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皓月随云流动,光影变幻。庭院中的德国轿车依旧静置于石楠丛旁,只有车前的指示灯在微微闪烁。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仿佛激起了一圈圈无形而透明的涟漪。
眼下的圣诞之夜,家中只唯剩余我一人独处。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德国军官,但是他也将即刻出门,去首都参加所谓盛大的圣诞晚会,喝着所谓的香槟,看着泛滥着似珍珠般光泽耀眼的泡沫在酒瓶中冒涌升腾,感受着天花板挂着的吊枝灯炯发出璀璨亮茫,亦或是同自己的僚军们一起挽着女士嬉笑怒骂和发出靡靡之音,最后在他们聆听部门上级激昂演讲的时刻,他们会同步举手高呼着口号、高呼着元首万岁。瞧瞧,目睹了这一切,他们是显得多么的整齐划一又高贵晌亮,仿佛立刻就能凌迟于整片欧洲大陆。
上帝,我不能再思考下去了,尽管这只是一片无名的构想——于是在下一秒,我便深吸一口气,停止继续深入思考。揉了揉太阳穴的同时,我在壁炉膛腔中添加了一把柴火,希望驱散这些无名的思绪。
在昏沉嗳织着的光影的坠落之下,舞台如一幅纯洁无瑕的白色幕布,我静坐于壁前的小椅上,成为这场独角戏的唯一主角——等等,……不:也许此刻我已不再是唯一的主角。因为我感知到一抹高大的黑色身影在移动,他站在厅室的开启之门旁。紧接着,轻微的军靴声响起,那声音沉稳而舒缓。紧接着,椅背上传来细微的动静——椅子,此刻我正端坐于其上——他接近的目的是什么?在我思索之间,他的手已触碰到了椅子的边角。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只见是一只形似于手掌的清晰廓影伸了过来,其修长的五指轻轻抚过椅背的洁白蕾巾和柔软材质。
原本以为他今晚会去参加首都的圣诞晚会,为何在临行前他还要特地来到客厅?这个突如其来的疯狂念头让我无法克制自己,我不由自主地转过了脸庞,并开始忍不住略略地侧过自己的眉畔与目光,去跟随向自己身后那逐渐再次移动的影子的方向,然而,他却突然走向窗边。我连忙收回视线,心中猜想他或许会在窗边面向着我站立。
但此时,我只听到窗帘被轻轻拉开的声音,伴随着他的低语:“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晚。”随后,窗帘又被重新轻轻放下。紧接着又传来他的声音:“我已经来到此地快五个月了。”军靴再次发出轻微的行走声,重新回归寂静。
接下来的一刻,我听到钢琴声优雅地倏然响起。身后的人正在演奏的是《第八前奏曲和赋格曲》,这是我撤退之前一直在练习的音乐作品。乐谱始终摊开在那一页,然而,直到那个夜晚,我都没有下定决心继续练习。
琴声如涟漪般细腻连绵,伴随着火焰的微微响声,带着凉意的琴音在空气中飘荡,旋律清幽且和缓,动听而委婉。
我一边聆听这悠扬的琴音,一边陷入幻想之中:他在乐器前的身影逐渐浮现,身姿修长,后脑勺微微低垂,双手细长有力,手指在琴键上灵活地移动,仿佛它们有着自己的生命一般……
然而,在我尚未在脑海中完全描绘勾摹出他的形象时,琴音却突然中断——他只演奏了《前奏曲》的部分。紧接着,那位德国军官站起身来,走到炉火旁。不,并非如此——实际上,他只是走到我坐着的椅子背后。
在此刻的夜晚,窗外夜绚绱景,月光宁静而朦胧,如诗如画地交织在一起,犹如琴弦上颤动的音符,渐渐洒落,仿佛我的心与过去已然分割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我的内心犹如深海——以心为名的海水汹涌澎湃,无法用任何度量来衡量。
此时此刻,无声之处胜有声。我静坐于壁炉旁的长椅之中,自始至终低垂眼睑,从始至终都垂敛着佯装淡漠的㞒眸,仿佛对周围一切都并不关心,眉骨积隐着深深浅浅的幽嗳缀炼着的火光,它们在其间映射出双眸之中的荡漾起泓的水色,与那片明亮的光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椅背后的立影,则是显得过甚深沉而浓郁了,周围的一切都静谧无声,连细微的动静都能被我敏锐地察知与倾听:接下来,是轻微走近的足音,火绒憲蹇的摩挲,墙织詨设的敲动——脚步声仍然在悄悄靠近着,挟杂着那衣料的摩擦声依稀可闻,缓缓伸探出的手掌轮廓若隐若现。所有的阴影仿佛向我投射并包围着我,下一秒,座椅的柔软材料发出细微的咯吱声,这是手指触碰与轻微捻捏面料的声音。这声音持续不断,指引着一个动作的方向——向下再向前,其间的移动那么渴求、那么难抑——阴影越来越浓郁,几乎触及我的后颈与脊背,犹如烙印般炙热。
墙壁上的时钟滴答作响,每一声敲打都仿佛在提醒时间的流逝。那双眸底宛如汹涌的海面,此刻却是一片极力克制的宁静,是一种无言的寂寞与隐忍,它们持续不断,仿佛已接近失控的边缘。然而——
“愿你圣诞快乐。”身后的人以略带沙哑的嗓音,礼貌地最后一次祝福道,可其其语气中夹蕴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感,极为晦涩,甚至似乎透露出一丝仓皇而逃的意味——随着军靴走动的动静渐行渐远,西蒙离开了客厅。
刹那间,我原本平静的呼昀骤然变换为了喘息,急促而未定,以至于自己在下一秒便情不自禁地垂眸低首,近乎于克制不住那般地将其脸庞陷避进自己那温热的双掌之中,冲动与投机仿佛主宰了一切,在那片令我轻信的泥沼之中,肆意涌动着很多不切实际的念头。耻意如野草一般在我的心中疯长,却总在丝缕本质心念的微风吹拂下倒伏在地,两股较量已久的念力动摇着脆弱的信念,令我进退维谷,难以抉择,但我如今再也不想关注这些,于是便又猛然偏转身躯,将头埋在身后的椅背里中,期间,嘴唇无意触碰到了西蒙适才用手掌抚摸过的那片蕾中面料之处,我立刻将动作停滞不前,靠伏的动作也没有激烈了,连原本的靠近都变得小心翼翼,睫毛剧烈地颤抖,我就这般反复地这样想着,陷入了某种漩涡——但最后我选择遵从自己那难以自拔的想法和情绪。
这个爱引诱别人的混蛋,我才不喜欢他。
……但终究,…我还是轻轻地用嘴唇吻了一下它,然后侧过头,似乎不愿面对,便将脸埋在了洁白蕾巾的另换区域,长时间保持沉默。在火光的映照下,我的耳垂与双颊变得更加鲜红,犹如羞涩的怀情之人。今天的圣诞之夜,或许人人皆均首次无眠。
在夜晚之后,四周的原野尽管未能完全摆脱冬日的肃杀氛围,但空气却显得尤为清新。树木的枝叶逐渐凋零,雪后的污渍慢慢消融。随着一阵阵冬风的吹过,那些黄褐色的枯枝败叶被卷起,飘洒满地。
当我骑行于那条蜿蜒曲折的碎石小径时,耳边隐隐传来虫鸣的声音,仿佛是一种持续不断、低语般的呢喃,萦绕在耳畔。这条小径被杂坡忮根环绕,路旁种植着各种奇特冷峻的植物。虽然身处其中,但我仍觉得前方逐渐开阔。
继续骑行了一段距离,当我路过劳伦斯太太的屋院时,隐约看到对面有一人骑着自行车靠近。我立即皱起眉头,不由自主地靠墙停车。原因无他,我发现对面那人有些面熟,他似乎就是那天下午与希尔太太交接情报的中年人。
在这特定的时刻,一位中年人停在了劳伦斯太太的门前。他精心地锁好自己那辆蓝色的自行车,稍作转身,恰与我的视线相交。在那一瞬间,我们的目光交汇,彼此都在对方深邃的眼底捕捉到一抹难以掩饰的微妙情绪。然而,他率先移开了目光,目光游移,似乎正在以鹰隼般的敏锐思索着,左右乱瞟着。但随后他便回头,插兜转身,穿过了墙院,步入了劳伦斯太太的家中。
目睹这一切,我将其自己的目光转向劳伦斯窗户口的天竺葵,盆栽在眼前的刹那,我眼角的细纹似乎划过一丝清淡的隐忧与深绪。回想起之前孩子道尔顿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所有的疑惑与猜测瞬间皆均得到了解答——劳伦斯太太也是抵抗组织成员之一,而那盆天竺葵或许正是他们之间默契的特有标志与暗号。
在辽阔的天空中,云朵宛如梦幻般的景象,在天际铺展。云层薄如蝉翼,参差低垂,洒下如水的余晖,照耀在苍茫的大地上。万物被笼罩上一层不真实的绚丽色彩,令人眼花缭乱。树木的枝干随风摇曳,无数树叶在枝头悠然飘落,宛如一幅动人的画卷。
在一段漫长的自行车骑行之后,我沿途观察:前方是自家的屋舍矗立,环境宁静和谐,浩渺的霞光铺展至视野的尽头。道路两旁的杂草芬芳四溢,增添了几分自然的韵味。然而,很快我皱起了眉头,目光聚焦于屋门口台阶之旁的那抹瘦削的身影——似乎是皮科尔。
我的心一沉,不禁减缓了自行车的速度,希望来客并非此人。然而,最终的结果还是令人失望,那熟悉的身影确实是皮科尔。至少对我来说,这是一个令人沮丧而又熟悉的访客。
在此情境之下,对方一只手插着衣兜,另一只手夹着尚未熄灭的香烟,在我出现时,他主动向我致意:“你好。”虽然我不想见到他,但还是礼貌地回应道:“你好。”随即,我停下自行车,锁好它,正准备离开时,却听到他的询问:“今天你去哪儿了?”我回答说去码头买鱼。他继续追问:“收获如何?”我点点头表示有所收获。随后,我提起装着灰鱼的车筐走进屋内,他紧随其后,顺手将手中的香烟扔掉,说了一句:“好像春天快要来了。”我冷静地回应道:“还没到时候。”然而,皮科尔并未如往常般感到恼怒或尴尬,反而自然地为我关上了屋门。
对此,我心中虽是隐隐有所警惕,但并未表露,询问他来访的原因。他反问我,说道:“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这时我已经走进厨房,一边准备餐盘装鱼粮,一边听他细说:“我想邀请你晚上一起参加村里的舞会。”我低下头,委婉地拒绝,回答道:“谢谢你的邀请,但你知道我不太喜欢这种场合,而且我也不会跳舞。”皮科尔却毫不在意:“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我已经将鱼子装好,打算以沉默表示拒绝时,他却突然动作迅速地拉住我的胳膊。我猝不及防,被他控制住了双肩。
我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喘息声,脸色瞬间变得青白,内心涌现出强烈的愤怒感,但是我仍旧试图冷静地表达:“——请你不要如此行为,皮科尔。”然而,他似乎无法接纳我的话语,甚至用一种恶劣的语气反问我:“那你对此有何看法?”而我已然无法挣脱他的束缚,因为他在此刻已是强行将我抵在厨房门口的前框上,我只能一边用双手抵桎在他的胸口处,一边颤抖着声音严厉地斥责道:“你到底怎么了?请放开我!”
皮科尔与我相比,身形稍占优势。此时,他紧握我的双肩,微曲着朦胧的膝桎,展现了一种俯视的姿态。他咬牙切齿,语气中透露着挑衅与恶意地说道:“多次拒绝我,莫非你心中已有他人?”
他的言辞简短而直接,充满了挑衅和不加掩饰的恶意。若非男女之间的生理构造与力量差异,我恐怕会给予他应有的回应。然而,他似乎将我的轻蔑与愤怒误解为高傲,竟不顾廉耻,继续恶语相向,自我陶醉地揣测:“哦,你果然已经有了其他选择,是吗?”
在我尚未做出反应之际,他的情绪彻底失控,仿佛被激怒的猛兽,毫不犹豫地接近我,试图亲吻。期间,他神智似乎有些迷离,反复问道:“是吗?嗯?是不是?”我感到浑身不适,他的嘴唇碰触之处,仿佛沾满了污秽。我拼命挣扎,试图推开他,并厉声喝道:“滚开!”
于是我迅速向客厅逃去,穿过前厅,然而他的速度和力量远超于我,再次将我擒住,并抵在冰冷的橱柜上。我试图挣脱皮科尔那自以为是的怒火,不断反抗,尝试踩他的脚,但他如同野兽一般,强行侵犯并羞辱我。寒冷的空气中,我锁骨下方的衣领被他粗暴扯开,冷意透骨。恐惧与绝望之下,我开始尖叫起来。
然而,突然间,大门被猛烈推开,光线的对比与隐匿的泪水在刹那间被撕裂。伴随着身后的军靴声与剧烈的动静,原本压身的皮科尔突然挪开身躯,胳膊微张,回身瞪视门口的来人。相较之下,对方显得更为得体且冷漠。那位德国军官的面色冰冽,目光犀利而戾魄,不复往日温雅沉稳之态——那张原本淡漠而僵硬的脸庞上,此刻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凌厉之色。他下颌紧绷,薄唇紧抿,关节惨白的修长手指紧扣着黑色手枪。西蒙虽依旧保持沉默,却流露出冷若冰霜的无言警告和戾眵、愤怒与震慑。
见此,皮科尔的面色涨红,双眉紧锁,额角青筋清晰可见,面部狰狞与退缩交织。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仓促整理衣领的我,唇畔恶意地牵扯了一下:“噢,难怪如此,我明白了。”随后离开。当他经过门框时,德国军官仍保持着礼貌,侧身让他通过。与此同时,在公路对面的祖父刚从邻居家走出,目睹了这一幕。
我低下头,用力咬住嘴唇,抑制住急促的喘息。为何每次与他的相遇,都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形之下?内心如同被反复搅动,无助、愤怒、自尊与克制的破碎与眼泪在其中翻涌不息。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情绪与抵触,也许是出于自尊心,亦或者……在心上人的面前不愿出丑,总之我并不想让西蒙看见我这副模样,更隐忍着自己努力不去向他本能的寻求安慰。
而西蒙原本紧握枪的动作也变得无力起来,最终放弃了他手中的武器,摞了下来,并旋即关闭身后的门扉,隔绝了屋内与外界的一切“接触”。但他最终却毫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径直上了楼。我特意回避视线,不想看见身后那个沉默不语而犹豫不决、……千回百转的身影。
水色氤氲,染红了我的双眼,将朦胧的烟雨融入其清澈而深邃的眸底,透露出丝丝凉意与无力感。我重新步入厨房,步伐略显迟缓。此时,与匆忙从厨房后门归来的祖父视线交汇。他的目光中,流露出的是惊愕、恐慌与不安。祖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他嗓音微哑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默默摇了摇头,未发一言,显得有些僵硬。随后,我重新拿起桌上那盘盛着鱼子的钸物,绕过祖父,将其放置在橱柜之上。祖父显得愈发焦虑,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激动:“法尼,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情绪失控地回应道:“——真的没事!”随后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快步走上二楼,重重关上门扉,独自在房间内呆坐一下午。直至晚餐时分,我才匆匆更换衣物,走下楼梯。
在幽暗的鸣皋声中,夜色凝重,月亮高悬树梢之上。
“——请用餐吧,快来。”今夜,母亲依旧在厅中招呼家人用餐,对于今日的不顺之事一无所知。听到母亲的呼唤,我心中涌现出一丝酸楚,但仍决定继续隐瞒,无言地走向餐厅。然而,当我路过客厅门口时,意外地发现门扉微微敞开,透出光亮。我本能地走近查看,透过门缝,看见一位德国军官正伫立在客厅中,背影映在捯柜前,手中似乎拿着某物。当感受到身后的动静时,他也通过墙上的小镜反射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我。在我们目光交汇之际,他放下了手中的金色相框。待我紧抿着唇,用力夺回相框时,才发现那是我先前放置于此的父母结婚时的黑白肖像照片。
我内心几乎是羞躁与愤怒的心情,他为何还会来到这里?是为了讥笑我的窘迫吗?还是为了嘲笑我今日的失态?
原本我根本不想与他交谈,然而,他的“我有事想与您商谈”的话语,却让我脚步停滞。有时候,我真的对自己的心软感到无奈与仇恨,……尤其是在面对他时。
在此刻,西蒙微微侧过头面向我,他的目光低垂,双手轻轻撑在覆盖着格子花纹布巾的方桌之上。他对我有些生硬地说道——有意没有提及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而是另外一件事情——但这件所谓的‘另外的事情’也令我有些怔忡:“那封信……”
他的语气显得涩然而无措,似乎带有某种特别的解释意味。
——什么信?是那天下午在桌上看到的印着蓝色邮票的信吗?我在心中询问他道:……不过他似乎,在某种程度误会了我去误解了他。
然而在这会儿,此刻除了我和西蒙,镜中再次映照出另一道身影——正是我的祖父,他站在门口。他可能已经发现我并未出现在前厅享用晚餐。
德国军官立刻察觉到了这一动静,他的嘴唇微微紧抿,眼神在我身上迟疑地停留片刻,眸光微黯,仿佛是隐匿着何甚的情绪,可最终还是克制地收回了视线。接着,他对站在门口的祖父不自然地低声道了声“祝你们今夜晚安”,便绕其对方上楼离开了。
——
欧文——对面的邻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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