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一如往常，玄羽守在马车旁，等崔明玉上车后便出发去往皇宫。

出乎意料，少女登上马车，掀帘入内前，回头下了命令，“皇宫你进不得，便不必跟去了，留在府中吧。”

中秋之夜，府中主人皆前往皇宫，下人们亦获允松闲半日。除却看门护卫，众人要么去街上或酒楼饮酒作乐，要么陪伴家人共享团圆之喜。

玄羽婉拒同室几人邀约，独自坐在黑漆漆的屋子里，茫然失神，不知思绪飘向何方，只觉脑海一片空白。

直至一片烟花在夜幕绽开，震天的响声与绚烂的光亮将他的思绪拉回，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晚照居。

绿绦与青萝随崔明玉入宫，桃李和其他几个小丫头想必是出去耍了。此处唯有当空圆月与不时升起的烟花，再无其他光亮。

玄羽坐在石阶上，手里提着一小坛酒。那是室友出去前塞给他的，说佳节良宵，让他今晚喝着解闷。

暗阁里是禁酒的，但他不是第一次喝。之前偷偷喝的那次就不喜欢酒的味道，辛辣刺激地叫人想流泪。如今依旧不喜欢，只因这酒越喝，心底越发郁闷。

就在他抬手要再喝两口时，一股不大的力道按在酒坛上。他抬眼看去，月光洒在那人纤巧的脊背上，于他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怎么一个人喝酒了？”

他怀疑自己喝醉了，不然怎么会看到幻觉。他不理她，正打算从那个“幻觉”手底拉过酒坛继续喝。

只是那只手寸步不让，“怎么不说话？别拿醉酒搪塞我。”

她看向坛子里的酒，他也随之看去，喝的时间也不短了，但酒水才下去半寸深，除非这人一杯就倒，否则能醉才怪了。

不习惯喝还硬要喝，这人是有多傻？

玄羽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略显赧然地放下酒坛，转移话题，“你不是去宫宴了吗，怎么在这？”

“你猜。”崔明玉也坐在他旁边，托腮望着月亮，“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喝酒？”

他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随后低下头，用不冷不热没有感情的声调回答，像小孩子的耍赖，“你猜。”

“真要我猜？”

“嗯。”

崔明玉点着下巴故作沉思状，“我猜，你是有烦心事？”

少女的沾沾自喜没有得到回应，玄羽默不作声，唯有低头沉默。

时间一点点流失，空中烟花绽放又熄灭，如此反复，明暗交织。

“玄羽，你心悦我，对吗？”

他没想到她会问出口，就像她没想到他会直接承认一般。“是。”

“我以为你会否认。”

“心悦便是心悦，又不是见不得人，为什么要否认？”

“你就没想过我们身份有别，我爹不会同意？”

“你爹怎么想关我什么事？我怕的是我的心意会让你觉得不自在。”

已经习惯了少年的直白，崔明玉愈发觉得与他相处很是舒适。

“我还以为你要说，我爹不同意就带我私奔呢。”

“第一，我没能力保证带你走能让你过得更好。第二，逃避是懦夫之举。第三，我不能在不清楚你的心意之前做决定。”

他想的很明白，与其带她私奔过苦日子，他更想做她的影子，护她一世平安。“崔明玉，少看些不切实际的话本子吧，故事里为情爱私奔而幸福终老的故事大多都是骗人的，你可不能……”

话还没说完，只觉手心一片柔软，低头瞧见，一只素白玉手牵起他的手，于他掌心放入一个香囊。

“如果我说，我有能力让你过得好，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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