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P】心理意象（三）

3.1心理意象和记忆

心理意象的概念在记忆哲学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至少有两个原因。首先，表象训练可以提高记忆力(事实上，这些发现在20世纪60年代引发了对心理表象研究的复兴，参见 Yates 1966，Luria 1960)。其次，也是更重要的一点，记忆哲学中的一个基本区别是情景记忆和语义记忆之间的区别(Tulving 1972)。简单地说，情景记忆是记住一个经验，语义记忆是记住一个事实。这种差异的一种表征方式是心理意象: 心理意象是情景记忆的一个必要特征，但不是语义记忆的一个必要特征。

情景记忆和心理意象之间的联系得到了各种各样的实证研究结果的支持。形成心理意象的能力的丧失导致情景记忆的丧失(或范围的丧失)(Byrne 等，2007，也参见 Berryhill 等，2007的概述)。一组更重要的发现是，当我们回忆一次经历时，相关的感觉皮层区域被重新激活(Wheeler 等，2000，也参见 Gelbard-Sagiv 等，2008)。

这些结果表明，情景记忆涉及心理意象的运用，但是否情景记忆比心理意象有更多的内容，这是一个公开的争论。有些人认为，情景记忆除了心理意象之外还有一些额外的成分，例如，与过去观察到的事件之间的某种因果链(例如，Bernecker 2010)。相比之下，其他一些记忆哲学家声称情景记忆实际上只是心理意象(Michaelian 2016，De Brigard 2014，Hopkins 2018)。这种观点认为，以未来为导向的心理时间旅行(即想象未来)和以过去为导向的心理时间旅行(情景记忆)之间并没有真正的区别。无论我们对心理意象在记忆中的重要性的看法是强是弱，理解记忆似乎是以理解心理意象为前提的。

3.2心理意象和情绪

试着想象一下，尽可能生动地想象，被一只疯狗攻击，口吐白沫，在你桌子底下的脚下猛咬。由此产生的心理意象是心理意象的一种重要形式，也是情绪状态的一种重要形式。更一般地说，意象戏剧性地影响情绪——例如，如果不借助意象，似乎很难理解一个恐惧或愤怒的人的心理活动。另一方面，情绪对意象的影响也同样重要——占据我们大脑的意象往往受到我们主导情绪的控制，这种情绪有时会改变它的结构和我们控制它的能力。换句话说，在情绪和心理意象之间存在着双向互动。

最近的研究结果支持了心理意象和情绪之间密切联系的这一观点。例如，想象一个充满情绪的事件或人在一个情绪中立的地方赋予情绪充电的地方(Benoit et al. 2019)。一段时间以来，人们已经知道，在一个中立的地方(比如你办公室前的走廊)看到一个消极的事件(比如你的两个朋友之间的争吵) ，会让这个以前中立的地方继承这个事件的消极效价。因此，在未来，当你看到你办公室的走廊时，它会引发轻微的(或者不那么轻微的)负面情绪。关键的发现是，同样的过程也会发生，即使你只是想象一个消极的价事件在一个中立的地方。简而言之，负配价的心理意象赋予想象场景的各个组成部分配价，然后保持情感配价。

情绪一致性效应进一步强调了意象和情感状态相互交织的程度(Blaney 1986，Matt 等，1992，Gaddy 和 Ingram 2014)。情绪一致性效应最著名的例子是情绪一致性记忆(Loeffler et al. 2013)——例如，当我们害怕时，我们更有可能回忆起可怕的记忆。但是情绪一致性也适用于心理意象的情况: 你的一般情绪使你更有可能形成与你的情绪一致的心理意象。这使得你不太可能形成与你的情绪不一致的心理意象。我们还以更详细的方式编码情感上突出的刺激，这使得形成更生动的心理意象成为可能(Yonelinas & Ritchey 2015，Hamann 2001，LaBar & Cabeza 2006，Phelps 2004)。

3.3心理意象和语言

纵观哲学的历史，意向式的心理表征经常与抽象的、语言的表征进行对比。所以这里的假设是，两种不同的心理表征之间存在着鲜明的对比: 意象表征，如心理表征和抽象的，语言表征。当我们谈论心理意象在人类认知中的重要性时，心理意象的范围是有限的，因为心理意象还有一层额外的心理表征，抽象的，语言的表征，这与心理意象无关。事实上，这可能是为什么20世纪中叶对语言的强调使心理意象的哲学研究边缘化的原因之一。不管怎样，总的情况是，有意象认知，有语言认知，两者没有任何关系。关于如何划分这两个心灵领域的界限，已经有了重要的争论: 几乎所有的意象认知(一个广义的休谟图像)与几乎所有的语言认知(一个广义的维特根斯坦图像)。

实证研究结果与这场辩论中的一个共同前提相矛盾。我们现在知道，语言处理不能完全从意象认知中分离出来。一组重要的发现来自“双重编码理论”(Paivio 1971,1986) ，根据该理论，语言表征本身是由心理意象部分构成(或至少必然伴随) ，这解释了为什么具体的词语(伴随着更确定的心理意象)比抽象的词语(伴随着不确定的，在某些情况下非常不确定的心理意象)更容易回忆。

虽然 Paivio 的双重编码理论假定心理意象在语言处理中的重要性，以解释具体和抽象词汇的回忆之间的行为差异，我们也知道很多关于语言标签改变(和加速)感知过程的方式，以及相当数量的时间尺度的影响。从脑电图和眼球追踪研究中发现的关键一点是，语言标签在不到100毫秒的时间内影响形状识别(Boutonnet 和 Lupyan 2015，de Groot 等，2016，Noorman 等，2018)。这意味着语言和意象表征在感知处理的极早期阶段相互作用-通过早期皮层处理的任何说明。所有这些都表明，意象认知和语言认知之间并不是相互独立的——它们甚至在感知加工的最初阶段就已经深深地交织在一起。

3.4心理意象和知识

感知有时会证明我们的信念是正确的。如果你看到外面在下雨，这可能证明你相信外面在下雨。我们所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基于感知。那心理意象呢？心理意象能确证（justify）我们的信念吗？这里有两个相关但独立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心理意象是否可以成为知识甚至新信息的来源。第二个是关于可靠性的: 如果知觉被心理意象所影响，这是否应该给我们一个更复杂的知觉正当性（justification）的图像？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心理意象本身(与感知无关)是否能够导向知识，甚至是新信息。例如，让-保罗·萨特就有一句名言: “从一幅未知的图像（image）中什么也学不到。”(Sartre，1948,12)根据他的观点，“在图像中不可能找到任何超出其内容的东西,”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图像没有任何教育意义。”(Sartre 1948,146-7)。萨特并不总是明确区分想象和心理意象，因此不清楚是想象还是心理意象没有教导任何东西。当代哲学家倾向于提出这个关于想象力的问题(Langland-Hassan 2016,2020，参见 Kind and Kung 2016) ，但是从我们的角度来看，问题在于心理意象是否是真实的。这里的一些例子似乎表明，即使想象没有任何教益，心理意象可以而且确实做到了。当你想用包装纸包装一个巧克力盒子时，你看着它(通常是不由自主的，而不是通过数到三然后自愿想象)形成所需要的包装纸的视觉图像，你可能会发现你对纸张大小的估计是出乎意料的或令人惊讶的。也许比你想象的要大。或者更小。你对所需纸张大小的估计在形成覆盖巧克力盒子的纸张的心理意象之前和之后可能会有很大的不同(当然，这可能仍然不同于实际所需纸张的大小，见 Gauker 即将提供的更多这类例子)。如果我们可以从这个例子中归纳出来(见 Levin 2006的讨论) ，那么心理意象可以导致新的信息，即使想象力不能。

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感性正当性（justification）的可靠性。如果(见上文第2节) ，知觉本身是感官刺激驱动的知觉和心理意象之间的混合体，这对知觉证明的概念意味着什么？即使感官刺激驱动的知觉可以证明信念是正确的，如果心理意象不能，那么两者的混合状态，即知觉本身，可能不像它被认为的那样在认知上是无辜的(MacPherson 2012)。心理意象被精确地定义为与感官输入缺乏直接的因果联系。在任何一种广义的外在主义的论证中，这都会引起人们对心理意象所能做的认知工作的担忧(因为心理意象的可靠性应该取决于心理意象和心理意象之间因果关系的直接性)。这并不意味着心理意象没有认知作用，因为缺乏直接的因果联系将与心理意象兼容，但可靠地携带关于外部世界的信息——可以说，这正是在非模式完成的情况下发生的情况(Helton and Nanay 2019)。但是，如果我们认真对待心理意象在知觉中的重要性，我们就需要检验这些心理意象的非直接因果关系的可靠性。

4. 行动中的心理意象

心理意象在行动中起着重要作用。它不仅涉及行动执行，而且涉及欲望。此外，它还可以解释我们行为中的许多偏见。

4.1心理意象与运动意象

我们需要把心理意象的概念和运动意象区分开来。运动意象在行动计划和行动执行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运动意象不是心理意象。但究竟应该如何区分这种差别，仍有待讨论。

运动意象传统上被理解为想象做某事的感觉。它有时被认为是必然有意识的，不仅仅是哲学家(Currie & Ravenscroft 1997) ，有时甚至是心理学家(Jeannerod 1997; 参见 Brozzo 2017: esp。243-244).由于想象往往是一种自愿的行为，运动意象也往往被认为是自愿的。这里的典型例子就是闭上眼睛，想象伸手去拿一个苹果。

然而，关于这种传统的、现象学的方法，即将运动意象作为想象做某事的感觉，需要什么，存在着争论。正如所有参与这场辩论的人都承认的那样，并不是所有富有想象力的做事情的片段都能算作运动意象: 你需要以某种方式从第一人称的角度而不是从第三人称的角度来想象做事情。马克·让纳罗德是研究运动意象和心理意象的最重要的心理学家之一，他根据运动心理学的实践，区分了内部(第一人称)和外部(第三人称)想象，只有前者可以算作运动意象(后者是我做某事的感官想象)。

由于运动意象，就像心理意象一样，可以是有意识的或无意识的，也可以是自愿的或无意识的，有一种趋势是远离现象学的角色塑造。Jeannerod 的方法论建议支持一种更具包容性的理解运动意象的方法，他写道: “运动意象将与运动生理学相关，就像视觉意象与视觉生理学相关一样”(Jeannerod 1994，第189页)。在这里，更好地理解心理意象可以帮助我们定义运动意象。

心理意象是感知加工的结果，并不直接地由感官输入触发的表征。因此，我们得到的心理意象时，第一站的知觉处理发生在没有直接的感官输入。运动意象对输出的意义就像心理意象对输入的意义一样。因此，我们得到的运动图像时，行动处理的最后一站发生，没有直接触发电机输出。换句话说，运动意象是不直接触发运动输出的运动系统(在运动和前运动皮层)处理的结果。

关于运动意象和心理意象之间的关系，另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是前者是否必然涉及后者。当我们想到运动意象的有意识的例子时，似乎想象触摸我的笔记本电脑的相机涉及到某种形式的感官心理意象(也许是我的手指触摸相机的视觉想象，或者，更简单地说，是我的手指在不同的位置的本体感觉心理意象)。经验研究也表明，运动意象必然需要代表想象行动的感官后果(Kilteni et al. 2018)。

4.2务实的心理意象

不仅运动意象，而且心理意象在行动执行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见 Van Leeuwen 2011)。我们的一些行为(事实上，大多数)是感知引导的行为: 我们的感知状态触发和引导我们的行为。当我们拿起一个咖啡杯喝咖啡时，这是一个感知引导的动作: 我们的感知状态代表杯子的空间位置，然后引导你的到达运动(如果感知状态发生变化，你的到达运动立即发生变化，而你没有注意到任何这些变化，参见 Paulignan 等人1991)。

如果在看完咖啡杯后，你闭上眼睛拿起咖啡杯，你的行为不会被感知引导，因为你不再感知咖啡杯。在这种情况下，它是由你的视觉心理意象引导的。你看着杯子，闭上眼睛，形成杯子所在位置的心理意象(以及其他执行这个动作所必需的属性，比如它的重量和大小) ，你达到的动作是由这个“实用的心理意象”指导的(Nanay 2013)。

在第一种情况下，实用主义的心理意象是基于你的感知状态形成的: 你看着杯子，然后闭上眼睛，但是这正是心理意象所基于的视觉信息。但是实用主义的心理意象不仅仅是某种感官输入的回声。假设你在卧室里，一片漆黑。你想开灯，但是你看不到开关。尽管如此，考虑到你对房间布局的记忆以及灯光开关的位置，你还是可以打开它。在这种情况下，你的实用主义心理意象是基于你的记忆形成的。但是，实用主义的心理意象也可以通过完全非感知的方式触发，例如，如果我蒙住你的眼睛，然后向你详细解释咖啡杯在你面前的确切位置，确切地向左走多远，确切地向前走多远，等等。你务实的心理意象仍然可以指导你的行动，但它没有任何(视觉)输入。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我们的许多行为，特别是我们的日常行为，如使用牙线，实际上是由实用主义的心理意象指导的。

4.3心理意象和欲望

欲望是命题态度的主要例子之一。因此，人们会忍不住认为欲望与心理意象无关: 它们是命题式的，而不是意象式的表征。尽管如此，欲望的主要心理学理论之一，精心设计的入侵理论，认为心理意象是欲望的组成部分(Kavanagh et al. 2005，May et al. 2014)。

根据详细阐述的入侵理论，欲望的形成是一个两步骤的过程。首先，一种精神状态侵入我们的心灵，它代表了一种令人满意的状态。这往往是无意识的，而且往往不清楚是什么触发了这种侵入性的精神状态。第二步是借助心理意象来阐述这种表征。如果没有这第二步，精心设计的步骤，这必然涉及到心理意象，我们就不会有欲望。

但是，我们不需要赞同精心设计的欲望入侵理论，就可以看到欲望和心理意象之间的密切联系。强烈的发生欲望总是伴随着生动的心理意象(Kavanagh et al. 2009)。此外，更强烈的欲望(例如，吸烟)伴随着更生动的心理意象(与吸烟有关的场景)。同样，想象进入自己最喜欢的酒吧，点一杯自己最喜欢的啤酒，拿着一杯冰凉清爽的啤酒品尝，就可以诱发消费酒精的欲望。事实上，这个引导想象力的插曲比实际看到一杯啤酒触发了更强烈的欲望(Litt and Cooney 1999)。更一般地说，心理意象的生动性与一个人在一系列理想的物质和活动中对这件事的渴望的强度相关(May et al. 2008，Harvey et al. 2005，Statham et al. 2011)。

此外，中性场景的心理意象，例如，玫瑰花园，减少了戒烟者对香烟的渴望(May et al，2010)。无关气味的嗅觉心理意象也有同样的效果(Versland 和 Rosenberg，2007)。吃巧克力的欲望也可以通过中性场景的心理意象(Kemps and Tiggermann 2007，Harvey et al。2005)和非自愿的心理意象(例如，在看不见的地方模拟粘土(Kemps et al。2004))来减少。其中一些结果表明，心理意象影响欲望。其他研究表明，心理意象是欲望的下游结果。简而言之，如果我们操纵心理意象，欲望就会改变，如果我们操纵欲望，心理意象就会改变。

虽然详细阐述的欲望入侵理论明确了心理意象在欲望中的作用，但其他有影响力的经验合理的欲望解释(如基于奖励的学习解释(Schroeder 2004)或注意力解释(Scanlon 1998))也与心理意象在欲望中的重要性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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