖啡不应该喝这么快。安利索的抽出纸擦了擦嘴,生怕被教授看出什么端倪,但其实这样做反而有些欲盖弥彰,显得他很紧张。
首先是昨天晚上难以启齿,其次是他即使到最后,也没告诉陈井陌教授的事,最后就是他害怕,害怕这个世界那些宿命似的改变。
但现在,教授要走了。走的这么快,仅仅是在三天以后,算起来,即使是阔别半生的故乡,他也没有待满一个星期。
安觉得应该先告诉陈井陌,但现在面对面坐着的这个老头,这个好像沉浸在悲伤古典乐世界的听众,安却又有些言不由衷。
“可是,你女儿可能还活着,你就这么放弃了吗?”
安试探着开口。
老人只是摇了摇头,随后看了他一会,摸了摸自己得意门生的脑袋。
“我不知道,也许我不该放弃,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已经告别了我的妻子,我害怕时间不允许,在我找到遗失的珍宝前倒在了藏宝箱面前,我也害怕藏宝箱里面也是一张空纸。”
安的古典戏剧课老师非常喜欢莎士比亚,常常会在讲课之余朗诵他的十四行诗。但安觉得,那种刻意的模仿很滑稽,如果说谁的声音让他想到莎士比亚,那一定是温教授,尤其是在他恢谐的时候。
刚才他说的就很像。安想到自己竟然还在想这些,不由叹口气。
他鼓起勇气。
“您还有多少时间?”
他问。
“我不知道,可能半年左右,如果我不去治疗或者手术,当然,如果手术失败,可能还不到半年。”
断头台下的冷笑话。
“您的女儿叫温挽对吧”
安再一次确定。
“对,我的妻子取的,看起来那个时候她大概就知道我要跑了”
温教授苦笑。
“她是怎么失明的?”
安心头一紧,不仅是心疼陈井陌,也是心疼突然想到的,自己的那个梦中的小女孩,她真实存在。
“车祸。”
温教授略感无奈的吐出那出两个字。
“那具体一点呢?”
安无意拨动教授痛苦的琴弦,但安必须要知道。
“你有他的消息?”
温教授眼里亮了,整个人都坐直了。
老师是聪明人,听到这个份上,不可能听不出自己话里有话。
“我不确定,所以我必须要去求证一下。”
安筹措着,不愿让教授去做那大喜大悲的过山车。
“好吧,也许是我克子,我的两个孩子都很不幸,儿子夭折了,坐车带着女儿出去兜风时,我们一家三口出了车祸,在岔口,一辆摩托车撞上了车身,我和妻子坐在正副驾驶座,女儿没系安全带,坐在后排,好在车门卸掉了很多力,但是车玻璃碎了,玻璃片撞击划伤,送到医院去的时候,眼睛已经不行了,要做手术,取玻璃。”
老人抽噎了一下,再度开口。
“取了足足13个小时,小孩年纪小,大部分伤口都不会留疤,只有眼睛,眼睛复明的概率很低,但也不算完全瞎了,只有百分之三十的感光。那个时候我很暴躁,住了半年的院,几乎从没去看她,性情大变的应该是她,而不是我。”
温教授又摇了摇头,眼神仿佛不言,他没有那个资格。
“那个骑摩托车的小子,断了腿,修复了三个月就好了。”
温教授稍感苦涩,笑得勉强。
安也是。
“她有没有胎记或者什么别的可以证明身份的标志?”
安终于引出这个最直接的问题。
“有,但不是胎记,挽儿像白雪公主一样,从小就惹人喜欢,手术之后,她的左侧脸颊上,多了一道月牙形的伤口,大概是从眉下环到眼睛下面,那是唯一留下的一道,小孩子不容易留疤,她那会儿取的太深了。”
老人小声嘀咕,仿佛在安慰自己,又像在哄小孩。
“好。”
安点了点头。
看着老人感慨似的陈述,安告诉自己会给他一个答案。
温教授看着自己,好像知道自己知道些什么。但他没有多问,安喜欢温教授这样。有时候,别人不说,可能只是没措好词,又或者不知怎样开口,我们心理医生常会遇到这样的事,引导和尊重,往往比一味的追问效果好很多。
今天的故事似乎就这样结束了,至少在安下班以前。
命运的契机总带着几分恶俗,安想。也许今天也会有个很美的夕阳,安想起曾经某天写过的一句话:夕阳用余烬为我温了杯茶。
不知可否再许我一个那样的夕阳。但是现在,安看了看表,13:58。自己的午休要结束了。
你眉下的伤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