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行为主义（一）

目录

1.行为主义是什么？ ▹

2.行为主义的三种类型 ▹

3.行为主义的根源 ▹

4.行为主义的流行 ▹

5.为什么要成为行为主义者 ▹

6.斯金纳的社会世界观 ▹

1. 行为主义是什么？

“主义”这个词必须谨慎使用，因为“XX主义”的含义时而宽泛时而严格。并且，每种主义的内部都有多种声音。行为主义也是如此。

宽泛地说，行为主义是一种态度。持有这个态度的人会试图对心理状态归因（attribution）这件事进行经验性约束；

严格来说，行为主义是一种理论，一种研究心理学或行为科学本身的方法。

威尔弗雷德 · 塞拉斯（Wilfred Sellars）指出，如果一个人坚持“用行为标准来证实心理事件”，那么可以宽泛地说他有行为主义态度。也就是说，可以这样来理解行为主义者——这是一种对任何心理事件要求行为实证的人。对这样的人来说，任意两种心理状态（如信念、希望等）之间没有可知的区别，除非这两种心理状态相关的行为有明显的区别。

设想一下有个人持有这样的信念：天在下雨。如果他的行为在相信正在下雨和相信没有下雨之间没有任何区别，那么就没有理由把一种信念归因于另一种信念。这种归因在经验上是空洞或无约束的。

可以说，宽松的行为主义并没有什么真正有意思的地方。它赋予了行为作为判据的权力，作为一个必须考虑的大前提。这样的影响不仅在心理学中显现，而且在关于思想和行为的日常语言中同样显现。虽然行为判据“登上王位”如何可能，是一个会引起争论的话题，但是这件事本身并不是大问题。

行为主义理论不是这样的——这个话题已经引起了广泛而激烈的争论。当然，这个条目主要关于理论，而不是态度。

行为主义理论在拥护者和批评者中引起了相当大的关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是一种理论，或者说一系列理论。它不仅在心理学中，而且在人类和动物行为的形而上学中，赋予行为以权威。

充分而完整地说，行为主义理论包含以下三条主张：

1. 心理学是行为科学。心理学不研究意识这种与外在行为异质的对象。

2. 行为无需参考心理活动就能描述和解释。行为的原因是外部的（在环境中），而不是内部的（在意识中）。

3. 在心理学理论发展过程中，如果在描述或解释行为时运用了某种概念或心理术语，那么（a） 这些概念或术语应该被行为术语消除和取代，或者（b） 它们可以而且应该被翻译或转述为行为概念。

这三条主张在逻辑上是不同的。此外，分别来看，每一条都足以形成行为主义的子类型。

"方法论"行为主义致力于主张（1）；

"心理"行为主义致力于主张（2）；

"分析"行为主义（也称为"哲学"或"逻辑"行为主义）致力于主张（3），即心理术语或概念可以而且应该转化为行为概念。

行为主义也有其它的分类命名法。例如，乔治·雷（Georges Rey）就将行为主义分为方法论的、分析的和激进的。“激进”是雷的术语，在我这里是“心理”行为主义。

我更愿意将“激进”这个词留给 B.F.斯金纳（B. F. Skinner）为代表的心理行为主义者。

斯金纳自己也用“激进行为主义”来描述他的行为主义或者说他的行为主义哲学。

在本条目中，激进行为主义是心理行为主义的一个子类型，尽管它结合了所有三种类型的行为主义（方法论、分析和心理行为主义）。

2. 行为主义的三种类型

方法论行为主义是关于心理学科学行为的规范理论。它声称心理学应该关注人类和非人动物的行为。心理学不应该关心自己的心理状态、心理活动或内省机制的理论。

根据方法论行为主义，参考心理状态这件事，如参考动物的信念或希望，并没有增加心理学能够并应该理解的行为根据。在科学必要的公开标准要求下，心理状态这种私人实体不能成为实证研究的对象。方法论行为主义是约翰 · 华生（John Watson）著作的主题。

心理行为主义是心理学的一个研究纲领。它旨在解释人类和动物的行为方面的外部物理刺激-反应、学习历史（Learning histories）和强化。心理行为主义出现在伊万 · 巴甫洛夫（Ivan Pavlov）、爱德华 · 桑代克（Edward Thorndike）和华生的著作中。而最全面和最有影响力的工作还是斯金纳提出的“强化程序”理论。

比方说，将一只很饿的小白鼠放入一个有按钮的箱中。每次小白鼠按下按钮则掉落食物。这就是强化程序：掉食物是刺激，按按钮是反应，这样的试验或联想是学习历史。

分析或逻辑行为主义是哲学中关于心理术语或概念的含义或语义的理论。它宣称，一个心理状态或状况的概念本身就是一个或一系列行为倾向的概念，这在一个人在某种情况下的行为而不是在另一种情况下的行为中表现得很明显。

例如，当我们描述某人持有某种信念时，我们实际上并不是说他正处于某种特定的内在状态或状况；相反，我们描述的是他在特定情况下或环境互动中可能会做某些行为。分析行为主义可以在赖尔（Gilbert Ryle）的著作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的后期著作中找到。

最近，哲学家、心理学家乌特 · 普莱斯（U. T. Place）提倡一种分析行为主义，这种行为主义仅限于意向性或具象性的心理状态，比如信念，普莱斯认为这种心理状态构成了一种心理类型，尽管不是唯一的心理类型。在丹尼尔 · 丹尼特（Daniel Dennett）的著作中也能找到另一个版本的分析行为主义。丹尼特通过一种他称之为“异己现象学”（heterophenomenology）的方法来描述意识状态。

3. 行为主义的根源

方法论、心理和分析行为主义都有其历史基础。分析行为主义的历史根源可以追溯到被称为逻辑实证主义（Logical Positivism）的哲学运动。

逻辑实证主义提出，科学中使用的陈述的意义必须通过实验条件或观察来理解，以验证它们的真实性。这种实证主义学说又被称为“验证主义”（Verificationism）。

在心理学中，验证主义是行为主义分析理论的基础，即心理概念指的是行为倾向，因此必须转化为行为术语。

分析行为主义有助于避免一种被称为实体二元论（Substance dualism）的形而上学立场。实体二元论是一种学说，认为心理状态发生在一个特殊的、非物质的精神实体（非物质的心灵）。

相比之下，对于分析行为主义者来说——比方说我相信我将准时到达一个下午两点的牙医预约——这种信念并不是精神实体的属性。相信是我身体的一系列行为倾向。

此外，对于一个分析行为主义者来说，我们不能独立于我的到达或者我的其它行为倾向来确定我的到达的信念。所以，我们也不能把它看作是我的到达的原因。就像休谟（David Hume）所说的那样，因和果在概念上是截然不同的。相信我有下午两点的预约和相信我的到达之间在行为倾向上没有区别，因此不能将前者与后者建立起因果关系。

心理行为主义的历史根源部分来自于英国经验主义者的古典联想主义（Associationism），首先是约翰 · 洛克（John Locke）和大卫 · 休谟。

根据古典的联想主义观点，智能行为是联想学习的产物。智能行为是（a）感知经验或刺激，以及（b）思想或想法之间的联系或配对，这二者结合的结果。人与动物由此获得了关于他们的环境以及如何行动的知识。

联想使生物能够发现世界的因果结构。联想被视为是获得相关事件之间相关性知识的最有用的途径。行为上的智能就是这种相关性知识的标志。

古典的联想主义依赖于内省的实体，如感性经验或刺激作为联想的第一个环节，思想或观念作为第二个环节。

而心理行为主义以实验为导向，主张为了理解行为的起源，内省的经验刺激（stimulations）参照物应该被外在的感官刺激（stimuli）参照物所取代。参考思想或观念的做法应该被消除或取代为参考反应（公开的行为、运动）。

心理行为主义是不诉诸心理事件的联想主义。

难道就因为内省的实体、思想、感觉等对象不被行为主义者认可或当做最好的行为倾向来理解，人类就不能谈论它们吗？

心理行为主义者认为，谈论自己的心理状态和反思性地报告这些状态的做法，是心理学实验中可能有用的数据，但并不预设这些状态的形而上学的主观性或非物理存在。

口语报告的背后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心理行为主义者把这些原因和其他一些内省的因素都一并用来进行行为分析。

心理行为主义的任务是指定关联类型，理解环境事件如何控制行为，发现并阐明支配关联形成的因果规律或规律或功能关系，并预测行为将如何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

“条件化”一词通常用于指定获取新关联所涉及的过程。例如，在所谓的“操作性”条件反射实验中，动物并没有学会按下杠杆。相反，他们正在学习环境中事件之间的关系，例如，按下杠杆会导致食物出现。

历史上，方法行为主义与分析行为主义都受到了实证主义的影响。实证主义的主要目标之一是将心理学与自然科学相结合。华生写道: “作为一个行为主义者，我认为心理学是自然科学的一个纯粹客观的实验分支。它的理论目标是……预测和控制”。华生还写道，心理学的目标如下：“在有刺激的情况下，预测会发生什么反应；或者，在有反应的情况下，说明引发反应的环境或刺激是什么”。

虽然逻辑上是不同的，方法论的、心理的和分析的行为主义其实可以糅合进一个行为主义中。

它在行为上解释心理术语时遵循分析约束（至少是宽松的），当或如果无法从解释性话语中消除心理术语时。在《言语行为》和其他著作中，斯金纳试图展示如何对心理术语进行行为解释。在《关于行为主义》中，斯金纳说，当心理术语无法消除时，它可以“翻译成行为”（第18页，斯金纳用自己的双引号括住了这个表达）。

激进行为主义关注的是生物体的行为，而不是内部处理机制（如果它异质于外在行为）。因此，它是方法论行为主义的一种形式。

最后，激进行为主义把行为理解为刺激中频率效应的反映，这意味着它是一种心理行为主义。

4. 行为主义的流行

从20世纪30年代到20世纪的中期，至少在认知科学革命开始之前（认知科学大约从1960年到1985年逐渐成熟），各式各样的行为主义在研究行为的研究者眼中是一个如日中天的研究项目或方法论承诺。。

除了赖尔和维特根斯坦，支持行为主义的哲学家还包括卡尔纳普（Carnap）、亨佩尔（Hempel）和奎因（Quine）。以奎因为例，他采用了行为主义的方法来研究语言。奎因声称，心理或心理活动的概念在关于语言的起源或意义的科学理论中没有一席之地。以科学的方式谈论语言的意义就是谈论语言的刺激，即所谓的“刺激意义”。亨佩尔声称“所有有意义的心理陈述……都可以翻译成不涉及心理概念的陈述”，而只涉及身体行为的概念。

心理学家甚至比哲学家更青睐行为主义。除了巴甫洛夫、斯金纳、桑代克和华生，心理学家中的行为主义者还包括 E.C.托尔曼（E. C. Tolman）、 C.L.赫尔（C. L. Hull）和 E.R.格思里（E. R. Guthrie）。例如托尔曼就说过: “心理学中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可以通过对迷宫中老鼠行为决定因素的持续实验和理论分析进行本质上的研究”。

行为主义者开办了期刊，组织了社团，开设了反映行为主义的心理学研究生课程。行为主义者自己内部组织了不同类型的研究集群，这些研究集群的差异来源于对条件反射和实验的不同方法。一些集群被命名如下: “行为的实验分析”、“行为分析”、“功能分析”，当然，还有“激进行为主义”。

这些标签有时是行为主义主要协会和期刊的标题，包括行为分析促进会（SABA）、行为实验分析杂志（始于1958年）和应用行为分析杂志（始于1968年）。

行为主义催生了一种新型治疗法，称为行为疗法。行为疗法为自闭症儿童开发了行为管理技术，还为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开发了代币奖励法。它引发了关于如何最好地理解非人动物行为以及实验室研究与动物行为的自然环境发生的相关性的讨论。

行为主义者在他们的一些承诺中偶然发现了各种严重的困难。其中一个困难是关于强化对行为的影响的混淆。在最初的意义上，只有当食物等刺激的出现增加了一种称为操作性条件反射的联想条件反射的反应频率时，它才是一种强化物。这个定义的一个问题是，行为主义者将强化物定义为改变行为的刺激物。然而，即使在动物被剥夺食物或饥饿的情况下，食物的呈现可能对食物的反应频率没有可观察到的影响；相反，反应频率可以与动物识别和记住呈现刺激（例如食物）的环境的时间或空间特性的能力相关联。包括这个在内的一些困难促使行为主义者的承诺和研究方向发生变化。另一个方向是研究短期记忆在对所谓行为轨迹的强化效应方面的作用。

在分析行为主义的领域中，存在另一个作为绊脚石的事实：即，旨在提供心理术语的行为释义的行为句子几乎总是使用心理术语本身。

在我相信我有一个下午2点的牙科预约的例子中，还必须说明我希望在下午2点到达，否则下午2点到达的行为不能算作相信我有一个下午2点的预约。“希望”这个词是一个心理术语。

分析行为主义的批评者指出，我们在描述心理术语的含义时永远无法逃避使用心理术语。这表明心理话语不能被行为话语取代。至少它不能被逐个取代。或许分析行为主义者需要同时解释一大堆心理术语，以便认识到这样一个推论：任何一个心理术语的归因都是以其它心理术语的应用为前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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