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称】:神义论/神正论(Theodicism)
【编号】:1-2-1-2
【评价】:前反思(pre-reflexive)
【构造】(1=秩序;2=冲突;3=中心;4=虚无)
场域论:1 =“宇宙”(universe)
整个场域都充满了单调重复、无穷无尽的秩序。这个秩序是场域自身的秩序:宇宙法则。秩序不会和场域发生冲突,因为场域就是这个秩序所构造出来的统一体(universe),也就是所谓的“宇宙”。
本体论:2 =“造物主”VS“被造物”(the creator vs. the creature)
神义论中,神/上帝是创造一切的造物主,是宗教中的本体论二分里的积极、主动的那部分本体,而被创造的万物,包括人类,则是相当被动、无奈的那部分。所以人们就会想,这个世界上的罪恶,就应当由造物主来承担其责任。
认识论:1 =“灵魂”(soul)
神义论中,人类的灵魂不再是psyche,而依然变成了soul,变成了日耳曼语境里的大海,是某种深渊,是危险的象征,人的灵魂虽然也是造物主所创造的,但是充满了缺陷的,是需要被拯救的对象。
目的论:2 = “神义” vs “罪恶”(Theodicy vs Evil)
神(theos)所具有的正义(dike)结合起来就是神之正义,神义。神义论面对这个宇宙中处处可见的罪恶,不得不与神的至善、至爱发生冲突和对立,于是就要努力为神义进行辩护。
【解说】
自然神论是上流贵族科学家的哲学,因为他们可以无衣食之忧地思考自然秩序,而不用被世间的罪恶和惨状弄脏了双眼。负有安抚民众义务的中底层的教士,则必须思考现实的罪恶和神的至善之间的尖锐冲突。于是就有了对于神的正义性的各种各样的辩护。
各式各样的诺斯替主义者宣称,创造这个世界的神,实际上是一位邪神,所以世间充满了罪恶;正统教会为了让这些该死的家伙闭嘴,就必须反唇相讥。历史上主要有这么几种辩护的套路:
1、普罗提诺的神义论(鸵鸟埋头进沙子):“恶”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恶不是一种积极的存在,恶只是善的缺失。所以上帝创造的世界是善的,只是因为人的认知是有瑕疵的(作为新柏拉图主义者的普罗提诺借用了柏拉图的理念论和洞喻说),所以人所感受到的感性世界,才处处充满了恶。换言之,只要人的认知像上帝一样是全知的,就能够洞察到一切所谓的罪恶,不过是整体善的秩序中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局部环节罢了。归根结底,恶是不存在的,只有善存在。
2、奥古斯丁的神义论(大哥让小弟背锅):“恶”是一种错误的趋势,即对于事物“本性”的背离(乖离了自己应该服从的秩序所安排的位置,即所谓的"本性")。恶产生的原因有三种:一是自然界当中万物在物理上的有限性,因为个别事物不是整体、大全,所以它们肯定会是残缺的、有限的,是会导致恶的(比如疾病、灾难),但这个秩序总体是善的;二是人的认识的有限性,人本身出于有限的认识,自作小聪明,就会犯错,这也不能甩锅给造物者;三是伦理上的恶,人类的自由意志(情欲、好奇、质疑)会导致沉沦和堕落,这是人类的原罪,也不能怪到造物主头上去。
3、爱任纽的神义论(大棋党的受虐狂):“恶”是上帝对人类的考验,是要让所有人都经受邪恶和痛苦的艰难险阻,经历一个灵魂脱胎换骨的锻造过程,泣极而喜地发现自己洗心革面地成为了带善人。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所谓的恶,其实也是最终的善的一个必要组成环节。
这些玩意都不甚靠谱。类似的套路现在还有很多占尽便宜的上位者在玩儿,古今一个样,无甚新意。
【评价】
神义论要比自然神论要多一个伦理反思的维度,但这种反思是孱弱的,因为它没有发现这种至善和邪恶的对立,本就是造物主与被造物之间的对立的一个折射。上位者将其秩序定义为善,而将被控制的下位者的自发性定义为恶。并不是造物主的完美和被造物的原罪之间的对立引发了善恶的对立;而是反过来,善恶的二元对立,本身就是在掩盖一种最为武断、狂妄的秩序歇斯底里地试图将一切都宣告、整合为自己的附属物时,所必然采取的意识形态策略。相对于宁静的虚无,造物主自身狂暴地坚持一种独为自己所有的秩序,并将之推广为普遍法则的这一过程,才是最原初的、奠基性的罪恶,这一罪恶奠基了基本的“善”和“正义”的范式,并通过战胜竞争对手,最终去除了二者头上的引号。
【思想人物】
莱布尼兹(德国哲学家,《神义论》作者)
莱布尼兹的神义论简单来说可以看成是加强版的大棋党。它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
1、预定和谐(自然神论加强版):万事万物都被上帝预先安排好了它们的存在的方式和秩序,这种秩序井然有调,充满了精妙的和谐。
2、充足理由律(第一推动加强版):万事万物都可以不断地回溯其发生的原因,最终回溯到一个充足的理由上去,对于那些必然的事物,就是回溯到一个始因,第一推动力上去,对于那些偶然发生的事情,就是回溯到一个因因果果相互关联、彼此影响的因果性网络上去,这个因果性网络的整体,这个完满的大全,就是上帝。
3、最好的世界(自由意志加强版):上帝也具有自由意志,因而不需要给人类的自由意志导致的罪恶背锅。造物主创造的世界,已经是所有可能世界中最善良美好的那个了,上帝在无数个世界里,自由地挑选了现在这个,并且尽量让一切都竟然有序,服从绝佳的秩序和法则,除了——人类的自由意志。人类的自由意志,是上帝选择最佳世界时,不得不放弃其主宰的一个剩余项。上帝“宁愿/不得不”让人类保持自由选择的机会,而不去强行让一切都变为死气沉沉的机械齿轮。明主与暴君的差别,就在于前者并不强迫臣民的自由意志服从于己,而是让大家自由选择善恶,因而也就让自己也能够获得自由:自由地去创造一个预定和谐(除了人类的意志之外)的宏伟美好的自然图景。
这个意义上,上帝就被描绘为一个浪漫的艺术家,她醉心于创造宇宙这项艺术活动本身,而把是否欣赏这个世界,是否厌恶这个世界的选择权,交给了这件艺术品的欣赏者,人类自己的手上。
于是,就完成了对于上帝的浊世佳公子/乱世俏佳人一般的脱罪的洗白。
但是反过来说,“最好的可能世界”,这里就暗含了一种致命的隐喻:上帝事实上还创造了无数个更坏、更糟糕的宇宙,但很快就把罪证掩盖,将它们毁灭了。我们只是他无数失败试验品当中不那么不幸的一个罢了。所以,所谓的“最好的可能世界”,背后站立的乃是一个“最邪恶的必然主宰”,他战胜了其他一切主宰,一切主导性的其他秩序,而将它自己的秩序设立为全部可能性中唯一的现实性,这样,最极端地恶就变成了唯一的善,并反过来把它无法主宰和控制的侥幸逃脱的残余势力,人类的自由意志,描述为唯一的恶。
假设每个人类的精神,都和上帝一样,是一种去肉身化的,无限智慧的灵性存在,那么首先要被制裁的就是上帝自己的自由意志所引发的罪恶了:你怎敢把那么多伟大的灵魂囚禁在脆弱的肉体里并用各种痛苦和磨难凌辱他们?!(想象一下上帝和凡人进入了同一个匿名的在线聊天室,他们会怎样对喷起来!)
因为按照莱布尼兹的单子论,万物都是平等的单子,所谓的上帝只不过是给一切其他单子注入源代码的一个初代机罢了。这个初代机事实上并不是最好的,而只是运气最好的那个罢了。
于是我们在莱布尼兹的思想中,看到了颠覆封建王权的最重要的启蒙要素:善与恶、普遍和特殊、偶然和必然的辩证法。这很快就引发了康德对于理性主义的全面批判。
【文化形象】丘吉尔
“德莫克拉西是人类政治制度里最不坏的那个了。”这种“最不坏”/“最好”的论调,其实等同于神正论给至高主宰甩锅洗地的套路。
问题是,给这套制度,注入源代码,上上发条,撒手不管,让选举游戏就自己这么无限循环下去的始作俑者本身,才是最罪恶的:他早就预先确保这么玩下去自己永远不会输,甚至优势会越来越大了。
身价1亿的人和1亿个身价1块钱的人对赌最小筹码为1块钱的局,前者永远会赢。
换言之,问题不是德莫克拉西本身,问题是在每次开始德莫克拉西的同时,要不要以政治、经济、文化等手段,主动消除一切产生人身依附和控制的不平等关系和格局。
对于上帝,宇宙只是艺术品,对于凡人,一个村庄,一条河流,就是全部苦乐的来源;类似的,对于一部分富人,经济投机、财富积累是游戏,是艺术创造般的博弈和享受,对于另一部分人,就是容不得半点闪失,一步踏错便落入深渊的垂死挣扎。双方名义上都面对的是同一种东西,即客观现实,但前者可以自由地抽离,暧昧地接近,只动用一丁点力量,就可以干涉、毁灭后者的全部客观努力和主观幸福。
所以当丘吉尔用上帝般的口吻对众人说,德莫克拉西是最不坏的政治制度了,我希望大家知道这句话真正的含义是什么:“识相点认命吧泥腿子们,我们还有比这更坏的。”
结语:会上这班神义论的车的,才智都是比较平庸的,或者是性情比较天真,还没有长大。它依然是前反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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