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太阳的时代（上）

“卡洛……卡洛！……臭小子，快给我开门！”

卡洛猛地睁开眼，皮肤的每一寸皆是淋漓的汗液，刚从那如窒息般痛苦的恶梦中惊醒，就听着了这使人心烦的扰嚷声。

　　“卡洛！卡洛！我知道你在里面，妈的！你小子在故意躲着我吗？”门外那粗鲁的声音不肯停歇，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拍得哐哐响。

　　“该死！”卡洛一脚踢开被子，披上夹克一把将门拽开，瞪着那只肥猪头喊道：“你他妈最好找我有事！先生！你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此人一怔，他大概头一次见“臭小子”有这么大的火气。他是这栋公寓的房东，租客们都叫他老肥波。他皮肤黝黑，大腹便便，常年穿着那身松垮的休闲服，斜挎着收租用的荷包……此时他将数好的钱塞回那鼓起的挎包，堆出一个令人作呕，假惺惺的笑容。

　　老肥波:“哦！我的卡洛，老伙计，你不知道吗？今天可是个好日子。”

　　卡洛：“对对对，可这关我何事？我只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老肥波眉头一挑：“老伙计，你在开玩笑吗？你满头大汗，肯定是脑袋烧糊涂了，最好去地上找个好医生治治，如果你还有闲钱的话。因为今天我要收你的租金！”

　　卡洛难以置信的盯着他：“哈？！我的脑子很正常，至少记得今天是太阳节，后天才是收租的日子。”

　　“噢……”老肥波仰起头仔细思索了起来：“这可真是一场误会，可能我只想来看望一下你，午安先生。”话毕，他又埋头数他沾满唾液的钞票。

　　卡洛深吸一口气，不想再看这坨肥肉一眼，但关门时门又被他扒住了。

　　老肥波：“伙计，你在气头上，所以我要提醒你，轻轻地关门，爱护我的财产……额，下次的租金你能交齐吗？”

“滚！！”卡洛用力把门关上。

　　“你最好能付齐租金，否则，下次滚蛋的就是你！”

　　……

　　“呼，呼……”卡洛盯着破碎镜子中的自己，他高大的身躯愈发瘦削，皮肤暗淡无光，头发盘曲着结在一起。这张脸确实该洗洗了，但摸着干裂的嘴唇，想到就连润嗓子的水都如此拮据，又哪里顾得了自己的形象。

　　回想一下，他真的对这间窄小昏暗的出租屋失望透顶，呆在这里既没有让夜夜缠身的噩梦消散，还要交授高额的租金（尽管这已经是附近最便宜的出租屋了），而且签了一个月的租住合同，交完剩下的两周，这个月底是不会有任何存款了，如果本月也逃不了加税，那又要去麻烦蒙奇爷爷了。

　　卡洛的早餐是花生酱，干吃咽不下去，需要就着水杯里剩的凉水。单调的味道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它只管去填饱肚子就好。

　　……那个太阳节？顾名思义，就是歌颂太阳的节日。这个词本身就很新颖，因为太阳这个东西就是前些年才从历史书里跳出来的。那时地下的人都涌了上去，大家都发出同一种感慨——未曾见过如此明亮的灯泡，能把暗如魔窟的地上照亮，能把永不停息的风暴喝止，它不仅拥有着神明一般的伟力，还赠给了矿民弟兄全年唯一的假期。

　　卡洛裹上了一件大衣，去了地下的中枢通道，和那些熙熙攘攘的矿民们一起，坐大升降机去地上看一眼太阳。蒸汽阀门打开，巨大的齿轮组咔咔作响。不堪重负的平台缓缓上升，大概过了五分钟，顶上的“大铁盖”向两边撑开，耀眼的光束从地上那白茫茫的世界降下，阵阵凛冽的寒风将地下带来的污浊空气吹散。矿民们仰着酸痛的脖子眯眼去看，布满泥灰的脸上绽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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